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天剛剛亮。


    遠處的天際被初升的霞光映照出了一絲殷紅。


    嘰嘰喳喳的鳥雀,開始從林子裏,或者是屋簷上,飛起來去覓食。


    街道上也陸續傳來了小販們,或者是百姓們的聲音。


    熱鬧剛剛開始。


    陸行舟已經收拾好了一切,尤其是把銅板放在了口袋裏。


    還有幾兩碎銀子,也藏的好好的。


    準備出門。


    “前輩……”


    許蒼蒼對陸行舟的照顧之恩,相當感激,想要說些什麽。


    陸行舟擺了擺手,


    “日後再見。”


    他推開門,走出了屋子。


    因為時間尚早的緣故,整個天上居還沒有客人。


    隻有店小二,還有那位老掌櫃正在忙碌。


    見到陸行舟出現,老掌櫃臉上帶著興奮,還有幾分得意,一溜煙兒的從一樓的櫃台那裏,跑上二樓來,邊跑邊道,


    “先生等等。”


    “掌櫃的,有什麽事情嗎?”


    陸行舟微微行禮。


    “先生不用走了,哈哈,來來來,把東西放回去。”


    老掌櫃熱情的拉著陸行舟的手,又朝著陸行舟之前所住的那間屋子走去。


    “怎麽回事?”


    陸行舟的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


    他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


    “不瞞先生您說。”


    老掌櫃笑著道,


    “前天晚上啊,城裏出了刺客,據說是殺了盧家好多人,那屍體都堆成小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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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少得有百十個啊。”


    “這可是前所未有的驚天大案。”


    “盧家向官府報案,官府昨天下午,要找凶手,就把這漢中城給封了。”


    “任何人不得進出。”


    “我也是昨晚上才得到消息,但太晚了,沒有跟您說。”


    “今早上特意在這等您呢,您現在出不去了,就安心在我們天上居這裏,說書吧。”


    “您放心,保證不會虧待了您,以後啊,除了客人的賞錢,我在給你單提一份銀子。”


    老掌櫃一邊說著,一邊幫陸行舟推開了屋門。


    幫他提著那些說書的家夥事兒,送他回到了屋子。


    原本屋子裏還有許蒼蒼,沒來得及走。


    這姑娘聽到了腳步聲,聽到聲音,立刻就躲在了床底下。


    “這樣啊。”


    陸行舟聽到封城的消息,這心裏已經緊張了起來,但臉上沒有表現出來。


    他隻是有些無奈的道,


    “這樣的話,還真沒辦法走了,也隻能再多呆幾日了。”


    “叨擾老掌櫃了!”


    老掌櫃一臉喜笑顏開,擺手道,


    “不叨擾,不叨擾,哈哈,您是我們這的財神啊,這怎麽能算叨擾呢。”


    “您等著啊,我讓人給您送飯菜過來。”


    “今兒咱開兩場……”


    說著,老掌櫃便是笑眯眯的離開了。


    陸行舟關閉了屋門。


    許蒼蒼從床底下爬了出來。


    她的臉色十分的難看,還有明顯的恐懼。


    她覺的。


    漢中封城。


    應該是因為自己的原因。


    盧德仁已經幾乎把光明教的首腦和精銳都鏟除了,隻剩下自己還在逃。


    對方想抓自己。


    想徹底把光明教給覆滅。


    但陸行舟卻知道,絕對沒這麽簡單。


    “應該是,盧德仁發現譽王為假冒的了,他想找到真正的譽王,體現自己的手段。”


    “看來有必要露麵了。”


    “以譽王的身份。”


    陸行舟沒有理會麵色惶恐的許蒼蒼,他來到了這窗戶前,推開了窗戶。


    昨夜的雨已經停了。


    整個漢中城好像是被洗刷過了一遍。


    清新而明亮。


    但陸行舟卻感受到了一種無形的壓迫。


    盧德仁,李因緣。


    都在漢中城。


    都不簡單。


    自己這一露麵,就隻能看運氣了。


    陸行舟雖然聰明,但和真正的譽王接觸的卻很少。


    他並沒有自信,能夠真的瞞過這兩人。


    隻要露出丁點馬腳。


    到時候……


    嘎吱!


    陸行舟的右手抓著窗棱,忍不住的用了些力量。


    窗棱被硬生生的按下去了一道掌印。


    碎裂成渣的木屑。


    則是慢慢隨著風被吹走了。


    嘶!


