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原掃了眼石桌,從點心盤中捏起了塊方糕。


    然後手腕一翻,體內元氣湧入掌心,方糕開始在薑原的掌內上下翻飛。


    身為鬼仙的餘化真,一眼便看出,那方糕是在隨著一個無形的氣流循環而飄動。


    薑原在演示體內的周天行氣。


    餘化真的臉色變得複雜起來,他已看出了,薑原的確是氣行圓滿,足以衝擊玄關。


    “修行必須根基穩固,腳踏實......罷了!”


    餘化真還想勸誡兩句,可看看那嫻熟的元氣循環,卻是說不出了,心中有震驚,有敬佩,也有隱隱的嫉妒。


    “還請餘兄指點。”


    薑原為餘化真再添一杯酒,真誠求教。


    餘化真默默的飲下,心頭的複雜情緒隨著酒水咽下而隨之化去,灑然一笑,然後抬頭看向薑原,“道友非常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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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讚了句後,認真的指點道:“本初為何要執著於,由內而衝玄關?”


    薑原麵露不解。


    餘化真指了下亭外,目光轉向灑在池塘水麵的夕陽,笑道:


    “所謂築基三步——存神、食氣、煉氣,說到底不過一句話,即引天地靈氣入體,煉去凡胎,洗去塵垢,以先天之體迎接仙道正果。”


    “簡而言之,築基煉得是內。而到了鬼仙的出陰神,卻是要從身內,走向身外天地。”


    “既然早晚要與天地交融,何不先走一步?不要強求由內向外衝玄關,而是反其道而行,借天地大勢,由外發力,由內配合。”


    薑原思索片刻,疑問道:“可我還未返先天,依舊是凡胎,如何能融於天地?”


    餘化真笑道:“本初可會打坐內觀?”


    薑原回道:“當然。”


    “既能內觀,為何不能外觀?”餘化真哈哈大笑道。


    薑原低頭沉思。


    餘化真笑聲一斂,平靜道:“其中訣竅,本初隻記得六個字即可——‘內守神,外觀天’。”


    “內守神,外觀天”


    薑原琢磨著這幾個字,抬頭去看餘化真。


    那鬼仙一甩拂塵,輕輕搖頭:“餘某再多說,就不是良言了,反會是本初你的業障。”


    見此,薑原不再多問,給自己添了杯酒,然後舉起酒杯,恭敬的向餘化真敬道:“多謝餘兄指點!”


    餘化真坦然的受了薑原一杯酒,等薑原飲罷,探身拎過酒壺,一邊為薑原斟酒,一邊開心笑道:


    “本初既然喝了一杯,那便算破了戒,今日必得陪我暢飲。”


    薑原做出後悔表情,懊惱道:“哎呀,失策了。”


    話落,兩人對視一眼,齊聲大笑。


    薑原正打算陪著餘化真放開痛飲時,急促的腳步從前院奔來,是兩個滿臉驚惶的道童。


    餘化真不喜的皺眉望去,就聽一個道童大喊道:“老爺,外麵來了很多人,抬著好幾個嚇人屍體。”


    另一個道童則叫道:“老爺,蘇宇師兄出事啦。”


    蘇宇?


    餘化真與薑原全都一愣。


    蘇宇是三仙觀山腳下的一個獵戶村寨的孩子,十三四歲時,獨自一人爬過桃紋石梯跑來求道。


    餘化真對其印象很深。


    而薑原,那蘇宇正是他的下屬,他昨晚才剛見過,還送了條狐尾讓其拿去給母親做圍脖。


    兩人不再耽擱,立即起身向外走去,剛到前院,便聽到了觀外的喧雜人聲與撕心哭喊。


    夕陽下的桃林,圍了一圈人,外邊的是三仙觀方士,內裏則是一群平民百姓,男女老少皆有,皆是滿臉悲慟。


    地上擺著八九個擔架,每個擔架上都躺著一個僵直身軀。


    薑原走出大門,立即看見了蘇宇的身軀,昨日還有說有笑的活生生青年,今日就麵色蒼白的躺在那,雙目緊閉,毫無生機。


    “這是怎麽回事?”


