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魯,濟州。


    金秋十月,天氣微涼。


    路上的楊樹在微風中顫顫著,偶爾幾隻麻雀在天空中嘰嘰喳喳的飛過。


    燕飛修長的身影拖在地上,細細長長的雙鳳眼微眯著,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裏此刻全是困意,光潔白皙的臉龐帶著些許嗬欠,額前一撮慵懶的劉海似有似無的遮蓋住纖長的睫毛。


    “大師哥,你很無聊嗎?”薑小洛閃爍著靈動的大眼睛看向落在一行人最後麵的燕飛,不知道又在想什麽。


    薑小洛身上一襲到小腿處的米色衣裙,寬大的荷葉袖顯得頗為放鬆。黑色的秀發披散,半掩著雪白的脖頸,俏臉粉嫩紅裏透白,黛眉彎彎眸蘊靈氣,愈發顯得青春蓬勃有活力。


    燕飛沒好氣的白了薑小洛一眼,“還不是你,一路上老是嚷嚷著打壞人打壞人,也沒見著什麽壞人,你大師哥都睡不好覺了......嗬欠——”


    燕飛長長打了個嗬欠,眼角擠出兩滴淚來,隨後薑小洛舔舔舌尖施施然過來,迷人的睫毛忽閃著,“大師哥,是都怪小師妹哦......”


    聲音有些綿綿的在靠近,感覺與以往有些不同......


    “哎喲——疼疼疼啊!”


    燕飛耳朵頓時被一隻秀氣的小手揪住,呈現出來螺旋狀的美感,眼角又擠出兩滴眼淚來。


    “小姑奶奶我錯了還不行嘛,大師哥不怪你了——”燕飛趕緊求饒,心裏麵一陣蛋疼,因為耳朵被揪得通紅。


    前麵晴燕小尼姑聽到燕飛鬼哭狼嚎的,便抿著嘴偷笑起來,黛眉彎彎甜的膩人,曲南陵跟唐聿也是一陣幸災樂禍。


    薑小洛這才放開手,輕哼了一聲,粉色的嘴唇撅起來,小巧的鼻尖輕皺一下道:“大師哥,你這樣主動承認錯誤讓人家多不好意思的嘛......”


    看著薑小洛還故作假惺惺的扭了扭身子,燕飛悻悻的摸了摸發燙的耳朵根子,嘴裏低聲訕訕道,“真是個小女魔頭——”


    “誒,前麵的路被堵了,看來是剛剛發生過山崩。”


    走在最前麵的曲南陵皺了皺眉頭,這通往濟州城最近的一條路居然發生這樣的意外,如果繞路走的話起碼要多走兩天,實在太不值得了。


    說著,曲南陵忿忿踹了兩腳因為山崩掉下來堵住路的碎石頭,恰巧踢翻一塊石頭,露出一個東西來。


    “哎,這地方居然也會掉出竹簡,還真是稀奇了。”


    曲南陵把竹簡從石頭堆裏扒拉出來,後麵燕飛等人也跟上前來,發現新大陸似的看著曲南陵手上這卷竹簡。


    “威王後大修國上下,起忌,將軍忌子,孫臏等......聚天下奇士修濟州一陵,斂天下至寶葬於墓中,望一旦齊遭顛危可在強....”


    曲南陵越念心中越是一驚,感受到了這卷竹簡的不凡。


    “竹簡上講的什麽啊,這麽文縐縐的?”燕飛在一旁問道。


    “這卷竹簡講的是戰國時期齊國的事情,”曲南陵說道,“齊威王上位以後大舉改革齊國上下,任用了鄒忌、田忌、孫臏等一位位人才,令齊國成為那時期最強大的霸主。我估計,齊威王應該是明白這種強大是維持不了多久的,所以就想趁著齊國還強大的時候搜刮天下的財寶,以圖東山再起。這卷竹簡講的就是一座墓,而且還是一座大墓!”


    講著講著,曲南陵隱隱有些興奮起來,燕飛想了想後又問道,“老曲,這竹簡該不會是糊弄人的吧,你還真心想去看看?”


