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地方是一家川菜館。


    宗政烈平日裏吃的都很清淡,他會來這種地方,我表示很意外。


    找了個包間坐下,宗政烈將菜單遞給我,讓我點菜。


    這家川菜館在北城很有名,我上大學的時候來過一次,一直對這裏的味道念念不忘。


    後來結了婚想來,王遠明總是沒時間陪我,也就擱置了。


    今日終於來了,身邊的人卻換了。


    摸著已經翻新的菜單,我看著上麵的熟悉菜色,心緒意外的平靜。


    我突然發現,我已經很少懷念跟王遠明的那五年了。


    經過這段日子的困苦磨練,已經將我跟王遠明的感情完全耗盡了,甚至連仇恨他的興趣都沒有了。


    心情難得輕鬆,我翻了翻菜單,問宗政烈怎麽會想起來吃川菜。


    我記得張媽給我的筆記本上用紅筆特別標註過,宗政烈不吃辣。


    宗政烈端起茶喝了一口:「如果我沒記錯,剛才你的母親有提過,你格外的喜歡吃辣椒。」


    我剛抿了口茶,頓時嗆了一下。


    不是吧,不過才二十分鍾而已,我媽都跟他聊得這麽深入了?


    的確,我雖然是北方人,但卻無辣不歡。


    這些日子陪著宗政烈天天清湯寡水的吃,嘴裏都淡出鳥了。


    現在光看著菜單,都咽了好幾口口水了。


    心裏雖這麽想,但我還是再次確認道:「那我點菜了?」


    宗政烈頷首:「想吃什麽就點什麽,算是你的慶功宴。」


    宗政烈說,我這次的設計成果為他爭取到了不少的利益。


    柳一萱本來已經是古氏集團鐵板上釘釘子的客戶了,就因為我的突出表現以及多設計的兩款作品,幫他將柳一萱拉攏了過來,他很滿意,所以這頓飯是他特別對我的獎勵。


    他一本正經的說著,不含任何的人情味兒。


    我本來一心歡喜的點菜,聽到如此公式化的理由,一早上積攢的所有感動與溫暖頓時消散了個幹淨。


    原來宗政烈之所以會替我出麵解圍,之所以會勉強自己陪著我吃辣椒,並不是出於情感,而是出於利益。


    心鈍痛了一下,我捏緊菜單,不由有些自嘲。


    我還真夠自作多情的,一次次的勸自己及時死心放下,又一次次的忍不住感動沉淪。


    咬了咬嘴唇,我抬眸朝著宗政烈笑了下,說這是我應該做的,便發泄般的點了好幾道菜。


    末了,我特別囑咐服務員,要變態辣。


    菜很快便上來了,上麵飄著一層厚厚的辣椒油,紅彤彤的擺了一桌子。


    我拿起筷子,特地觀察了一下宗政烈的表情。


    他眉頭微蹙,難得露出了一抹怯色。


    解氣的在心底偷笑了下,我站起身,殷勤的給宗政烈的盤子裏夾了好幾筷子菜。


    宗政烈拿起筷子,盯著盤子裏的菜抿了抿唇瓣,太陽穴明顯的跳了幾下。


    我夾著菜往嘴裏塞,一邊吃一邊囑咐他多吃點。


    他猶豫了好一會兒,才終於視死如歸的往嘴裏放了一塊鴨血。


    他吃飯的動作很優雅,緩慢的咀嚼著,英俊的臉上保持著一貫的淡漠,沒有多餘的表情。


    直到他吞咽下去,他都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好似他吃的根本不是辣椒似的。


    我疑惑的吃了塊鴨血,頓時辣的張開嘴巴急促的呼吸了好幾口氣。


    再看宗政烈,依舊沒什麽表情。


    「我去趟洗手間。」


    就在我有點懷疑人生的時候,宗政烈站起身,抬步便往包間外走。


    快走到門口的時候,他明顯就加快了步伐,嗖得關上了門。


    愣了一下,我頓時笑出了豬叫聲。


    不能吃辣還強撐,哈哈哈,死要麵子活受罪。


    笑完了,我又不免有些傷感。


    連著吃了好幾口菜,我沉沉的嘆了口氣,仰頭快速的眨了眨眼睛,將險些落下來的眼淚逼了回去。


    吃過飯,宗政烈說莫妃下午在北城大學要開個講座,問我要不要一起去。


    我思忖了下,點了下頭。


    莫妃跟我算是同行,隻是她專攻銀飾設計,年紀輕輕便在國外珠寶圈小有名氣,回國之後便被北城大學聘為特聘講師,拋去她的人品不說,她在事業方麵的確有值得我學習的地方。


    所謂知彼知己百戰不殆,殺人放火的犯法事兒我不會幹,但她欠我一條命的事兒我絕不會就此遺忘。


    而且我很清楚,即便是我不找她算帳,她也不會讓我好過。


    與其被動等虐,不如主動出擊。


    講座開始的時間在下午四點,我們到了北城大學的時候距離開始還有些時間。


    莫妃穿著一身幹練的職業套裙,看到我們便熱情的迎了上來,親熱的摟住了我的手臂,喊了我一聲姐姐。


    我學著她虛偽的笑了笑,誇她今天真好看。


    莫妃笑的眼睛都變成了彎月,一路上都在隔著我跟宗政烈講話,講得都是她在法國的見聞,時不時飆幾句法語,還反問一下我的見解。


    我根本就沒有去過法國,更聽不懂法語,好幾次都顯得很是尷尬。


    一直進了禮堂,快落座的時候,她拽著我的胳膊就突然崴了一下腳,歪倒在了地上。


    她穿的高跟鞋很高,根很細,她這麽一甩,根兒瞬間掉了。


    馬上講座就要開始了,她急的擺弄了幾下鞋跟,可憐楚楚的就看向了我,問我能不能把高跟鞋借她穿一下,她的腳小,隻有我的鞋碼和她的相近。


    她拽了拽宗政烈的袖口,示意他幫幫她。


    宗政烈抬手看了下手錶,側眸詢問我的意見。


    禮堂裏密密麻麻的已經坐滿了學生,我們周圍坐的都是校領導和老師,莫妃可憐巴巴的,周圍的幾個人都看向了我,紛紛勸說著我幫莫妃一把。


    畢竟在他們眼裏,這隻是舉手之勞。


    我眯了眯眼睛,總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


    想了想,我點頭,痛快的把高跟鞋遞給了她。


    莫妃跟我道了謝,便上了台。


    講座進行到一半的時候,莫妃表情漸漸變得有些不自然起來。


    又過了會兒,她的額頭上便漸漸的滲透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坐在前排的很多人都發現了她的異常,她強撐著站在台上,就在講座即將進入尾聲的時候,她突然就身子一歪,摔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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