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


    這座城市依舊保持著它原本的雄偉,以及熱鬧。


    萬物行業,都沒有受到太多的影響。


    街邊的商鋪一如既往的開著,琳琅滿目的商品,讓客人們流連忘返。


    酒館裏的人們也依舊是叫叫嚷嚷,侃天侃地。


    茶館裏,說書的先生,倒是比往日精神了一些。


    因為他有了新的素材。


    這長安城風雲湧動,老皇帝隱藏神宮,都是好素材。


    經過簡單的設計,就成為了一個動人心魄,扣人心環的好故事。


    這講起來,讓在座的茶客們興奮不已。


    他也多賺了好幾兩的銀子。


    要說。


    這些事情涉及到皇族,也涉及到大魏朝的政治。


    難道沒有人去抓了這個說書先生。


    告他妖言惑眾嗎?


    自然是沒有的。


    如果是別的地方,一些小城市,或者民智未開化的偏遠之地。


    出現這種類似的事情,肯定是會被當地的官員收拾的。


    但這長安城,卻完全不會。


    天子腳下。


    雖然說這官與官之間,也是有些齷齪。


    但上麵有那位真正的雄偉君王在,這齷齪也是被降低到了最輕。


    基本上吏治精明。


    百姓們心裏沒有什麽怨氣,也沒有什麽仇恨。


    全都是安居樂業。


    衣食無憂。


    所以,這些故事,他們也權當是聽個故事,不會真的因為一個故事,而動什麽心思。


    既然不會引起什麽事情。


    那麽這些事情,也就會被官員們忽視了。


    沒有人會費心思去找這些人的麻煩。


    而且,如果真的有人想借著這種事情拍誰的馬匹,無事生非,還有可能被整個長安的這些官員們,都給集體鄙視。


    還會被貼上不成器的標簽。


    總之。


    長安城的氛圍,還是相當的寬鬆的。


    也是相當的融洽的。


    民可議官。


    官竭力為民。


    似乎,已經養成了一種根深蒂固的風氣。


    “話說這王爺謀反,老皇帝其實早就心知肚明,他卻故意不說破,而是假裝中了王爺的奸計,昏迷不醒,你們猜怎麽著?”


    這是一間熱鬧非凡的茶館。


    在長安城裏,也有著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曆史了。


    這裏的說書先生。


    也是整個長安城裏麵最為厲害的,說的精彩,而且那口技也格外的厲害,惟妙惟肖。


    所以每次這裏開堂,都是人滿為患。


    “自然是引蛇出洞,再刀斬蛇七寸!”


    須發皆白的老先生,在萬眾矚目之下,手裏的驚堂木啪的一聲,拍在了這幾案上,台下的那些茶客們聽的聚精會神,忍不住被這一聲驚堂木所驚。


    一個個心情更加緊繃了起來。


    有的人端著茶,放在了嘴邊兒,卻忘記了喝。


    生怕錯過什麽東西。


    “話說這老皇帝當真是英明神武,他先是和自己最寵愛的貴妃,聯手演了一出好戲,要說是什麽好戲,且聽老夫慢慢道來……”


    老先生講到這裏,似乎有些口幹舌燥,伸手端起了旁邊的茶碗,作勢要喝。


    然後卻發現碗裏的水已經幹了。


    他搖了搖頭,把碗底兒對著台下的觀眾們晃了晃,道,


    “沒茶了,容老夫先去……”


    “賞個茶錢!”


    “老先生講的好,我也賞一個。”


    劈裏啪啦。


    一個個銅板直接就是從台下飛了起來,然後像是雨點般落在了這幾案四周。


    人們都都常來這裏聽書的。


    也知道這裏的規矩。


    老先生的茶沒了,就是需要賞錢了。


    長安城裏的人,多少都是有些底氣的,哪怕是最底層的百姓,也能隨便扔出來幾文錢,不心疼,這聽到最精彩的時候,自然不能虧待了老先生。


    瞬間,台上鋪滿了一片。


    “多謝了。”


    老先生笑了笑,然後有人又給他送過來一碗新茶,他右手一拍驚堂木,再度吐氣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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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皇帝和貴妃,到底演的什麽戲呢,那可當真是……”