    曲南陵腦袋頓時搖的跟撥浪鼓似的,“這竹簡應該是有年頭的,像是被山崩從山上麵帶下來的,我師父對古代墓葬很有研究,他也曾說過齊威王的墓還沒有下落,所以我覺得這竹簡上講的是真的。即便是野史,也絕非空穴來風,我們可以去看看。”


    曲南陵又把整個的竹簡翻了一遍,繼續對我們道:“竹簡上大致就是講齊威王在位時有一個叫鬼穀先生的,大概就是鬼穀子了,曾經遊曆到齊國,被齊威王賞識,兩人促膝長談了整整三天三夜。這三天三夜發生了什麽無人知曉,隻是鬼穀先生臨行前將自己的兩個學生——鄒忌和孫臏,一文一武推薦給了齊威王,告訴他若有緣尋到,則霸業可成。


    後來齊威王還真的尋到了兩人,齊王唯才是用,勵精圖治,終成七國霸主。


    不料在齊威王晚年時有一日夢到齊國覆滅,齊王認為這是老祖宗在提醒他呢,於是一覺醒來後開始大興土木建造濟州陵,為此他還曾專門派人去請教過鬼穀先生。


    齊威王把齊國的財寶都葬進了墳墓裏,企望將來真的等到齊國滅亡的時候,子孫能夠籍此東山再起。建成後齊王殺死了所有的工匠,隻留下了一份地圖,分為地形圖和機關圖兩份,由田氏和鄒氏分別保管。”


    “沒了?”燕飛眼巴巴的問道。


    “沒啦。”曲南陵攤了攤手。


    “哎呀,聽著好像很刺激的樣子,不如我們就去找一找嘛。”薑小洛笑語盈盈的說道。


    “小洛師妹,你這心還真是挺大的。”唐聿見薑小洛大大咧咧的樣子,一陣愕然。


    薑小洛嘴角漾著燦爛的笑容,“反正一個月的時間久著呢,我最喜歡幹這些有心跳的事情啦。”


    晴燕小尼姑眼睛撲閃著,甩給了薑小洛一個大大的白眼,“讓你當個姑娘家的,還真是可惜了哩......”


    燕飛見幾個人都沒有拒絕的意思,便道,“既然要去看的話,我們在周圍找個當地人打問打問,要不然進了這山裏也是一抹黑。”


    “好——”


    濟州是一座曆史悠久的千年古城,至今有些山林還未被人開發過,裏麵究竟有著什麽樣的秘密無人知曉。


    燕飛一行人輾轉找了近兩個時辰,終於找到一個村子,名叫桃花村,村口還坐著幾個老人乘涼。


    “幾位老人家,能不能向你們打聽點事情啊?”燕飛迎上前去,主動提起石桌上的茶壺給幾個老人續上了茶水,一副很熟稔的樣子。


    其中一人對燕飛點了點頭道:“少俠,你想打問什麽,知道的老朽一定告訴你。”


    燕飛似乎為自己這套取得的效果十分滿意,便開口問了,“老人家,剛才我們來的路上發生山崩,石頭把路給堵上了。我想知道發生山崩的那裏是什麽地方,我們幾人都不想繞遠路,想要進山去看看。”


    這一問把幾個老人問得一愣,互相看了看,對燕飛道:“我說少俠啊,你問的這地方就在以前六合村的地界,一直傳鬧鬼哩,所以早就荒廢掉了,我勸你們還是不要去了,那裏邪乎得很。”


    此刻燕飛等人比這幾個老人還懵逼,沒想到他們把剛剛那個地方說得這麽嚴重,燕飛又問:“那......老人家能不能詳細給我們講講怎麽個邪乎法,我們好心裏有個數啊。”


    其中一個老人就道:“其實我們桃花村裏有好幾家以前就是六合村的,就是因為當年一場變故才逃到這裏。”


    另外一個老人也跟著黯然神傷起來,燕飛猜測他跟剛才說話的這位老人一樣,以前也是六合村的。


    “我記得那年的時候我和大壯兩個人從山上抓野兔子”,其中一個老人開口道,看了一眼另外那個老人,估計就是他口中的大壯了,“突然山上就好像打雷了一樣猛地晃起來,轟隆轟隆地,許多碎石頭砸了過來把我和大壯打暈了過去。等我們醒來的時候身邊全是山上落下來的碎石塊,也不知道過去了幾天。”


    老人顫顫巍巍著舉起茶杯喝了口茶平複一下心情,繼續道:“我把身邊的大壯使勁搖醒,然後兩個人奔回家去,結果,結果發現村子裏的人都莫名其妙的死掉了,死相極慘,像是受了很大的折磨一樣。”


    說著,老人眼角流出了渾濁的老淚,重提舊事讓他心裏很難受,顯然這是一段難以忘懷的慘痛記憶。


    “我跟大壯很害怕,逃出了村子,一路跌跌撞撞逃到了這裏,被村子裏的人收留下來,”老人擦了擦眼睛,“後來我們也偷偷回去過,官府甚至都去了,但是村子裏的死人又都不見了!整個村子就像一處荒村一樣,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官府以為我們在信口胡謅還狠狠訓了我們一頓,但重要的是我跟大壯真的怕了,自打那以後再也沒敢回去過六合村。”


    燕飛擰著眉頭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什麽所以然來,看到曲南陵一臉自信的朝自己點了點頭,便又問道:“老人家,當年的事情興許沒你們想象的那麽可怕,我們幾個想去六合村看看,興許會找到什麽蛛絲馬跡,不知道能否給我們指一條到六合村的近路呢?”


