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


    東廠的隊伍,浩浩蕩蕩的來到了江州城。


    陽光明媚如春。


    照耀在身上,給人一種淡淡的溫暖的感覺。


    空氣之中的風雖然冷冽,但是也不是那種刀割般的寒。


    反而是有種讓人覺的舒服的感覺。


    此刻。


    在江州城的南城門處。


    有著不少的人聚集。


    這些人都是衣衫華麗,麵容恭敬,整整齊齊的站成了一個隊伍。


    在隊伍的最前方,是鄭家的那位老家主。


    鄭有倫。


    他帶領著幾乎大半個鄭家的人來到了這裏,準備迎接陸行舟,還有東廠的人。


    除了他,還有鄭家的家眷。


    都是嫡係的那些子孫。


    算是把大半個鄭家都搬過來了。


    給足了陸行舟的麵子。


    而在鄭家隊伍的旁邊,則是江州府衙的人們。


    這些官員們,也是站在了一起。


    但顯得就不如鄭家人那麽的有氣勢了。


    隻有區區十來個官員。


    在楊路丞的帶領下,站在這陽光之下,靜靜的等待。


    其實。


    江州城給裏並不是隻有這些官員的。


    還有很多官員。


    而且,今日這個場合,官員們應該是都出現,來給楊路丞撐場子的。


    但大部分的官員,都是得到了鄭有倫的暗中吩咐。


    他們今日便是裝病,不來城門。


    讓楊路丞看起來像是個孤家寡人一樣。


    來的這些官員,都算是楊路丞的心腹了。


    是楊路丞耗費了無數的心血,維係起來的。


    但,也是顯得形單影隻。


    在楊路丞的身邊,還有徐飛影。


    她今日也是來給楊路丞撐場子來的。


    不能讓自己的夫君看起來太落魄。


    而且還有另外一個目的。


    她要見見這太監,也想辦法知道對方對自己的答複。


    自己的計劃。


    太監是否同意。


    兩邊的人,彼此都沒有理會彼此,安安靜靜的分成了兩個隊伍。


    很快。


    東廠的隊伍便是出現在了人們的視野之中。


    先是一道黑色張揚的鷹魚旗。


    隨著天地之間的風獵獵而動。


    隨後,便是那一隊煞氣森然的東廠番役。


    好像是一道黑龍,裹挾著驚天煞氣,洶湧而來。


    “來了。”


    鄭有倫對著身後的那些鄭家人,急急忙忙的吩咐道,


    “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別丟了我鄭家人的臉。”


    “是!”


    鄭家的人們都是紛紛的挺直了腰板,一個個眼睛裏露出了精光。


    這種關鍵的場合,鄭家人自然是不會給自己家掉麵子。


    “咱們也去迎一下。”


    楊路丞歎了口氣,也是有些不情願的對著身後的那些官員們說道。


    他並不想迎接。


    但是,上官來到江州城,他作為江州的知府,是必須要迎接的。


    這是朝廷的規矩。


    規矩,他遵守。


    不過他臉上的表情卻是臭到了極點,一臉的厭惡,還有恨意。


    他也從類沒有看得起這個太監。


    他甚至都不想正眼看這太監。


    他帶領著十來名官員,從城門口處走了出來,來到了那輛黑色的馬車之前,然後躬身跪倒,低聲道,


    “下官見過督主。”


    他按照規矩行禮了。


    但是這聲音裏完全沒有絲毫的敬意。


    也沒有任何的謙卑。


    “下官見過督主。”


    楊路丞身後的那些官員們,也都是紛紛行禮。


    這些人的聲音裏還是有一些恭敬的。


    他們畢竟和陸行舟沒有什麽仇恨。


    “嗬嗬,真是沒想到啊,江州城的知府,楊大人,會出城來迎接咱家。”


    就在這些人紛紛下跪之後,陸行舟掀開了馬車的簾子,露出了一張帶著冷笑的臉龐。


    他身子微微的往前傾了一些,然後笑著道,


    “咱家可是聽說,楊大人對沈秋鴻那老頭子的死,一直耿耿於懷,對咱家罵不絕口呢。”


    “怎麽竟然還跪的下去?”


    “難道傳言是假的?”


    陸行舟說完,臉上帶著不屑,忍不住的笑出了聲音。


    那聲音裏麵全部都是嘲諷。


    “你這閹人,欺人太甚!”


