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蒼蒼的刀片射了出去。


    她以為,這一下子,就能夠取了這個中年說書男人的性命。


    她甚至已經想好了善後。


    自己把這人身上的銅板都搶走,就造成了搶劫殺人的假象。


    但是,事實很打擊人。


    刀片射向了這個說書的落魄男子脖頸,然後,這個男子像是輕描淡寫一樣,將那一枚刀片捏在了兩指中間。


    他笑了笑。


    有著淡淡的勁氣飛舞。


    這刀鋒,直接碎了。


    “你……”


    許蒼蒼的眼睛一下子瞪大到了極點,她咽了口吐沫,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仿佛連呼吸都要停滯了一樣。


    就這一手。


    已經讓她明白,這個說書的男人,不簡單!


    比那些殺她的黑衣人更要厲害無數倍。


    這哪來的神秘高手?


    許蒼蒼心跳加快,忍不住往後挪了半步,她想從窗戶那再跳出去。


    不管能不能逃。


    總歸是要努力一下的。


    但是,陸行舟又出現在了她的身後,然後慢條斯理的將窗戶關上了。


    許蒼蒼看著這詭異的一幕。


    一口氣沒喘明白。


    頓時劇烈咳嗽起來。


    她明明看著這個說書的男人就在對麵,在眼前,怎麽突然之間又到了身後,還關上了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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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再抬起頭。


    陸行舟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手裏還捏著那枚碎裂的刀鋒,還在饒有興致的端詳。


    有點詭異。


    “前……前輩……”


    許蒼蒼僵硬了稍許,然後身子徹底軟了下來。


    連語氣裏也沒有了多少的力氣。


    逃?


    根本不可能。


    打?


    更是死路一條。


    她已經徹底的絕望了,也放棄了。


    “你是,光明教的許蒼蒼,那位女夫子吧?”


    陸行舟手指輕彈,碎裂的刀鋒化作零星點點,射在了許蒼蒼的左右。


    碎裂的刀鋒射在床榻上,射在桌子上,射在木地板上。


    然後深深的沒入了進去。


    隻留下一點痕跡。


    刀鋒碎片已經完全不見。


    “前輩……怎麽知道?”


    許蒼蒼再一次被這手段給震驚住了,她完全沒有了絲毫的反抗心思。


    而因為如此,倒是也坦然了起來。


    既然反正逃不過。


    不如正視。


    “是就對了。”


    陸行舟沒有解釋自己為什麽知道。


    那些東西,他沒必要和許蒼蒼解釋,也不會解釋。


    “看你這副樣子,應該是殺譽王失敗,被盧家追殺吧?”


    陸行舟坐在了許蒼蒼的對麵。


    然後倒上了一杯茶。


    推到了桌子的一側,又指了指對麵空著的板凳。


    示意許蒼蒼可以坐下,喝杯茶。


    後者也不害怕了。


    撐著發疼的膝蓋站了起來,重重坐在了板凳上。


    咕咚咕咚的,就把茶全都喝光了。


    雖然在大雨裏狂奔。


    但她依舊很渴。


    那是瘋狂逃命帶來的生理反應。


    喝光了茶水。


    她第一次正視陸行舟。


    這人麵容看起來有些滄桑,頭發也亂糟糟的。


    但是,這氣態。


    卻顯然不是常人。


    那種從骨子裏流露出來的平靜,那種從眼瞳裏流露出來的深邃。


    讓許蒼蒼有種恍惚的感覺。


    這是真的?


    還是自己在做夢?


    “光明教,是個好苗子,你也是個不錯的人物。”


    “如果信的過我,就在這裏安心住下。”


    “待漢中城裏的事情結束,再離開。”


    陸行舟沒有多說,將茶壺送到了許蒼蒼的麵前。


    光明教。


    許蒼蒼。


    他自然是早就有了了解。


    這是蜀地盧家,一個最根本的威脅。


    日後若是想要對付盧家,平了這蜀地,還需要這裏的人幫忙。


    光明教和盧家天然對立。


    是最好的合作夥伴。


    這許蒼蒼,又是個有些手段,機靈,也夠果斷狠辣的人物。


    留著最好不過。


    所以,陸行舟才有這句話。


    “前輩您能保住我?”