    剛才講話的老人歎了口氣道:“既然你們想去,就往南邊走,沿著你們來的這條路繼續走下去,到五六個山頭的地方會有個破舊的山神廟,你們沿著山神廟往山那邊走就到了,隻不過這條路已經好多年沒有人走過了,你們小心點走。”


    燕飛等人拱手朝幾個老人道了聲謝謝,便照著老人的指示沿路往南去了。


    “這村子裏肯定有蹊蹺,我們有事情可做了。”曲南陵淡定的笑道。


    薑小洛掐著手指頭數著山頭,終於看到一座小廟立在不遠處的山上,看上去破破爛爛的,“快看快看,那不就是山神廟嘛,我們找到啦!”


    燕飛幾人也順著興奮的薑小洛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也都是舒了一口氣,總算沒白忙活半天。


    這片地域很廣闊,破廟所在的山區蔥鬱碧綠,生機無限,與慘無人煙的破廟比起來有種暴殄天物的感覺。附近高山聳立,樹木將山體幾乎完全覆蓋,鬱鬱蔥蔥,像是一片原始森林。


    燕飛幾人來到了破廟,發現破廟後麵果然有一條路,以前一定經常有人走才會留下這樣的痕跡,即便時間久遠長滿了野草也依然能夠看得出來。


    “都來這裏,這條路應該是進六合村的!”燕飛擺手招呼幾個人趕過來。


    曲南陵摸著下巴看了看,道:“走,去看看路那邊都有什麽。”


    說著,曲南陵帶頭走了過去,燕飛等人也跟在了後麵,幾個人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了下去。


    走了大約有半個時辰,燕飛等人終於看到了村子,在諸山之間正中的山腳下,像是一片渾然天成的地域,令人不禁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曲南陵待在原地怔了怔,像是著了魔一般一動不動,燕飛戳了戳他道:“喂,怎麽了你?”


    曲南陵回過神來,晃了晃腦袋道:“沒事,剛才走神了。”


    盡管村子附近長滿了野草,但村子裏的房子什麽都還在,加上此地太過顯眼,燕飛等人一眼就看到了。他們朝村子趕了過去,但是轉了一圈,果然並沒有發現什麽人,可以說根本就沒人在。


    “現在天也不早了,再往下走就天黑了,先在村子裏找間房子住一晚上,明天一早再接著找,先不急著找線索。”燕飛開口道。


    幾個人在村子裏找了間還算幹淨的房子,簡單打掃了一下就在院子裏架起了篝火,把帶來的幹餅還有鹹菜野菜醬料之類的都拿了些出來,熬了一大鍋湯,香氣四溢像是能飄出整座山穀去。


    吃完飯已經天黑了,燕飛等人就在篝火邊上圍成一個圈,輪流講小故事聽。


    不知不覺間山穀裏起了風,剛開始幾人都沒有放在心上,隻是覺得特別涼快。過了一會曲南陵突然一骨碌爬了起來,一臉焦急的對眾人道:“不好,有情況,快進屋裏躲好。”


    說完曲南陵一腳踢翻了篝火,把火都給踩滅後也跑進了屋裏。


    進到屋裏,燕飛剛想問怎麽了,誰知曲南陵對眾人擺了個噓聲的手勢。


    透過月光燕飛從門縫裏往外麵看,隻見一會兒的功夫外麵已經是陰風大作,嗚嗚的風聲像是鬼哭狼嚎一般,連帶著月光都有些滲人,這時燕飛看到陣陣陰風中像是有什麽東西走來,待他看清麵貌後嚇得燕飛一個趔趄倒在了地上。


    隻見在一片陰霾中走來一隻形貌奇醜的怪物,渾身長滿了黑毛,但是又像人一樣直立行走,十指爍爍尖嘴獠牙,猩紅的雙眼掃視著村子,像是剛剛從地獄逃出來的修羅一般,渾身散發著令人驚懼的氣息。


    後麵還有,竟不止這一頭,燕飛的心一下子就涼了半截,一頭怪物他們都夠嗆對付得了,這下不死定了!


    曲南陵也看到了,身子往後一陣踉蹌,但很快又鎮定了下來。


    曲南陵迅速打開他隨身的包袱,拿出一堆藥丸一樣的東西分給了眾人,道:“把這個每人一個含在嘴裏,不要出聲也不要問為什麽,想活命的話就按照我說的去做。”


    看著曲南陵一臉緊張的神色,所有人都乖乖含在了嘴裏,然後曲南陵又轉過頭來問燕飛:“你是童子吧?”