    楊路丞聽到陸行舟的這番話,原本就憋在心裏的火一下子竄了起來,竄到了頭頂上。


    他再也控製不住。


    直接是從這地上站了起來,指著陸行舟罵道,


    “你當本官真的就是怕了你不成?”


    “本官隻不過是……”


    啪!


    楊路丞的怒罵之聲還沒有落下,麵前突然是走過來了一道人影,然後一巴掌抽在了楊路丞的臉上,這力量相當的不弱,楊路丞猝不及防,整個人直接朝著旁邊翻滾了出去。


    嘩啦!


    楊路丞滾出去了丈許之遠,落在了一片融化了一半的積雪裏麵。


    混身上下都是沾滿了泥水。


    那散亂的頭發,那高高腫起的臉龐,還有那嘴角兒上流淌出來的鮮血。


    一下子,讓楊路丞顯得格外狼狽無比。


    “你算是個什麽東西?也敢詆毀我們督主?”


    “不自量力!”


    抽打楊路丞的便是陳慷,他眯著眼睛,目光裏閃爍著陰森。


    大手一揮。


    便是有著數十名東廠番役直接從遠處呼嘯而過。


    朝著楊路丞包圍了過去。


    “你們這群……”


    楊路丞哪裏受得了這種侮辱,他怒目圓瞪,掙紮著從泥水之中站了起來,一雙眼睛裏浮現著猩紅,就要再度對陸行舟怒罵出聲,但是這時候,徐飛影飛快的跑了過來。


    她一把抓住了張口的楊路丞,將其阻止。


    然後又是猛地轉過了身子,一邊攔在了楊路丞的麵前,一邊跪在了陸行舟的腳下,她大聲說道,


    “公公饒命,夫君得了失心瘋!”


    “夫君沒有要冒犯公公的意思。”


    “請公公恕罪。”


    “你……我……”


    楊路丞聽到徐飛影的話,這臉上的憤怒之色更濃。


    他哪裏是失心瘋?


    徐飛影這麽胡言亂語,會把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這些優勢,徹底給毀掉的。


    得了失心瘋的官員,就沒有資格繼續在官員位置上坐著了。


    無論是鄭家還是陸行舟,都會直接根據這句話,讓自己從江州城知府的位置上滾下去的。


    楊路丞知道自己的妻子是為了保護自己。


    但她這麽說。


    就是毀了自己啊。


    他一下子眼睛都紅了,抓住徐飛影的手,就想要說些什麽。


    啪!


    但是,徐飛影沒有給他機會,轉過身就是一個耳光。


    她完全沒有留手。


    這一巴掌扇在了楊路丞的另外一麵的臉龐上,力量也是不小。


    直接一巴掌再度把楊路丞給扇懵逼了。


    楊路丞再度滾落在了泥水裏麵。


    “你什麽你?你非得把我們全家都害死你才要甘心嗎?”


    “你趕緊給我閉嘴吧你!”


    徐飛影紅著眼睛,死死的盯著楊路丞,怒聲咆哮。


    那聲音裏充滿了尖銳,還有一種聲嘶力竭。


    楊路丞癱軟在泥水裏麵。


    整張臉,都是已經高高的腫了起來。


    他呆呆的看著對自己怒目而視的徐飛影,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也不知道該做什麽。


    就那麽呆呆的待在原地,不顧身上的泥水,也不顧臉上的血汙。


    像是真的得了失心瘋一樣。


    “嗬。”


    陸行舟從馬車裏走了出來,來到了被包圍住的楊路丞和徐飛影麵前,他冷冷的打量著兩人,稍許後,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搖了搖頭,道,


    “失心瘋,嗬,還是令夫人識時務,比你這老東西強多了。”


    “既然是失心瘋,咱家就不追究你這以下犯上的罪過了,饒你不死。”


    “但是,這江州府衙,偌大的州府之地,不能讓一個患了失心瘋的老廢物來掌管,所以,你以後就不再是江州的知府了。”


    “別再出現在咱家的麵前,礙了咱家的眼,以後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嘩啦!


    陸行舟的話音落下,用力的揮動了一下袖袍,轉身,朝著江州城的城門口走去。


    “多謝公公!”


    “多謝公公恩典!”


    “謝謝公公!”


