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版曆史上的智瑤經營有方,並且還極為驍勇善戰,就是為人方麵實在過於囂張和跋扈,得到一個腦袋被砍下來做成酒器的結局並不顯得冤枉。


    人的性格幾乎可以決定其一生,乃至於下場都能提前預測。


    容易飄的人肯定難以落地,一時的崛起幾乎就能注定悲慘也要隨之而來了。


    “不要封地,沒有提出要求,他們到底想做什麽?”智瑤一陣聊下來,還是沒有品出什麽頭緒。


    知識有迷障,其實人的思維也有。


    在智瑤看來,智氏當前沒有那個實力橫掃天下,以一家之力對付魏氏和韓氏的結盟,哪怕最終獲勝都會蒙受不少損失,別提一旦魏氏和韓氏結盟跟智氏開戰,外部列國也會伺機而動了。


    這個其實是兔子的通病,思維裏的想法就是除我皆敵,沒開打之前先做好了迎接最壞結果的心理準備,思維中打從一開始就是奔著單挑全世界而去的。


    一開始就奔著以一己之力單挑全世界的決心,肯定會覺得做再多的準備都是不夠,從而明明自己已經很強大,還是會有覺得自己挺弱小的錯覺,殊不知他人是多麽的忌憚。


    就實而言,魏氏和韓氏真的很害怕智氏,尤其是智氏已經差不多解決齊國,近期更是一舉逼得趙氏再次遠遁。


    這樣的智氏強大到令人與之相處起來呼吸困難,偏偏無論智申或是智瑤都表現出一副“我很弱”的謙恭,使人懷疑智氏是不是在憋著什麽壞。


    而事實上智瑤確實在憋著壞,他越是謙恭,其他人沒見過這種強者,更多是難以猜測到底有什麽意圖,很難與之進行相處。


    以當下的社會規則,強者有權去分配一切,並且弱者要懂得做人,也就是該進貢就進貢,裝傻是一定會挨揍的。


    韓氏明顯拿秦國和白翟的聯合有點沒有辦法,他們不止害怕智氏發難,還想著能不能得到智氏的幫助用於西擴。


    關鍵的一點,哪怕智氏依舊作壁上觀,韓氏更應該交好智氏。


    魏氏對智氏的恐懼感會比韓氏低一些,問題是連續三年南進的成果也不大,認為應該擺正姿態,可別智氏沒有提出進行貢獻,自己裝傻充愣。


    另一個事實是“陰”地和“呂”地已經被智氏完全包圓,上一次魏氏在智氏的支持下拿了“溫”地卻是回報不足,恰好智氏在解決驅逐趙氏之後進入如日中天的狀態,怎麽都該有所表示了。


    如日中天?是的,沒錯,智瑤的思維中,智氏不過是小有成果,距離完成最終目標還有點遠,然而在外人看來就是有了如日中天的威勢。


    智瑤那種想法與身體力行,其實也搞得智氏的族人以及家臣很茫然,納悶智氏真的很弱小嗎?要不然智瑤怎麽還是那一副隨時會麵臨危急的模樣,又驅趕著族人與家臣各種朝夕必爭。


    拿大肆開發來說,一代人搞一次其實也不差不多了,一次大搞之後就將進入沉澱期,一生不會再次大搞建設,智瑤卻是時隔不到十年連續開啟了兩個大工程。


    辛虧現在還是春秋晚期,沒有與民休息的說法,包括依附的家族以及黎庶習慣了唯命是從,要不然什麽窮兵黷武和勞民傷財的帽子早被戴在智瑤的腦袋上了。


    不對,窮兵黷武和勞民傷財的帽子會戴在相當多諸侯的腦袋上,然後忽略不頻繁發動大戰以及進行各種工程,國家能不能繼續生存或壯大,生產力有沒有得到提升。


    凡事不能隻看一麵,帶著立場的評論本身就有失公正。


    事實上,窮兵黷武這詞的出現本身就不光彩,無非就是看著別人吃得滿嘴流油,自己一無所得而各種羨慕嫉妒恨。


    漢武帝不打匈奴,匈奴就不打漢帝國了?


    漢軍屢次出征不是一無所得,在境外消滅了敵人,帶回了大量的牧畜,並且還收集到了很多之前沒有的食材,那些沒有分配到好處又手無縛雞之力的廢物搞語言中傷罷了。


    在後麵的朝代,文人為了壓製武官,十分害怕一旦國家進入戰爭狀態,武官立功的機會必然增多,一再反複念叨窮兵黷武,無視掉國防羸弱,就是不想武官壓文人一頭而已。


    哪個時代喊窮兵黷武的次數最多?北慫、南慫以及明宣宗之後的大萌。所以,懂得了什麽沒有?


    至於勞民傷財?很多時候不是某個誰願意去那麽幹,更多的是不那麽幹會落後敵人,最終弄得個國祚不保再生靈塗炭的下場。


    以享樂為目標的工程才是勞民傷財,有正麵意義的建設哪能單純用勞民傷財去定義?