    還沒等燕飛開口說話,曲南陵就丟給燕飛一塊破布道:“到那邊那個角落裏撒一泡尿,抓緊時間,它們馬上就來了。”


    燕飛一聽這,嚇得一哆嗦,也不去問為什麽了,抓緊跑到牆角那裏,撒了一泡尿。按曲南陵所吩咐的尿在了破布上。


    燕飛捏著鼻子把破布遞給曲南陵,沒想到曲南陵他丫的居然還有塊破布,該不會還要自己尿吧燕飛心裏暗暗罵道。


    曲南陵手裏包著另一塊破布,然後把燕飛遞過去的尿布接了過去。


    居然敢嫌棄我,去你丫的!燕飛心裏暗暗詛咒道。


    然後曲南陵拔出一把刀來,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就在他自己的手指上劃了下去。


    十個手指每個手指指肚的地方都被他劃了一刀,把流出的血滴在了尿布上。他一聲未吭卻一直在咧嘴,看得燕飛還有薑小洛他們也是一陣揪心。


    “燕飛,”曲南陵把燕飛叫過去,薑小洛急忙過去扶住身形有些踉蹌的曲南陵,“你待會把尿布一把從後邊窗戶扔出去,記住,能扔多遠就扔多遠,扔完我們就往前麵跑,”曲南陵又看向了晴燕還有唐聿他們,“要正麵對付它們沒有五脈以上的實力根本打不贏,我們幾個人裏除了我是五脈弟子,燕飛還有晴燕是四脈弟子,其他人都還是三脈,所以現在隻可智取不能硬上。我這招隻能暫時把它們引走,所以我們沒時間往回走了,沿著這條山穀一直往裏走,動靜一定要小,能跑到哪算哪。”


    眾人都點了點頭,然後燕飛偷偷來到屋子後麵的窗戶這裏,把尿布裏裹上石頭,提一口氣狠狠地丟了出去,剛好砸在了對過一麵牆壁上。


    “咚!”


    這一聲在寧靜的夜裏聽起來猶如平地驚雷,幾頭怪物果然被吸引了過去,燕飛幾個人按照計劃迅速的從前院溜了出去。


    盡管曲南陵剛才虛弱的很厲害,但此刻跑起來仍像一匹脫韁的野馬,還時不時回頭拉一下薑小洛還有晴燕小尼姑兩個女孩子。這小腿利索的燕飛直想罵娘,曲南陵他丫的吃什麽東西長大的。


    此時,燕飛耳朵裏隻有嗚嗚的風刮過,感覺就像是在飛一樣。耳後傳來幾隻怪物淒厲的叫聲,如鬼哭狼嚎般。燕飛壯著膽子回頭瞄了一眼,所幸它們並沒有追來,心裏暗道總算逃過一劫,阿彌陀佛菩薩保佑。


    終於跑到快吐血的時候,前麵出現了一條河,曲南陵已經在對麵等著了。


    他招呼眾人先過了河再休息,怪物們應該不會追來了。


    燕飛一行或躺或趴地橫七豎八倒在地上大喘粗氣,薑小洛也是累的小臉通紅,卻還有力氣坐在地上紮著辮子,此刻月光灑在她身上看起來就像暗夜精靈一般動人。


    可不像燕飛,累的像隻死狗一樣呼呼地喘著。


    休息了足足兩刻鍾才爬了起來,薑小洛已經幫曲南陵包紮好了手指,繃帶上還留有幾處鮮豔的血滴子。


    “老曲,剛才那是什麽怪物啊,怎麽那麽凶?”燕飛開口問道。


    “那是屍傀,”曲南陵緩緩開口道,“《盜經》記載:屍傀,又名赤眼人妖,身軀碩大,黑毛,獸首人身,行水則竭,行草則死,能暗中視物,嗜血濫殺,然非養屍地者不能存。”


    這種怪物燕飛還真是沒有聽說過,轉身看唐聿,唐聿搖了搖頭,薑小洛跟晴燕兩個人也都搖了搖頭表示沒有聽說過。


    “剛才你都做了些什麽啊,要不是你這招我們可就死在小黑屋裏了。”燕飛至此還心有餘悸道。


    “給你們含的是羊糞球,”說完曲南陵淡定看了眾人一眼,“當然我也含了。”