    老先生口若懸河。


    台下一片安靜。


    所有人都聽的入神。


    在這茶館的二樓,正對著說書人的一個座位上,有著一位老人。


    他衣衫錦緞,麵容矍鑠。


    就那麽安靜的坐在那裏,都能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他靠在椅子上,右手撐著下巴,歪著腦袋,也聽這位說書人在講故事。


    聽到老皇帝和貴妃娘娘聯手演戲之處,他捏了一粒花生米,扔進了嘴裏,一邊咀嚼著,一邊在臉上露出了笑容。


    “說的倒是蠻好聽的。”


    老者身旁,坐著一位婦人。


    也是精美華服。


    一張臉嫵媚動人,眉眼玲瓏。


    不過,這婦人身上的氣勢也不差,一看,便不是那種花瓶之類的角色,也是身居高位,冷冽非凡的那種人物。


    隻不過是在這位老者麵前,才有這般小女人姿態。


    “尤其是誇獎貴妃儀態這一段兒,我喜歡。”


    “老陳,替我賞他十兩銀子。”


    婦人抿了一口茶,笑著說道。


    “是,夫人。”


    老者和婦人身後,弓著身子的那人,也就是這位老陳,微微的躬身,又去給後麵的下人交代去了。


    這位老者,是老皇帝。


    婦人,是萬貴妃。


    老陳,則是陳暮。


    如今距離譽王離開長安城,已經有大概一月的時間。


    長安城內的諸多情況,早已經被老皇帝給穩定了下來,那些有牽連的官員,也是已經一一被查清楚,全都記錄在案。


    但陸行舟還沒有回來,老皇帝也不能露麵。


    一直在這萬和宮憋著他也覺的無聊。


    這就微服出巡,出來逛逛。


    這不。


    逛到了這老茶館裏麵,找了個好位置,聽起了書。


    一聽便是兩日。


    老皇帝聽的津津有味,萬貴妃也聽的入神。


    雖然台下這位說書的老先生,偶爾也會說一些不敬的話,但兩人完全不在乎。


    聽故事嘛。


    本來就圖個精彩,樂嗬。


    嘩啦!


    兩人正聽的開心,這後麵的那處用來隔絕視線的簾子,被人推開了。


    走進來了一位一身青衣的下人。


    那人看起來很年輕。


    但卻是*******。


    他將一封信交到了陳暮的手中,然後陳暮打開,上下掃過。


    “老爺,接到了。”


    陳暮走到了老皇帝身邊,彎腰,湊近後者的耳邊,小聲說道,


    “正從固城往回趕,明日一早,就回來了。”


    陳暮說的是陸行舟。


    他接到的信,便是東廠飛鴿傳書回來的。


    “哦?”


    老皇帝剛端起來了一杯茶,還沒來得及喝,笑著搖了搖頭,道,


    “既然回來了,就得做事了。”


    “這茶,可惜嘍。”


    老皇帝將茶杯放下,站了起來。


    一旁的萬貴妃也是連忙起身,攙扶住了老皇帝的胳膊。


    陳暮則是轉身,要對那些大內高手吩咐些什麽,但話還沒說出口,又被老皇帝大斷了。


    “別驚動了百姓。”


    “走回去。”


    “正好也仔細看看這長安城的熱鬧。”


    “享受一下這人間煙火氣。”


    “下次再出來,就不知道什麽時候了啊……”


    陳暮微微欠身,道,


    “是。”


    潛伏在四周的大內高手,悄無聲息的退出了茶館。


    老皇帝在萬貴妃的攙扶下,走下樓。


    到樓梯口的時候。


    那位說書的老先生看到了這幾人,連忙將驚堂木放下,拱手對老皇帝和萬貴妃行了個禮,然後恭敬地道,


    “貴客慢走。”


