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多拉紀元145年11月23日。


    無論是天殛龍殲滅戰,還是統伐區的來訪,都已經過去兩個月了。建鄴城的一切都恢複得有序如常。


    真新正如同往常一樣,正在調試著戰獸身上的機械,預備在冬季下霜後,再一次去淮河上遊的區域進行探索。他在這兩個月的時間中,讓自己的集群惡補了一下草藥學。同時也光明正大的購入彈藥,油料,零件。


    在衛鏗的設想中,當統伐區和建鄴建立起外交途徑後,自己就能在某種框架庇護下做自己的工作。


    這是近古時代發展成熟外交的思維,兩國之間簽訂商貿,留學,科研交流的協議,然後在兩國法律框架內進行溝通。這套思維在當下處理外部問題時也是很有用的。


    但是!


    這個衛鏗的個體,可能並不知道,自己現在並未被看作為“人”。


    就在23號下午,衛鏗(真新正)剛忙完了對機械獸的調試。在水池邊,關上了生石灰堿水龍頭,剛擦幹手背,就遇到一位胡須白花花,有老年斑的老頭。


    這個老頭讚許的看了看衛鏗身後調試出的機械獸,隨後將目光轉向衛鏗。他拿出了一個等級很高的簽證交給了同來的學校負責人,然後不由分說的就讓衛鏗跟自己走。(這場麵,衛鏗感覺有點熟。)


    老者名叫魏仁璐。


    他宛如日漫中的隊長角色一樣,用誇張的表情做出了熱情的邀請:“真新正,你是個天才,來做我的弟子吧!”


    老人的實驗室在大災難前的江南省博物館下方。剛剛來到這個博物館門口,衛鏗就感覺到了熟悉的滲人感。


    那股沒有做熟的蛇,鱔蠕動的感覺。不不,過去是半生不熟,


    現在是更加陰森,在黑暗洞穴中蟄伏的感覺。


    衛鏗望著這個大廈遲滯不動時,魏仁璐則是拍了拍衛鏗的肩膀道:“你應該感覺到了吧,我們從浦海獲取的東西。”


    衛鏗扭過頭來看著這位老學者。


    老學者很誠懇的道:“來幫我吧。”


    衛鏗憑著直覺,從這個老者眼中看到了一股熾熱。


    真新正就這麽踏入大廈內部,進入了地下二十七層。


    相對於地表建築內寬敞的空間,地下區域非常狹窄。雖然足有二十七層,但是每一層對應的空間隻有五六十平方米,一室一衛一廳的的大小。


    這就是沿著豎井通道側挖出一個個地下室。甚至整個豎井升降平台也並不能獨立於整體空間,還要兼職一下操作台。


    為了防止生命輻射對實驗員造成傷害,許多的實驗,都是操作者在封閉的升降平台(電梯)內。通過對接地下暗室內的一根根機械手臂間接操作。


    在豎井中活動的升降台內充斥著一股消毒水的氣味,結合泛黃的燈光,有種恐怖片的壓抑氛圍。


    衛鏗來到了最下方三層,在這三層內,實驗室隨著升降台降落下來,燈光打開,來訪者能夠看到這裏的東西。


    天殛龍血肉,這類最危險的強生命輻射物質就放在了這裏,來到這一層,衛鏗麵容扭曲,仿佛“手機屏幕”的距離上冒出了一隻死老鼠。惡心。


    “咳咳咳”老人在衛鏗身邊咳嗽了幾聲,他拿出了藥瓶吞服了一些藥。吞完了藥物,他才扭頭看著衛鏗讚歎道:“你果然扛得住基因汙染輻射。”


    真新正看了看他的藥瓶頓了頓。這個老人見狀拿出來一瓶遞給真新正,說道:“本來是給你準備的,但是你能不用就不用了吧。”


    藥瓶上沒有說明書,有那麽一個化學式標簽c47h51no14。係統方麵進行了搜索後,確定是一種阻斷蛋白質合成的化學物。


    真新正看藥瓶的時候,老人則是在升降台邊緣將一旁桌上的雜物挪開,露出了下麵的一行字:


    這個桌麵原來是一塊牌匾,“博學至精明德至善”


    在東方文明圈子內,正氣浩然者往往都能走上同一條道路,正者殊途同歸。但惡者,偽者卻會因為所想所念不同,暗地中的邪思相異,一個人一個樣,會有千差萬別。


    建鄴城頂層現在隱下的想法中,將衛鏗視作一個可控,有用,無害化的類人形態存在。


    也就是,沒把衛鏗看做同類。


    不過?——建鄴頂層在這種對衛鏗的認知缺失條件下,不同的人對衛鏗態度也是有差別的。


    如果是某些想要擁有強大戰力的存在,可能會做出對衛鏗毫無下限的事。也就是陷害,然後進行機械融合實驗,成為向西對抗渝城的武器。


    而現在魏仁璐,則可能已經是建鄴城上層對衛鏗的上限!


