跟著索維裏斯,眾人下到了狼頭酒館的地下室。木質的柱子和橫梁支撐著大約十尺高的天花板,冰冷的地板上漂著一層薄薄的霧氣。這裏到處都是擺了巨型木桶的架子,懸空的底部距離地麵大約有一尺,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酒香。


    索維裏斯帶著一行人穿過了這些釀造中的啤酒,來到一麵看起來普普通通的石牆前。他彎下腰,在旁邊的一隻酒桶底部摸索,接著扳動了某個開關。在一陣齒輪摩擦的哢噠聲中,牆上打開了一道密門,露出一個小的多的房間。除了一座渡鴉的雕像外,房間內沒有任何多餘的陳設,而雕像後的牆上、靠近天花板的位置有一個直徑約三尺的洞口,從中吹出的微弱氣流帶有新鮮空氣的味道。


    眾人好奇的打量著那座渡鴉的雕像,那雕像以某種黑色的水晶製成,眼眶裏鑲嵌著兩顆閃爍著深紅光芒的寶石,看起來異常的精致。


    “這座雕像……”一進入密室,塔尼婭的視線就牢牢的釘在了渡鴉雕像上,“我感覺到了我導師的氣息……”


    “你的導師?”索維裏斯挑起了半邊的眉毛,“鴉後麽?”


    “是的。”半精靈點了點頭,她也有著一對紅色的眸子,“但自從進入這座魔域後,我就再也沒有聽到過導師的聲音……”


    “既然如此,就由你來為其他人做示範吧。將手放在雕像上,然後說:‘讚美鴉後’。”


    塔尼婭照做了,在夥伴們的注視下,一股黑色的煙霧將半精靈籠罩,僅僅幾息之後,原地便多出了一隻渡鴉。這隻黑色的鳥兒仰頭發出一聲響亮(但難聽)的大叫,撲騰著翅膀飛到了空中,在密室的天花板上笨拙的飛來飛去。


    “正如你們看到的那樣,這座雕像能將人變成渡鴉,在那種形態下你們的旅途會方便的多,也能避開鬼婆們無所不在的眼線。”褐發的精靈雙手抱胸,仰頭看著頭頂來回撲騰的鳥兒,“至於變回來也很簡單,隻要再次落到地麵上就可以……”


    他的話音剛落,塔尼婭變作的渡鴉就失控撞在了牆上,接著搖搖晃晃的掉了下來。隻聽嘭的一聲悶響,眾人熟悉的半精靈再次出現在了房間中,齜牙咧嘴的揉著自己的肩膀。


    “……變回來。”索維裏斯聳了聳肩,“你剛才有點用力過猛了。感覺怎麽樣?”


    “感覺…………棒極了!”塔尼婭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我想再試一次……”


    “當然沒問題。”索維裏斯點點頭,“你們可以在密室和外麵的酒窖中練習,想練多久就練多久。當覺得準備好了,就來樓上找我,我帶你們飛到你們的目的地去。”


    “謝謝你,索維裏斯。”蘭斯洛語氣誠懇的說道,“這對我們很有幫助。”


    “不用客氣。”褐發的精靈輕輕歎了口氣,“我也不知道這麽做對不對,理智對我說,你們這不過是另一次徒勞的掙紮,但一種奇怪的直覺卻又讓我認為這次或許會不一樣……”


    “你的直覺準麽?”


    “還挺準的。”


    “很好。”


    ————————————


    當念出激活渡鴉聖像的咒語後,蘭斯洛感受到了一股冰冷但沒有惡意的力量,那力量以一種不改變他‘本質’的方式扭曲了他的形態,如同某種高明的幻術,讓這個世界‘相信’他變成了一隻烏鴉——包括他自己,而意識到這一點並不會造成什麽分別。


    蘭斯洛拍了拍自己的翅膀,非常自然的就飛上了半空,仿佛他一直以來都掌握了飛行的技巧,隻是之前在人類形態下想不起來了一樣。


    一個小時後,索維裏斯再次出現在了密室內,微紅的臉色說明他已經把眾人剛才剩下的半桶酒喝完了。


    “看看這個。”褐發的精靈將他戴在拇指上的戒指取了下來,“看好了!”


    他用手背在戒指表麵擦了擦,某種附在其表麵的魔法被激活,戒指上那顆灰白色的寶石上開始有節奏的發出短暫但炫目的閃光。


    “我給你們找了些旅伴,不過數量有點多,可能會讓你們迷失方向。”索維裏斯向眾人展示那枚戒指,“一會兒我會將它套在爪子上,你們看到閃光,就知道哪個是我,這樣就不會跟丟了……明白了麽?”


    見眾人紛紛點頭,精靈也不再廢話。隻見他以一種古怪的方法扭了扭脖子,黑色的羽毛突然從他的皮膚底下‘浮’了出來,僅僅幾息之後,原地便出現了一隻壯碩的渡鴉。


    夥伴們臉上露出了震驚的表情,原因很簡單,索維裏斯剛才可沒有去觸摸渡鴉聖像,他完全是自行變化成渡鴉的。


    “你是個……德魯伊?”


    阿拉密爾有些遲疑的問道,但變成鳥兒的索維裏斯可沒法回答。他朝眾人嘎的大叫了一聲,接著低頭將爪子穿過了那枚戒指,然後拍拍翅膀,從渡鴉雕像上的大洞裏飛了出去。


    “我們也走吧。”蘭斯洛拍了拍阿拉密爾的肩膀,“如果我們能活著從那座古墓裏出來,他一定會再來找我們談談的。”


    夥伴們紛紛觸摸那座雕像,變身為黑色的鳥兒,接著飛進了牆上的大洞。通道先是向斜下方延伸,然後又進入了一道垂直的豎井內。眾人奮力的拍打著翅膀,迫不及待的衝入了光明之中,並且瞬間就來到了數百尺的高空上。


    那些原本棲息在塔樓上的群鴉發現了眾人,它們嘎嘎的叫著,如同催促戲劇開幕的觀眾。數十隻鳥兒在空中盤旋,蘭斯洛很容易就找到了爪子上綁著戒指的那個——變身後的索維裏斯翼展超過四尺,比周圍其他的渡鴉都要大。它繞著眾人飛了兩圈,確保每個人都注意到自己後,便拍打著翅膀,朝著南邊飛去。


    蘭斯洛對飛翔並不陌生,他曾多次利用魅魔的形態來飛過一些困難的地形,但那根本無法和他此刻的體驗相提並論。在鳥兒的形態下,他才真正理解了什麽是真正的飛翔,這種難以言說的快感是如此的強烈,將修騎士神識中的雜念全都被清理一空,隻是專注的體會著那純粹自由所帶來的愉悅。


    許久未曾進入的‘悟道’狀態,就這麽不經意的再次降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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