    這一對老夫少妻,剛剛賞賜了十兩銀子。


    說書先生是知道的。


    他也是見慣了各種人物的。


    自然看的出來,這兩個人氣度不凡,所以,這感謝,也是誠惶誠恐。


    老皇帝看了一眼說書先生,笑了笑。


    沒有說話。


    三人便是這般走出了茶館。


    天氣晴朗,陽光明媚。


    萬裏無雲。


    偶爾有秋風吹過,這空氣裏也是彌漫著清爽的涼意。


    街道上小販的叫賣聲,討價還價聲,還有笑聲,此起彼伏。


    好像是從四麵八方而來,湧入耳中。


    三人慢慢的朝著皇宮的方向走去。


    “撥浪鼓嘞。”


    叮咚叮咚。


    有賣撥浪鼓的貨郎用力的搖動著撥浪鼓,周圍聚集了一群孩子,嘰嘰喳喳的。


    但這東西並不便宜。


    很多孩子都隻是眼巴巴的看著,眼睛裏充滿期待。


    並沒有買。


    “每人給買一個。”


    老皇帝停下了腳步,看著那些還子,微微的歎了口氣,對陳暮吩咐道。


    “是。”


    陳暮點頭,然後去付錢。


    貨郎一下子賣出去了幾十個撥浪鼓,相當於半個月的生意,喜笑顏開。


    一個勁兒的對陳暮說謝謝。


    那些孩子們,也都是拿到了自己心儀的撥浪鼓,一個個更是把嘴都咧的賊大,開心的不行。


    “謝謝爺爺。”


    有一個小女孩兒走到了老皇帝和萬貴妃的麵前,眨著烏黑的大眼睛,俏生生的說道。


    她剛剛看到陳暮是從這邊走過來的。


    猜到這位老爺應該是正主兒。


    特意過來感謝。


    “不謝。”


    老皇帝揉了揉小女孩兒的腦袋,笑道,


    “去玩吧。”


    “恩。”


    小女孩兒一蹦一跳,歡快的搖著撥浪鼓跑開了。


    腦袋上的兩隻馬尾上上下下擺動。


    老皇帝看著,臉上的那些皺紋也是慢慢綻開了。


    “如果這大魏朝,能再有這般時光百年。”


    “朕,才算不枉此生啊。”


    他低聲說道。


    “陛下雄才偉略,大魏朝定可國祚綿延,盛世永昌。”


    萬貴妃把臉頰靠在了老皇帝的肩膀上,輕輕的說道。


    老皇帝雖然老。


    但卻是真正的明君,雄偉君王。


    萬貴妃在心裏,對這個男人,對這個君王,也是從心裏驕傲的。


    “老三,這次做的不錯。”


    老皇帝摟著萬貴妃的肩膀,輕輕的拍了拍,說道。


    萬貴妃眼眸微亮。


    喉嚨忍不住輕微滾動了一下。


    ……


    月餘之前。


    老皇帝昏迷的消息從長安城傳遞到了江南。


    傳遞到了那位正在江南準備科考的三皇子耳中。


    當時。


    幾乎江南全部有能量,有地位的官員,以及世家的人,都陸續拜訪了三皇子。


    他們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全力助三皇子回長安城。


    爭取皇位。


    甚至,連進入江南邊境的那位山東軍的將領,據說也是暗中給三皇子寫信了。


    肯定是表示支持。


    因為山東軍進入江南境內以後,萬家一直給與了大力的支持。


    雙方的交情,早已匪淺。


    然而。


    受到了如此多的人矚目,也受到了如此多的支持的三皇子,卻無動於衷。


    他甚至連府邸的大門都沒有出來。


    他一直躲在府邸之內。


    沒有見任何人。


    也沒有接那位將領的信。


    他這一個月的時間裏,隻見了一個人。


    那就是嶽麓書院的一位老夫子。


    兩個人商討的事情,是關於江南這次秋考的事情,包括題目,考試的方式等等。


    完全沒有關於朝局有半個字的議論。


    後來。


    有一句話從三皇子所居住的府邸裏麵,傳了出來。


    應該是借那位夫子的口。


    傳出來的。


    “皇位,吾不爭。”


    “朝綱便不亂。”


    “朝綱不亂,百姓便可安。”


    “百姓安,乃父皇之願。”


    “亦天下之願。”


    “故,吾不爭!”