    說完,曲南陵還特意朝大家吐了吐舌苔。


    眾人頓時覺得惡心起來,在原地開始幹嘔,不過曲南陵倒是沒那麽大的反應,該不會是經常含這玩意兒,含的都免疫了吧。燕飛心裏暗暗的想。


    曲南陵又繼續說道:“我讓燕飛在破布上撒尿和劃破手指滴血在破布上,是為了把陽氣引上去,”他頓了頓,“因為童子尿和十指的血珠是蘊含人體陽氣最盛的地方,當然童子尿我本來可以自己尿的,特意把如此好的表現機會讓給燕飛啦。”


    說到這曲南陵不懷好意地看了燕飛一眼,燕飛磨了磨牙心裏暗罵曲南陵你個小賤人,丟人的活淨想著我了。


    然後曲南陵又繼續道:“破布上沾滿了人的陽氣,被它們發現可以暫時騙過去,可以看做是借屍還魂了。”


    “那它們會不會就是當年屠村的罪魁禍首?”唐聿問向曲南陵。


    曲南陵點了點頭,道:“跑不了就是它們了。而且我推測沒有錯的話,現在離墓穴已經不遠了。”


    “怎麽講?”燕飛一聽來了興致,開口問道。


    “書上講屍傀隻有在養屍地才能生存下去,而這裏出現了這麽多屍傀,所以我斷定這裏一定有個巨大的殉葬坑,殉葬坑裏某些屍體屍變造成了屍傀,但它們是怎麽跑出來的我現在還搞不透。”曲南陵對眾人分析道。


    “啊——!”


    這時薑小洛突然尖叫了一聲,身子不停地往後挪,“怪......怪物們又追來了!”


    眾人轉身望去,果然,河對麵一雙雙通紅的眼睛在盯著這邊,赤紅色的目光像是染血的殺神滲到所有人的骨子裏。


    “嗷嗚——”


    對麵的怪物開始鬼叫起來,一聲高過一聲。


    “撲騰騰!”林中的飛禽走獸都被驚跑了。


    刺耳的叫聲像是能吼碎人的心髒,薑小洛跟晴燕則是幹脆捂住了耳朵。燕飛剛想起身撒丫子狂奔,被曲南陵一下給攔住了。


    “攔我幹嘛,還不快跑!”燕飛大聲對曲南陵道。


    “你傻了吧,沒發現屍傀遲遲不敢過來嗎?他們不敢越過這條河!”曲南陵也大聲對燕飛說道,還狠狠敲了下他的腦袋。


    燕飛回頭再看,還真是這樣,雖然幾頭屍傀叫喚的聲勢嚇人,但一直沒有過來,像是在懼怕什麽。


    “我猜這條河就是那養屍地的界河了,過了這條河屍傀就沒了養屍地的屍氣庇護,很快就會化成齏粉,它們的潛意識裏是不肯越過這條鴻溝的。”曲南陵給眾人解釋道。


    “罷了,既然沒有危險就好。但也不能老待在這裏,往前走,找個安靜的地方歇腳,我可不想再看到它們了。”燕飛開口道。


    於是眾人起身繼續往前走,身後幾頭屍傀發出不甘的嚎叫卻也不敢越過那條河。


    向前走了十多分鍾,叫聲漸漸小了下來,所有人一直緊繃著的心才慢慢放鬆下來。


    這時曲南陵示意我們停下來,道:“你們看那裏。”


    說著曲南陵指了指前方不遠的一個山頭。


    幾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不由得也是倒吸一口冷氣。


    隻見那裏一團白色的鬼火一樣的東西晃來晃去,飄忽不定,在月光的映襯下慘白的瘮人,燕飛頓時撓了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鬼,鬼嗎?”晴燕小尼姑顫抖著聲音問道。


    “快跑吧,這東西好像朝著我們過來了!”


    “慢著,”曲南陵抬手示意眾人不要動,不得不說他目力極好,屏氣凝神矚視著對麵,像是能一眼望斷時空。


    “那不是鬼,是火把。”許久,曲南陵緩緩吐出一口氣道。


    盡管眾人還是將信將疑,但見曲南陵都這麽說了也都冷靜了下來,大著膽子跟著曲南陵朝那團鬼火走了過去。


    曲南陵把唐聿手裏的火把要過去,一邊向前走一邊對著那團鬼火晃悠,沒想到那團鬼火也是隨之一晃,就這樣曲南陵手裏的火把和那團鬼火像是心有靈犀般默契的晃了好幾下。


    “嘿,還真不是鬼啊,可這深山老林的難不成還會有人來?”燕飛樂了。


    很快眾人離那團鬼火不足百米的距離,燕飛也認出來那是火把的光,依稀能看到一個人朝著他們走過來。


    那人也看到了燕飛幾人,詫異了一下,便停住了腳步,道:“跟我來吧。”