    許蒼蒼看到了這一幕,那眼睛都忍不住的瞪大了起來。


    前輩這一手。


    簡直是神乎其神。


    她更加斷定了這為前輩絕非常人。


    “若是真的瞞不住,也沒什麽。”


    “咱家殺回長安便是了。”


    “咱家既然來得,就也回得!”


    陸行舟的眸子裏,閃爍出了無法形容的光。


    有些殷紅。


    也有些瘋狂。


    他所注視的方向,那一輪紅日,冉冉而升。


    ……


    盧家後宅。


    盧德仁也已經早早的醒來。


    他靠在那門口的藤椅上,迎著霞光,閉目養神。


    光,從東麵慢慢的越過了城牆,爬過了竹林,落在了他的身上。


    空氣裏的風,帶著些許的涼意,吹在他的臉上。


    發絲飛舞。


    竹林裏的鳥雀,嘰嘰喳喳。


    不遠的屋簷下掛著的兩個鳥籠子,裏麵是兩隻從天竺帶回來的紅腹鷹。


    蹲在裏麵,發出嗚嗚的聲音。


    這鷹巴掌大小,但格外凶狠異常。


    能食人。


    也能撕碎了狼。


    不過。


    靠的不是一隻,而是十隻百隻千隻萬隻。


    一群紅腹鷹。


    盧德仁養這兩隻,一公一母,是在養鷹王。


    養成了,再讓它們孵化其他的鷹。


    養成鷹群。


    控製了鷹王。


    也就是控製了鷹群。


    呼!


    盧德仁就這麽躺在霞光裏,慢慢的呼吸,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很平靜。


    身上的氣息,也好像和這天地融為了一體。


    若是沒有看到他的存在。


    很可能就會覺的,這院子裏沒有人。


    也沒有氣息。


    他實際上是在練功。


    朝三暮四功。


    此朝三暮四,非彼朝三暮四。


    朝三,乃朝陽初升時,三道朝霞。


    暮四,乃夕陽落山時,四道晚霞。


    朝三暮四。


    皆為霞光。


    以此霞光為照,孕養內力,滋養肉身,同時,還能哺育精神。


    這是盧家隻有家主才有資格修煉的。


    神功。


    一流功法。


    修煉此功,內力增長迅速。


    肉身百病不侵。穀


    而精神,更是遠超常人。


    聰慧,充沛,縝密等等。


    據此功所介紹,修煉到大成,必為先天大圓滿。


    而若機緣合適。


    進了極致。


    更是可輕鬆入武林神話。


    此功法,乃是自竇建德那裏流傳下來的。


    當年竇建德能夠在隋唐亂世打出一片天,建立夏王朝,這功法有不可磨滅的功績。


    那竇建德本是個普通的農民。


    老老實實。


    本本分分。


    時常還被村裏的惡霸欺辱,而不敢反抗。


    一次偶然的機會,進深山打獵時,因為迷路外加大雨,墜落了懸崖。


    大難不死,從懸崖的邊上的山洞裏,找到了這本武功秘籍。


    他修煉之後。


    不僅武功厲害,就連這腦子也聰慧了無數。


    這才是建立了能和李唐爭鋒的夏王朝。


    而這些年。


    盧家繼承人之所以都會在老宅修行,除了修行各種本事,最主要的,也是要修行這本朝三暮四功。


    提升精神,使得他們在原本就很聰慧的基礎上,再更進一步。


    所以。


    曆代盧家的家主,才會都是精才豔豔之輩。


    皆因為此功法。


    為保守住這個秘密。


    盧家上下,隻有家主繼承人,還有曆代家主,才知曉。


    其餘人等皆不知。


    天下更不知。


    呼!