    這句話傳遍了江南道。


    讓那些原本打算支持三皇子,並借著三皇子的勢頭,給自己的家族,或者是給自己,爭取一份從龍之功的人們,徹底垂頭喪氣。


    三皇子不隻這麽說。


    他也這麽做。


    江南的一場大風波,就這樣,還沒掀起來,便是平息了。


    這些話,還有這些事情。


    自然也都傳到了老皇帝的耳中。


    老皇帝當時看到這封從江南傳遞過來的信的時候,痛快淋漓,大笑三聲。


    ……


    “洵兒長大了。”


    “不再是當年那個意氣用事的少年了。”


    萬貴妃又是把臉頰往老皇帝的肩膀上蹭了蹭,似乎很享受這種溫存,她低聲道,


    “陛下放心。”


    “萬家,半年之內,枝葉皆剪,洵兒有生之年,萬家自閉南疆,不出。”


    老皇帝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九皇子與皇帝生氣。


    在那麽關鍵的時候,沒有站出來,沒有穩定長安城的朝局。


    反而是去祭奠那個白蓮教的生母。


    這樣的九皇子。


    無論是不是故意與皇帝作對,故意氣皇帝。


    都不可能做這大魏朝的君主了。


    因為。


    他依舊是義氣用事。


    他沒有大局之觀。


    他心裏,也沒有天下。


    他身上,更沒有那種為了天下而舍棄自己的信念和胸懷。


    他配不上這大魏朝君主之位。


    老皇帝說老三做的不錯。


    意思就是。


    這國儲之位,真正的大魏朝繼承人,定了下來。


    他之所以提前給萬貴妃說。


    也是有深意的。


    雲貴萬家。


    在江南,在雲貴,乃是極大的名門望族。


    其根須,其枝葉,幾乎已經是無處不在,遮掩了江南大片光景。


    三皇子未來登位。


    萬家必定極盡尊貴。


    這般身份,加上這般底蘊,萬家很有可能成為大魏朝的一塊毒瘤。


    老皇帝在給萬貴妃提醒。


    萬貴妃當然聽明白了。


    所以。


    她給了老皇帝回答。


    “萬家自剪羽翼,退入南疆十萬大山。”


    “三皇子有生之年,萬家不出南疆。”


    南疆,是大魏朝的毒瘤。


    一直沒有徹底安定。


    地勢偏遠。


    環境惡劣。


    民風彪悍。


    幾乎就是禁忌之地。


    多少年來,多少家族,多少勢力,想要插手其中,都是铩羽而歸。


    有些勢力更是因此虧得底兒掉。


    一蹶不振。


    那裏幾乎就是泥沼,輕輕碰觸,就容易深陷其中。


    萬劫不複。


    此刻,萬家竟然要全部踏入進去?


    這有九成的可能,相當於是自取滅亡!


    這就是最好得態度。


    要知道。


    萬家進入其中,哪怕不是滅亡,能夠重新起來,也絕非易事。


    光是要適應那裏的環境,就得需要很長時間。


    中間不知道會死多少人。


    適應之後,還得立足,還得重新開始。


    慢慢做大。


    幾十年。


    就這麽過去了。


    但萬貴妃舍得。


    隻有舍了萬家,她兒子,親生的那個兒子,最寶貝的那個兒子,才能夠坐上這九五至尊之位。


    別說是萬家。


    就是她自己的這條命,她都舍得。


    “很好。”


    老皇帝聽著萬貴妃的回答,微微的笑了笑,道,


    “回宮之後,朕將擬旨。”


    “老夥計,好久不見啦。”


    老皇帝的話音落下。


    又有一個帶著些許沙啞的笑聲,從對麵傳了過來。


    抬頭看去。


    也是一位老者。


    頭發都要掉光了,臉上的皺紋密密麻麻,瘦的皮包骨頭。


    好像一陣風,就要吹倒。


    身上的那件錦緞衣服,也顯得有些寬大。


    他沒有被人攙扶著,而是一根人拄著一根拐杖。


    站在人群裏。


    看著老皇帝。


    當世第一國公。


    異姓王。


    徐國公。


    徐北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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