    說完這句話就轉過身離去了。


    燕飛和曲南陵心照不宣的跟了上去,薑小洛幾人見狀也跟上前去。


    在路上燕飛仔細觀察這個人,看上去年紀挺大了,但還算精神矍鑠,從他這麽大年紀還健步如飛的走在前麵就看出來了。而後腦勺上好像有一塊疤痕,疤痕周圍的頭發都已經斑白了。


    這時曲南陵的火把像是不經意的一照,照在了老頭的身上,燕飛注意到他的衣服居然是禁軍裏特別常見的那種紅織錦緞袍,穿的也是鞋底厚實的朝天靴子,而且腰間上還挎著一柄樸刀。


    這家夥什麽來頭,該不會是匪寇吧?燕飛在心裏暗暗揣測著。


    抬頭看向曲南陵,顯然他也注意到了老頭身上的東西,但隻是暗中朝著唐聿使了個眼色又繼續跟著往前走了。


    走了三炷香時間的路,終於看到前麵不遠處有間房子還在亮著微弱的燭光。


    走到房子裏,唐聿把包袱帶的油蠟拿出來點上兩支,屋子裏頓時明亮起來。


    “老爺子,您是在這裏住嗎?”燕飛笑著把老頭要點的旱煙趕眼神的給個火。


    “是啊,在這裏住了幾十年吆,好久都沒人來了,”老爺子點上煙狠狠吸了一口,十分享受的吐出煙圈,繼續道:


    “剛才的時候我聽到山裏又響起那些怪物的叫聲了,已經好久沒聽到了,我以為山裏出了什麽變故才下去看看,就碰到你們了。你們啊也真是命大,能從它們手裏逃出來,要擱我這把老骨頭,早就折在那裏了吆。”


    燕飛連忙點頭稱是,自然沒有多說,估計是不想讓老爺子知道太多。


    這時曲南陵站起身來,朝著南邊走過去,燕飛抬頭看過去原來牆上掛著個東西,看上去像是圖畫之類的。


    老爺子緊張的站起身走了過去,似乎是想要攔住曲南陵,但曲南陵眼疾手快趕在老爺子前麵把圖畫拿到了手裏。


    “曲師兄你幹什麽啊,老人家的東西別亂動好嘛!”薑小洛皺著眉頭道,那邊晴燕小尼姑臉色也是有些不悅。


    曲南陵冷哼了一聲,沒有理會她,抬頭看著老爺子道:“這幅圖畫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地圖吧。”


    他又繼續道:“這地圖也不是普通的地圖啊,打一進來我就注意到了,要不是我懂行看出來這地圖不一般,你以為我會拿?說吧,你到底是什麽人,身上的東西哪來的,這地圖又是怎麽得到的?”


    這時燕飛也轉過身來問那個老頭,“老爺子,還請您解釋一下吧,畢竟都是出門在外行走江湖的,不了解實情的話,眾人心裏不安穩啊。”


    說著燕飛給唐聿使了個眼色,唐聿背過身把門給關上了。


    老爺子露出一絲苦笑,抬頭看著房頂,像是在想一件極其久遠的事情,“幾十年了我都快忘了自己叫什麽了,你們叫我老鄒就好了,別老爺子老爺子的叫了。”


    “哦老鄒,你自己在這裏住了幾十年?”燕飛一臉驚奇的問道,不敢相信這深山老林還有人住得下去。


    老鄒抬起頭來,一臉自嘲道:“這裏是生我養我的地方,離開這兒,我還能去哪?我們家族世世代代都守護在這片山林,恐怕到了我這兒就再也守不住嘍。”


    “守護?這話怎麽講啊?”薑小洛也是一臉好奇的開口詢問。


    講到這,老鄒像是提到了傷心處,被滄桑歲月摩擦過的臉頰像是有一道水痕滑下,“那是我十幾歲的時候,”老鄒幽幽道:


    “那時我們族裏還有好多像我一樣大的孩子,我們都住在山穀的村子裏無憂無慮的生活著。我聽祖輩們講,我們鄒族在這片山穀世世代代生存了已經上千年了,隻為了守護大山裏的一個秘密。但具體是什麽秘密連他們也不知道。直到有一天村裏來了好多的外人,他們對我們很熱情,還把從外麵帶來的好東西都分給了我們。”


    這時老鄒的旱煙點完了,燕飛又馬上給點,老鄒深吸了口煙繼續道:“他們找到了族長,希望有人能帶他們到山裏麵去,但是被族長嚴辭拒絕了,並且族長還警告他們不要隨便到山裏去,否則就是我們鄒族的敵人。