    徐飛影聽到了陸行舟的這番話,眼睛裏閃過了一絲掩飾不住的興奮,她也沒有理會依舊懵逼的楊路丞,直接朝著陸行舟的背影跪下,然後用力的磕頭,道,


    “民女多謝公公恩典。”


    陸行舟說的那句話。


    還是令夫人識時務。


    是給徐飛影一個暗示。


    意思是。


    陸行舟接受了徐飛影建議,也打算按照徐飛影所提出來的計劃做事。


    得到了陸行舟的準確回複。


    徐飛影自然是激動不已。


    嘩啦啦!


    陸行舟則是沒有再多說什麽,他此時已經是來到了城門口。


    “草民江州城鄭家家主,鄭有倫。”


    鄭有倫帶著鄭家人,來到了陸行舟的麵前,然後恭恭敬敬的跪在了地上,他用力的磕了個頭,道,


    “早就聽聞陸公公大名,今日得知陸公公前來江州,草民特意帶著鄭家所有家眷過來迎接公公,請公公去萬象樓,草民給您接風洗塵。”


    萬象樓。


    是江州城裏最好的酒樓。


    也是鄭家的產業。


    鄭有倫在昨日,已經將整個萬象樓給空了出來,準備給陸行舟使用。


    這裏的吃喝用度等等。


    所有的東西,鄭有倫都已經準備好了,而且都是最高的規格。


    他一定要抓住了這個機會。


    把陸行舟給伺候好。


    讓鄭家得到朝廷的支持,徹底在這江州站穩。


    “鄭家?”


    陸行舟站在了鄭有倫的麵前,輕輕的捋了一下耳邊的白發,然後笑眯眯的問道,


    “是哪個鄭家?”


    “這……”


    整個江州城,能夠自稱為鄭家的,就隻有鄭有倫這一家。


    陸行舟問的這個問題,讓鄭有倫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但他,畢竟是混跡多年的老油條了。


    僅僅是停頓了一瞬間,便是大聲道,


    “此鄭家,是對公公忠心耿耿,唯公公馬首是瞻的,江州第一鄭家。”


    “哈哈……”


    陸行舟聽到鄭有倫的回答,這臉上的笑容更加的濃鬱了不少。


    他大笑一聲,道,


    “很好,咱家喜歡。”


    “既然如此,就前麵帶路吧。”


    鄭有倫聽到陸行舟的回答,這布滿皺紋的臉龐上,也是浮現出了濃濃的笑容。


    他連滾帶爬的從地上竄了起來,竄到了陸行舟的身旁。


    幾十歲的老人家,就這樣躬著身子,像是一條狗一樣跟在了陸行舟的身旁。


    然後陪著笑臉,道,


    “陸公公這邊請。”


    “好。”


    陸行舟大步流星的朝著江州城裏麵走去。


    鄭家人則是蜂擁而過,跟在了陸行舟的身後。


    隨後,便是那些東廠番役們,也進入了江州城。


    而在這江州城的城門口。


    則是隻剩下了楊路丞等人,還有跟著楊路丞一路出來迎接陸行舟的那些官員。


    楊路丞依舊是癱倒在泥水之中。


    整個人麵色呆滯。


    眼神恍惚。


    像是真的得了失心瘋一樣。


    徐飛影則是抱著楊路丞的腦袋,輕輕的撫摸著後者臉上的泥水和血霧,慢慢的勸說他,


    “夫君,夫君,對不起,我也不想的!”


    “我不能看著你去死啊!”


    “哎……”


    那幾個和楊路丞一路的官員,陸續地湊到了楊路丞的身邊。


    他們看著這般的楊路丞,都是麵色蒼白,微微歎氣。


    “楊大人,我們盡力了!”


    一位麵色有些蒼老,生著皺紋的老先生,苦澀的搖了搖頭,道,


    “這太監,顯然是和鄭家一丘之貉,咱們再想做什麽都難,哪怕是留在這江州城,怕是也沒有什麽活頭了。”


    “我不能陪著你繼續在這裏等死了。”


    “抱歉了!”


    “我要帶著一家老小離開這裏,去別的地方奔個活路!”


    老先生的話音落下,其餘的幾位官員,也都是紛紛的搖頭歎氣,七嘴八舌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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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楊大人,走吧。”


    “別在這裏硬耗了,你好不容易保住了一條命,再這麽下去……”


    “這些年,你給江州做的也夠多了,放棄吧。”


    “這不是你的錯,是這太監,和鄭家的錯……”


    “告辭了!”