    在建鄴的生物學專家看來,作為同麵人的個體之一,真新正能夠對話,能夠合作,有強大的可以抗衡其他使徒生命輻射的能力,那麽一定是能幫助自己完成很多難以完成的成果和心願的。——至於衛鏗這位合作者是不是人類,他不想管。


    甚至在魏仁璐眼中,哪怕衛鏗真是使徒!對於一個在習慣和形態上都努力模仿人類的使徒,人類在對待其的態度上,也應該和平的利用這種‘類人’習性。


    所以在10月1號,建鄴有關和統伐區交往的會議上。


    魏仁璐在了解“南方第二十八號使徒”可能的情況後,就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接下來就是足足觀察了一個月後,他搶在了建鄴其他勢力前,拿下接觸衛鏗(真新正)個體的權限。


    繼續回到當下,舊時代博物館下方的這個生物實驗室。


    第一次來到這個建鄴中心區的地下實驗室,衛鏗足足逗留了五個小時。前半個小時魏仁璐為真新正介紹了整個實驗室的操作情況,但是在二十分鍾後似乎有些承受不住了,就乘坐升降機平台去了地表,通過電話線和視頻和真新正繼續交流。


    真新正好好的觀察了一下天殛龍的血肉。


    如同衛鏗有些厭惡天殛龍生命輻射的感覺,天殛龍好像——不,沒有“好像”——天殛龍的殘餘血肉也反感衛鏗。


    當真新正下來的時候,天殛龍的殘存血肉就如同泥鰍一樣,死死地縮在角落中。


    要不是真新正操作機械手用電流刺激了一下,它動都不會動。雙方是互相憎惡的。


    天殛龍現在是殘片,但真新正,目前也隻是孤零零的個體。


    在這顆星球上,按照總生命輻射標準來算,兩個最頂級的群落,在建鄴這個雙方都無法用盡全力的地方,正在用生命頻段相互“吐口水”“咒罵”。


    當真新正從升降平台裏上來後,先灌了一缸水,吃了兩個統伐區製式的熱米飯罐頭,將全身的陰氣驅散,這才登上了實驗室(原省博物館)第三層,找到了辦公室內的魏仁璐。


    真新正:“老師,在這裏,我要行什麽拜師禮?”


    145年11月24日衛鏗正式加入了建鄴343研究所。


    這是建鄴城中八個技術研究所之一,負責攻克的項目是生物細胞馴化,重新構建組織。


    浦海屠龍之戰後,天殛龍血肉一共被四個研究所瓜分。分別是53研究所,78研究所,117研究所,以及現在的343研究所。


    343研究所分到的天殛龍血肉並不算多,畢竟是在建鄴城中心區,高危實驗室隻能部署在地下狹小空間,空間不夠大。


    不過設備倒是挺先進的。


    衛鏗(真新正)在這裏很快也變成了骨幹,是魏仁璐的得力助手。


    這個?


    首先:衛鏗的文化程度,在統伐區是拔尖的,在建鄴城仍然是。


    在這個末世年代,能知道有絲分裂,並且能夠了解顯微鏡使用步驟,會作圖的,都是高級知識分子。衛鏗經過的可是26世紀末期的教學,當時可是直接用全息虛擬世界讓學生從細胞器的尺度上,觀察細胞的全部分裂過程!更何況,現在衛鏗還有係統查詢器,可以直接調出知識體係。放在當下絕對是專家級別。


    再者:這個世界的生物學的操作相對於舊時代,技術門檻實在是太低了。


    無菌室首先就不需要了,強生命輻射的生物組織對弱小的細菌那是自動殺菌。而過去需要對兩個生物的基因剪切拚接,現在哪怕直接將兩種生物已經分化的組織細胞進行融合,都可以得到定向功能的生物組織。


    改變、偏轉一個集團方式是什麽?這並不確定。但是真的想要有建設成就,就必然要加入其中。


    建鄴現在的情況,單一的一個衛鏗沒法徹底將其轉變,但能稍加引導。


    例如建鄴城很難像統伐區那樣大力投入通訊領域,增強對所轄地域的治理能力。但是衛鏗發現在另一個研究方向上,可以引導建鄴城頂層將人力、物力,資金投入到碳基元件的領域中。


    潘多拉146年3月25號。


    衛鏗拿出了在建鄴城的第一個技術成果,準確的來說,這是掛名在魏仁璐導師麾下完成的一個成果。


    在原博物館內,潔白的仿大理石大廳中,一台機甲正在調試組裝。為了不破壞室內環境,其腳底板上如同閱兵坦克履帶掛膠一樣,是要掛上橡膠帶的。當然,這麽一個小小的細節完善,也要依托統伐區新興的硫化橡膠技術。