    國防建設以及基建曆來就不是什麽勞民傷財,當然也要根據實際情況看有沒有能力去啟動工程。


    有能力去消滅敵人,再將敵人的一切占有己有,不幹就是:天與弗取,反受其咎;時至不行,反受其殃。


    頻繁啟動工程等於勞民傷財?基建狂魔甩出了一個不屑又鄙視的眼神。


    源於智瑤一時半會沒有搞懂魏氏和韓氏的用意,對於魏駒和韓庚提出贈送封地的提議,肯定無法做出回複。


    智瑤的遲疑被魏駒和韓庚看在眼裏。


    “瑤果真君子?”韓庚回城路上,刻意讓馭手驅車靠近魏駒的車輛。


    魏駒看了一眼前方的智瑤,苦笑著說道:“或是?”


    其實,魏駒大概看懂了智瑤的迷惑之處,覺得好笑的同時,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將智氏想得太壞了。


    隻是呢,誰強誰有理,誰強就該收取貢獻,類似的規則已經在諸夏大地流行了兩三百年,強者可以壯大,弱者卻不能裝傻。


    魏駒說道:“駒欲請瑤邀楚北上會盟。”


    本來這件事情不一定要通過智氏,魏氏自己也能邀請楚國來北邊會盟,問題出現在魏氏要給智氏貢獻,能拿出去不被接受的樣子。


    送禮送出麻煩不是孤例。


    送禮送成了仇人,相關的例子並不少。


    魏駒明白還是要表現出對智氏有所求的態度,再做出相關的實際請求,免得送禮送到智瑤胡思亂想,後續搞出不可收拾的局麵。


    幾乎秒懂的韓庚表情逐漸變得奇怪,心想:“不去招惹智氏的話,智瑤好像真沒有主動找過誰的麻煩?自然,智瑤是謙謙君子,我一樣不能沒有表示。或許是該通過智氏,借助狐氏的力量一起西征了。”


    在之前,韓氏有通過智氏爭取過狐氏,隻是那一次智氏讓狐氏自己選,狐氏表示想快樂種田,一點多餘的動彈都不想做。


    那一次,智氏明顯尊重想要種田的狐氏,不止沒有指示狐氏配合韓氏西征,後來出征代國也沒有拉上狐氏。


    這樣看的話,智氏雖然強大,看上去卻很溫和的樣子,哪怕是裝模作樣,智氏的的確確做到了尊重其餘家族的意願,沒有撕破偽裝之前誰都無法空口白牙詆毀智氏的家風。


    回到家之後,智瑤先找到智申聊了一會。


    “為何贈我城邑?”智申有點傻眼,納悶智瑤怎麽連這種基本常識都能忽略。


    貢獻啊,自認弱小,給予強者的好處,換來和平相處,遭遇麻煩的時候再出力幫一把。


    以規則而言,拿了好處確確實實就是應該出力,體現在晉國收了列國好處,平時就是作為列國的靠山,震懾相對列國做點什麽的群體,列國出現內亂或是遭遇外敵入侵,晉國是不能那麽眼睜睜看著的。


    智瑤聽智申講完露出了哭笑不得表情。


    實際上,智瑤的思維有點偏了,又或者說是對原版曆史的“智瑤”所作所為的一種矯枉過正,以至於忽略了對內也應該收取貢獻的遊戲規則。


    說起來,智瑤就沒少敲詐列國,矯枉過正之下反而不想對內平白獲取,不是思維偏了又是什麽。


    智申之前還在笑,後麵笑容越來越僵硬,問道:“瑤視魏氏、韓氏為敵?”


    雖然說智申從來沒有真正完全了解智瑤,一些能看懂的地方也不少。


    在智申看來,完全就是智瑤將魏氏和韓氏視為消滅對象,才會表現出無欲無求的一麵。


    這一點能從趙氏來做例子,當初智瑤不止沒想從趙氏獲得什麽,甚至連正常的嫁妝都不想多拿,搞到後麵趙氏歸於智氏的部分簡直不要太多。


    那不是智申第一次問智瑤相關的問題了,隻是智瑤從來沒有做正麵的回答而已。


    自從智瑤某次稍微向智申透露目標,搞得智申表情錯亂,之後智瑤采取的就是隻做不說的策略。


    智申見智瑤又一次隻笑著不說話,幹脆驅趕智瑤去見自己的兒女了。


    老智家又多了幾個崽,最高興的莫過於智申了。


    這一家子從荀罃那一代就是一再人丁稀少,嫡係連續三代單穿,直至智躒才有了兩個子嗣,智申隨了智躒也有兩名嫡出的兒子,智瑤到現在已經追平了智躒和智申。


    隨後的第三天,魏駒和韓庚一起過來拜訪。


    這一次,魏氏和韓氏提出了各自的要求,倒是讓扭正思維的智瑤有些錯愕。


    明明是弱者對強者的貢獻,怎麽突然間又變成了身份平等的交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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