    三道霞光已過,初升的日從火紅變成了明亮。


    天地便是徹底的蘇醒了過來。


    萬物崢嶸。


    生機煥發。


    盧德仁也是從這修煉之中退出。


    黑白分明的眸子裏,閃過了一絲冷冽,還有微弱的紅芒。


    不過,這些很快消失。


    他又恢複了平靜。


    他依舊靠在這躺椅上,看著遠處的天。


    秋分降至。


    這天似乎變的低了一些,近了一些。


    那種感覺,就像是他觸手可及。


    “如果不是要利用你,製造天下大亂,我直接就把你給宰了。”


    盧德仁抬起右手,對著那天空輕輕的抓了一下,這臉龐上浮現出了一絲陰森。


    昨日見譽王的第一眼。


    他就看了出來。


    那人是假的譽王。


    他並沒有表露出來,而是繼續和對方談條件。


    那位假王爺,怎麽可能是盧德仁的對手。


    三下五除二,就把所有的條件,也就是白君曰告知他的那些東西,全都一股腦兒地抖落了出來。


    如此。


    盧德仁也算是知道了譽王的想法。


    有利於見到真正的譽王之後,進行真正的談判。


    “到底還是有些利用價值。”


    “就再多留你些時日。”


    “待大事成後,我不僅要滅你,還要吞你的滇南。”


    盧德仁的右手慢慢的放了回來。


    然後握成了拳頭。


    他說什麽,都要爭一爭這天下,逐鹿中原!


    管他什麽生死?


    管他什麽家族存亡?


    人活一世。


    自當轟轟烈烈


    豈能苟且?!


    ……


    “這就是所有的消息?”


    同一時刻。


    在靠近盧家新宅不遠的一處宅院裏。


    李因緣正苦思冥想。


    這棟宅院,是盧德仁給他的。


    李因緣的作用。


    不是對付譽王,也不是保護譽王。


    而是對付那個叫做陸行舟的人。


    畢竟,他了解陸行舟。


    也了解東廠。


    但是。


    李因緣從石泉跟到了漢中,幾乎是把周圍的所有情形都觀察了一個遍,都沒有找到東廠的痕跡,也沒有找到陸行舟的線索。


    就算是在長安城那邊,陸行舟也變成了一個消失的人。


    完全沒有了蹤跡。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李因緣這幾日,已經被愁的心力交瘁。


    那種壓迫感,那種緊張感,那種無時無刻都像是被螞蟻在心頭噬咬的感覺。


    讓他仿佛又回到了當時。


    在內廷裏的時候。


    或者是,躲避東廠追殺的時候。


    他頭上那為數不多的頭發,已經基本上被拽禿了。


    額頭上光溜溜的。


    兩側,則是有著一些血痂。


    那是頭發被一溜一溜拽下來的時候,頭皮被拽裂,然後留下的。


    看起來有些恐怖。


    他坐在桌子前,桌子上擺放著成堆的資料。


    都是從各個地方送過來的。


    從固城,從石泉,從長安,還有這兩日從盧家送過來的。


    一切的一切。


    他已經翻看了無數遍。


    但是,還沒有找到什麽線索。


    他現在還在看。


    一邊看,一邊把右手的大拇指放在嘴邊兒,輕輕的咬著。


    拇指上已經有些血肉模糊。


    但他好像是沒有感覺。


    他眯著眼睛。


    心裏不斷地嘀咕著,


    “你到底在哪裏?你到底要做什麽?”


    “你難道真的不管譽王了?”


    “不可能!”


    “不可能的!”


    “你這個混蛋,你就是一條毒蛇,你一定躲在暗處,看著我們!”


    “你想最後坐收漁翁之利!”


    “你一定躲在哪個……”


    啪!


    這麽念叨的時候,李因緣的身子突然僵硬了一下,那眯著的小眼睛裏,迸射出了一絲掩飾不住的光。


    璀璨,而且充滿了興奮。


    “躲起來了……”


    “躲……躲的這麽嚴實……”


    “難道你……假扮譽王?!”


    李因緣用力的晃了一下腦袋,突然是把手裏的這本卷宗扔了出去,然後發瘋一般的在那一堆卷宗裏麵翻騰了起來。


    很快。


    他找到了那些關於固城的卷宗。


    他飛快地翻看了起來。


    唰唰唰!


    唰唰唰!


    紙頁翻動的聲音,在這黯淡的屋子裏,顯得有些清晰。


    不久後。


    那霞光終於是照耀在了窗棱上。


    透過窗戶的縫隙,一縷,落在了書桌上。


    李因緣雙手舉著那本卷宗,臉上露出了掩飾不住的笑。


    甚至還有些癲狂的笑。


    “哈哈……哈哈!”


    “陸行舟!”


    “咱家明白了!明白了!”


    “你夠厲害,夠聰明,夠膽大啊!”


    “咱家明白了!”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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