    後來那些人灰溜溜的走了,就在當天晚上族長被殺害了,屋子裏的東西被翻得亂七八糟。村子裏的人不知道如何是好,隻能將族長匆匆埋了。


    第二天我到山上去抓野兔的時候,那些外人又出現了,他們攔住了我,要我帶路去祖廟,我當時不肯,他們就告訴我族長就是他們殺得,如果我不聽話就把我也殺了。我當時很害怕就帶著他們去了。


    那些人裏領頭的那個手裏捧著一個東西,我帶路的時候偷偷看了一眼,那不就是以前族長總不讓我們小孩子碰的地圖嗎,以前去祖廟玩的時候被我發現並偷偷拿出來看,發現上麵畫的和我們村子周圍一模一樣,當時我還在地圖上找到了村子的祖廟,周圍亂七八糟的畫著好些東西。後來被族長發現狠狠地打了我一頓,打那以後我就再也沒碰過那張地圖。”


    老鄒看了看眾人,見大家都在認真聽著,歎了口氣又繼續道:“我把他們帶到了祖廟,領頭的拿著地圖左看右看興奮地手舞足蹈,對我說這次我表現得很好,隻是還要委屈我再陪他們待幾天。他們把我綁在了一個祖廟裏,然後就不知道哪裏去了。


    終於我偷偷把繩子磨斷逃出了祖廟,沒想到祖廟裏還留下了兩個人,他們一路追過來,我跑著跑著一個趔趄就跌下了山,腦袋不知道磕在了什麽地方就暈了過去。”


    說著,老鄒衝眾人指了指他的後腦勺,燕飛才明白他頭上的疤是怎麽來的。


    “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天了,我連滾帶爬的跑回村子,卻發現村子裏的人都死掉了,每個人死的時候眼珠子都瞪的老大,”老鄒說著聲音開始哽咽起來,“這時候村子前麵來了個人,是個四十多歲住在前麵山上的獵戶,無妻無子,他說聽到怪聲才趕了來,卻沒想到看見這一幕慘狀。


    他收留了我,我把事情原委都告訴了他,然後我們兩人把村子裏的人挖了個大坑埋在了一起。又到了祖廟那裏查看,發現那些外人也都死在了祖廟附近,我們帶走了他們留下來的東西,也找到了這張地圖,最後把屍體都丟到山裏喂野獸了。但是我記得當時那個領頭人的屍體並沒有找到,我覺得是被怪物叼走了。”


    說到這裏,老鄒的第二支旱煙也終於是抽完了,燕飛還要再給他點上,老鄒擺了擺手,“事情的原委也就是這樣了,後麵發生的想必你們也猜得到了。村子打那之後就荒廢了再也沒有人來過,通往村子的路也就荒廢掉了。


    我本以為這件事這輩子都沒有機會講出來了,還真是造化弄人啊。還有,村子現在太危險了,如果你們要回去的話明天白天的時候離開吧,那些怪物白天不敢出來的。”說完老鄒磕了磕手中的旱煙,屋子裏頓時安靜了下來。


    房間裏的氣氛有些尷尬,燕飛見狀忙打圓場道:“老鄒啊,剛才是我們失禮了,我在這裏跟您賠個罪,畢竟我們都是初涉江湖的毛頭小子,大晚上突然有人出現在這荒郊野嶺的,難免會生猜疑,誰知道會不會是謀財害命呐,還請您多多諒解了。”


    說完燕飛衝老鄒拱了拱手,曲南陵一臉尷尬的也拱一拱手。


    老鄒擺了擺手道:“不礙事的,你們這麽小心也是應該的。怪我老頭子沒把話提前講明白了。”


    這時曲南陵又開口道:“晚輩還有一個請求,”說完曲南陵拿過手中的地圖,“這份地圖我們想要借用幾天,不知道可以嗎。”


    老鄒並沒有反對,隻是開口問道:“少俠啊,這地圖有什麽玄機嗎,怎麽連著兩撥人了都想得到這張地圖啊?”


    曲南陵開口道:“這張地圖玄機太大了。我有個推測或許能給你解釋清楚。在戰國時期齊王曾修建了一座曠世大墓,動用了數以萬計的勞苦群眾曆時三年才修建完成。


    建成後齊王把勞工全都秘密殺害在了山裏,想必是專門挖了一個殉葬坑,而今晚六合村出現的屍傀想必就是從這殉葬坑裏滋生出來的。”


    曲南陵又繼續講:“齊王命人繪製了古墓的地圖,分為地形圖和機關圖,交給了田氏和鄒氏分別保管。我猜想你們鄒族就是鄒氏的後人了。


    而這份地圖看似平凡,但上麵用細線刻畫出了奇門八卦的圖案。這種圖案在當時恐怕也隻有鬼穀先生還有他的弟子能做的出來了。即便到了現在如果不精通八卦也很難看出這地圖的玄妙來。”