    幾位官員心裏已經打定了主意,而且,他們知道,楊路丞落得這個下場,鄭家一定會暗中收拾他們,必須得盡快離開。


    再晚了,恐怕就沒有機會了!


    他們交代完,也沒有多說,便是紛紛的朝著成裏的方向跑去。


    徐飛影看著人們消失的背影,搖了搖頭。


    然後,她便是將依舊呆滯著的楊路丞拽了起來,也是朝著江州城內走去。


    “咱們也走吧。”


    徐飛影低聲道,


    “去找我兄長,怎麽都能夠給我們一條活路的,留在這裏,就是死路一條了啊!”


    楊路丞被徐飛影攙扶著,一步一個踉蹌的朝著城內走去。


    麵色恍惚。


    像是變成了呆子,一句話也不說。


    ……


    同一時刻。


    陸行舟已經是在鄭有倫的帶領下,來到了這萬象樓。


    萬象樓,當初取名字的時候,意為包羅萬象。


    意思就是。


    這萬象樓裏麵,吃喝玩樂樣樣都有。


    後來萬象樓的建立,也正是按照這個要求去建立的。


    這裏麵,前麵是美食。


    中間是美酒。


    後麵是美人兒。


    美食,是楊家耗費了極大的代價,從大魏朝各地請過來的高明的廚子坐鎮。


    無論是南北什麽菜係,還是家常小菜。


    隻要是能夠報上名兒來的。


    這裏都是應有盡有。


    美酒,則是楊家同樣耗費了極大的代價,全國各地請來的釀酒師傅,在這裏的地下酒窖裏麵,特質釀造的。


    也是美味無雙。


    至於美女。


    則更是包羅萬象。


    蒙古的,北遼的,女真的,漢人的。


    各種各樣的女子,被調教成了各種各樣的風格。


    隻要你能夠拿得出銀子。


    這萬象樓裏的姑娘,就能夠讓你樂不思蜀。


    這萬象樓。


    不僅僅是江州,更是整個北地有名的銷金窟。


    “陸公公,裏麵請。”


    鄭有倫帶著陸行舟來到了這萬象樓的門口。


    門口站著一排溫柔美豔的侍女。


    恭敬地迎接。


    而這萬象樓的裏麵,那寬闊的大廳裏麵,更是已經擺滿了美酒佳肴。


    一眼順著門口看過去。


    豐盛無比。


    那長數丈的桌子上,至少有幾百道菜。


    比皇宮裏的規格還要高。


    陸行舟站在門口,看著這些菜肴,美酒,侍女,微微的笑了笑,然後轉身,看著一旁滿臉諂媚的鄭有倫。


    笑著道,


    “有心了。”


    “公公客氣了,給公公做事,是草民的福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鄭有倫點頭哈腰,低聲說道。


    “嗯。”


    陸行舟臉上的滿意之色更濃,他大步流星地走進了裏麵。


    然後也不客氣。


    就坐在了那一張桌子的主位置。


    鄭有倫,還有鄭家的幾位重要的人物,則是分別環繞在了桌子兩側。


    但是他們沒敢坐下。


    他們是沒有資格和陸行舟同做吃飯的。


    他們隻能站著陪著。


    這是規矩。


    即便是鄭有倫,也隻是站在了陸行舟的身側。


    然後,有聘婷侍女走過,開始為陸行舟夾菜倒酒。


    “哎,等等。”


    陸行舟笑道,


    “咱家一向是款待下屬的,不能自己獨享這等美食。”


    “鄭老爺子,你有沒有給咱家外麵的那些番役們,也準備一份?”


    “啊?”


    鄭有倫聽到陸行舟的這句話,臉色忍不住的僵了一下。


    這一份接風宴。


    足足兩千兩銀子。


    怎麽著?


    不僅要給你陸行舟準備一份,還要給外麵那三千番役也準備一份?


    這得多少銀子?


    但是,鄭有倫是不敢有半個不字的。


    他迅速的反應過來,咬著牙,笑著道,


    “有,有,草民已經安排了。”


    “那就好!”


    陸行舟滿臉笑容。


    鄭家一眾人,都是麵龐抽搐了一下,感覺心裏開始滴血了。


    喂飽這三千名番役。


    銀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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