    大步走到蘇宇身前,薑原急聲問道。


    伏在蘇宇身旁的,是一個婦人和一個梳著發辮的少女,兩人都滿麵悲戚,抽泣不止。


    聽到話,那少女抹著眼淚抬起頭,正好夕陽披在薑原身上,將他那赭黃衣袍渲染的金光閃爍,在少女眼中,好似一個神人。


    “神仙大人!”


    少女心頭大震,回過神,立即撲到薑原腳下,哭求道:“神仙大人,求你救救我爹和我哥!”


    蘇宇的妹妹?


    薑原驚訝的看了眼少女,又扭頭看看旁邊的婦人,那這位,應該是蘇宇的母親了。


    還有,薑原目光落到躺在蘇宇旁邊的中年獵人,這是父子齊遇害?


    “我是你哥蘇宇的朋友,昨日還見到他,怎麽一夜就變成了這樣?”


    薑原快速詢問少女。


    哥哥的朋友?少女不敢置信的望著薑原。


    蘇母聽到這話,一下抬起憔悴的麵龐,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激動的撲向薑原:“求你快救救我兒子,救救我丈夫。”


    薑原扶住蘇母,又攙起少女,凝聲道:“你們別哭,把情況告訴我,我才好幫你們。”


    蘇母哽咽著說不出話,倒是少女用力抹掉眼淚,磕磕絆絆的將情況講了一遍。


    “.......我哥騎著大虎入山去找我爹,一直沒有消息,直到半夜,幾個與他一同入山的人,恐懼的跑回來,說是遇上了妖魔.......”


    “今早上,全村人一起出動,終於找到了我哥,我爹,還有其他村人,可卻是這樣.......”


    少女說著說著,強忍的情緒再也壓抑不住,與母親抱頭痛哭。


    “叫人人死的妖魔?”


    薑原眉頭緊皺,蹲下身子用手探摸蘇宇,身體很冰,沒有脈搏,體內沒有半點生息,就像是僵死的屍體。


    但薑原總感覺,有種不對勁。


    另一邊的餘化真也弄清了情況,然後從人群裏拎出幾個青年:“那妖魔如此厲害,你們是如何逃生的?”


    那幾個臉色蒼白的青年,一想起昨夜情景,就恐懼的渾身發抖,雙眼無神。


    “說話!”餘化真一聲清喝,動用了法力。


    幾個青年渾身一顫,終於回過神,結結巴巴的回道:


    “蘇宇被那妖魔殺死後,我們徹底失去了理智,隻顧悶頭逃竄,什麽也不知,等恢複些理智,已經跑回村寨。”


    其中一人冷靜了下來,忽而道:“蘇宇施了法術時,那妖魔好似叫了一聲,或許,它是受傷了,才顧不上我們。”


    薑原走過來,聽完青年的話,詢問餘化真:“餘兄,你怎麽看?”


    餘化真搭著拂塵,沉吟片刻:“蘇宇他們應該是被收走了魂魄。”


    薑原點頭,“餘兄的話認證了我猜想,而且我認為,那妖魔應是能通過喚人名號,而收人魂魄。”


    “隻是不知,它將蘇宇他們的魂魄,如何處置了,若是被吞吃下腹,就糟糕了。”


    餘化真搖搖頭,指著地上僵軀:“我能感覺到這些人還有一絲生機,所以其魂魄並未消散。”


    薑原卻未察覺到生機,看來是鬼仙本領。


    “但是魂魄離體太久,一旦化作陰鬼,那也徹底沒了返陽機會。”


    餘化真麵露凝重,扭頭看向薑原:“必須盡快讓他們魂魄歸體!”


    “如何做?”薑原沉聲問道。


    “天色將黑,我會出陰神搜尋,請本初為我護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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