    這個機甲顯然還是半成品,外殼上還沒有完全金屬化,而是玻璃外層,能讓人看到內部的結構。


    機甲內艙剛好能容納一個人,人的胳膊和大腿,以及頭部關節上,都是由有圓球突出部的彈簧感應棒頂著。這是捕捉人身體動作的輸入模塊。


    這些機械棒所連著的是一個個導管,其中可見是生物結構。而這些生物導管最終對接在了機甲運動結構上,連接著每一塊在金屬倉內的人造肌肉。


    這是一台生物殖裝裝甲!等到一切就緒,它被從館內推到了前麵的操場上。


    這個操場現在是純砂石地麵了,地麵上有殘留的斷裂金屬管,顯示這以前是噴泉池。當然那是上個文明時代的殘留,現在是潘多拉時代了。


    等建鄴城的一些老牌貴族們趕到後,演示開始了。


    首先演示組搬來了一大罐糖漿!大概和常見的18.9l桶裝飲用水差不多。


    負責人打開後,自己拿著勺子挖了一勺放在嘴裏,然後給每位觀察員麵前的碟子上也放了一勺。他們吃不吃,無所謂,反正糖的氣味能聞得到。這個步驟,是為了公證機甲的能源體係。


    將大罐子推入機甲背部微微凸起的艙中,哢嚓一聲卡死,然後機體內的管道插入了糖罐子中完成供應。


    隨著糖漿的插入,機甲當即有了“活力”。透過一些透明玻璃倉,可以看到非常濃厚的糖漿灌入生物囊中,隨後快速的轉化為動力!


    這台機甲的駕駛者呢,也就是衛鏗,隨著腳掌發力,輕輕的一動,總重量達到了八百公斤的機甲也跟隨人類的肌肉一起爆發反應,如同小型動物一樣輕盈。


    在簡單的跑跳演示後,就是劇烈運動。


    隨著肌肉不斷蓄力後驟然釋放,金屬蓄力器猛然彈射。在堪比數個撐杆的彈力效應下,這台機甲如同坐在投石器上,直接蹦到了高度達到二樓的台階上,而且絲毫不亂的站穩了。


    這不僅僅是強大的力量,更是有高超的平衡度,以及足足強化了數倍的外界感知。


    沒錯,這個機甲的最大亮點就是在於感知。


    坐在機甲內,會比普通人的感知還要強!


    北方螞蟻類鞭毛蟲集成的神經係統,將機甲上六隻生物眼看到的畫像,集成為“一級心靈語言”傳輸回頭部頭盔,直接灌入大腦。這讓駕駛者能夠直接了解周圍物體的分布。


    這種集成出來的無色彩視覺和駕駛者本身的“主傳感器”眼睛配合,視覺絕佳。


    也不僅僅是視覺。


    在機甲腿部,埋了很多細小的感震體係(靈敏度對標蝙蝠的聽覺),這些體係鏈接的發達神經體係,讓四肢能感覺(聽)到周圍物質的遠近!


    進而讓駕駛者,在運動的時候,手和腿都能感覺到,障礙物的方位,這就是用機甲翻跟頭很穩的緣故。


    眼下這樣殖裝技術,已經第一代實用化單兵裝甲


    但建鄴不知道的是,該項技術在統伐區是同步進行的,而且統伐區方麵攻克的是最難的技術環節:碳基細胞“芯片”對信息的集成。


    建鄴方麵真新正所在的研究所看似是供應了多項子係統,例如供應視覺的生物眼睛,供應聽覺纖毛體。但是還不算掌握核心技術。他們沒法修改神經處理係統,於是每一個子係統都是限死的,倘若改動替換,他們無法獨立調整設計,保證殖裝的協調性。


    其實統伐區目前在這方麵的研究能力,也隻有衛鏗所在的研究所掌握。


    身為穿越者的衛鏗連接著最發達的超算體係,以及擬態空間試驗場地,監察者們的熱心輔助更是讓衛鏗好好的釋放了一下“才華”。


    在廣場上,最後的演示流程是實彈‘烎,烎,烎’。


    兩米的箱子擺放在地麵上,三米高的機甲快速蹲下取出裏麵兩米長的槍械,隨後對天空中的移動靶進行了摧毀。


    當五分鍾後,機甲內部十五毫米口徑的子彈,打出了92%命中率後,建鄴城的高層不禁站了起來,麵色各異。


    半個小時後


    紫峰大廈上,江序站立在在三平方米的老板桌前,看到了殖裝全套資料後,更是神情緊鎖。


    這項技術肯定是好的,但是!似乎對傳統的對訓練師們的地位,有動搖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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