    燕飛在一旁看著曲南陵滔滔不絕的講著,講著講著還賣弄起來了,嘿還真想往他屁股上踹一腳,還不快說重點。


    曲南陵繼續講著:“這上麵按照八卦中‘乾三連坤六斷,離中虛坎中滿’的規律繪製,有了這份地形圖我們就可以找到齊王的陵墓。”


    說著他看了看老鄒,又急忙補充道,“隻要把墓裏的龍氣破壞掉,屍傀自己就灰飛煙滅了。”


    說到這老鄒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開口對眾人道:“既然這地圖這麽大用處,給你們就是了,你們自己也要小心點,那些怪物可不都是好惹的。”


    轉眼已經到後半夜了,眾人都困得不行,老鄒回房去休息了,燕飛幾人便在屋裏隨便找了個地方眯一會兒,等著天亮。


    曲南陵沒有休息,起身到了屋外,坐在石頭上看著天上的星星。


    天空中無數的星辰掙破夜幕探了出來,擴散出一種感傷的氛圍,銀河像一條淡淡發光的白帶,橫跨繁星密布的天空,樹葉沙沙沙的作響,此刻隻差一輪明淨的圓月,使這夜色像是多了點瑕疵。


    燕飛翻來覆去睡不著,也跟著出去了,今晚上發生太多的事,他腦子裏一直亂糟糟的,想出來靜靜。


    “今天是幾號了?”曲南陵倏的開口問道。


    “十月初三啊,怎麽了?”燕飛問道。


    “在舊社會有個節日叫中元節,是在七月十五號,也有人叫它鬼節,傳說這一天陰曹地府將放出全部羈押的的鬼魂,讓它們回到陽間探望自己的親人。而它們回去的日子正是下一個月的月初。


    那時候也叫回元節,因為這幾天鬼魂都要回到地府,所以它們身上的戾氣都會很重,所以懂行的人把這幾天叫做真正的鬼節。”曲南陵幽幽的說道。


    “說是鬼節,其實每個月陰曹地府都會散出一些小鬼回家探望一眼的,隻是七月份比較特殊,放出的小鬼多了,戾氣也就大了。”


    燕飛像是恍然大悟,開口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今天這些屍傀出來發狂是因為今天的戾氣太濃了,不關我們的事唄。”


    曲南陵又搖了搖頭,“又不全是這個原因,我們聚在一起身上的陽氣太重了,也會把它們招來了。”


    燕飛又開口問道:“老曲你怎麽知道這麽多,感覺比那些武功秘籍還要厲害的多了,你師父能不能給我講講?”


    曲南陵起身回了屋,回頭道:“別問那麽多,快休息吧不然白天又該沒有精神了。uu看書 .kans.co 而且這趟墓要凶險太多。”


    第二天燕飛幾人一早就醒來,眾人跟老爺子拱了拱手後就辭去了。幾人沿原路往破廟走,因為曲南陵說要想有備無患的話,他還需要去附近的集鎮上買些東西,不知道山裏麵還會出現什麽魑魅魍魎。


    在路上燕飛幾人還是有些心驚膽戰的,生怕那些屍傀再從什麽地方一下蹦出來。不過一路上安然無恙,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山裏死氣沉沉的,隻是頭上偶爾飛過幾隻烏鴉呱呱的慘叫著,給人感覺非常不舒服。


    等眾人趕到破廟的時候,曲南陵帶著唐聿兩個人去了集鎮上才買所謂的各種必需品,像什麽桃符、糯米之類的燕飛還真是不敢恭維,不知道曲南陵帶著這些做什麽。


    “這山裏麵有瘴氣,我們含上百草丸再進去。還得去拜托一下老鄒了,他對這裏地形熟悉,進到大山深處還是要靠他。”


    曲南陵又拿出地圖道:“按照八卦上一陰二陽的規律,這地圖上的每一個符號都能表示一個方位。上麵這個圈指的應該就是現在我們所處的破廟的位置了。”


    “古時候的方位應該和現在差不多,按照地圖上的標識,我們還是要經過六合村,所以咱們現在就出發去村子吧,然後找到老鄒。”


    眾人點了點頭,背著包袱就出發了。


    不知不覺中山間開始雲霧繚繞起來,不遠處的山林都隱在了其中,給人‘隻緣身在此山中’的感覺。


    完全不同於眾人初來時的景象,連鳥獸都不知道遁到哪去了,山裏靜悄悄的,像是沒有一個活物,安靜到燕飛一行都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甚至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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