    許蒼蒼聽到陸行舟的這句話,麵龐上浮現出了一絲喜色。


    前輩看起來沒有惡意。


    而且有保護自己的意圖。


    許蒼蒼可是看到了對方的手段的,如果對方出手,自己應該安全了。


    “你想多了。”


    陸行舟笑著看了許蒼蒼一眼,道,


    “我自己都可能自身難保,怎麽還能護你?”


    “是生是死,天地造化!”


    陸行舟說的沒錯。


    估計盧德仁明日就會去拜訪譽王。


    萬一到時候發現譽王有假,必然會以最快的速度搜索漢中。


    尋找真正的譽王。


    也就是自己。


    盧德仁這人不簡單。


    陸行舟也沒有十全的把握,能夠瞞過後者。


    若是自己也暴露了呢?


    另外,李因緣,也在暗處虎視眈眈。


    後者這麽長時間,一點動靜也沒有,必然也是在尋找自己的蹤跡。


    他看起來輕鬆。


    但可謂是如履薄冰。


    一旦出了絲毫的岔子,麵臨他的都將是無數人的追殺。


    他戲耍了這麽多人。


    誰能放過他?


    李因緣,更是卯足了勁兒要他的命。


    或許還有未出現的徐盛容。


    也等著呢。


    畢竟。


    自己可是把太子變成了一個患了花柳病的廢物。


    讓她徐盛容在天下人麵前丟了顏麵。


    所有人都不想放過自己。


    不是泥菩薩過江。


    是什麽?


    “那前輩……”


    許蒼蒼聽著陸行舟的這些話,又看他的那些表情,臉上的疑惑更加濃鬱。


    這人說話雲山霧罩。


    她一點都聽不懂。


    “休息吧。”


    “你身上的傷勢不重,但若是不好生休息的話,也會留下暗傷。”


    “對日後修煉不益。”


    陸行舟懶得再和許蒼蒼廢話,起身走到了床榻前,然後就合衣趟了下去。


    “……”


    許蒼蒼依舊處在發懵的狀態裏。


    遲疑了一會兒。


    她也隻能接受眼前的情形。


    逃?出去就是死。


    盧家的黑衣人緊盯著呢。


    況且。


    能出的去嗎?


    這個說書的前輩,手段通天。


    而且,看起來還有些難言之隱,也不想暴露。


    如果自己硬逃。


    肯定會被殺。


    前輩的那個眼神兒,一看就不是心慈手軟的人。


    為了活命。


    還是在這裏乖乖的養傷吧。


    輕輕的吐出了一口氣,許蒼蒼站了起來,想找個地方休息。


    然後她發現。


    屋子裏隻有一張床。


    那個說書的前輩躺在上麵,已經閉上了眼睛。


    “……”


    許蒼蒼麵色僵了一下,環視四周。


    什麽都沒有。


    隻有一張桌子,還有兩個凳子。


    可憐自己身上的衣服,還是濕淋淋的,往下淌水呢。


    “呼!”


    許蒼蒼一臉無奈,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然後躡手躡腳的走向了遠離床榻的地方。


    她身上有傷。


    這一身水淋淋的衣服肯定不能穿一晚上。


    得換掉。


    這種情形……她也隻能躲遠一點。


    如果前輩真的有什麽心思。


    她也反抗不了啊。


    “有兩件衣服。”


    “湊合著吧。”


    許蒼蒼慢慢的脫掉了黑衣,隻剩下了裏麵一件薄薄的,但依舊濕淋淋的白衣。


    她遲疑著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


    身後傳來了陸行舟的聲音。


    然後有兩件袍子飛在了桌子上。


    她扭頭看了一眼。


    那個說書的中年男人,轉過了身子。


    “謝謝前輩。”


    許蒼蒼心裏突然就一陣的感動。


    也不知道為什麽。


    可能。


    是她剛剛經曆了太多,經曆了生死的緣故。


    這兩件袍子,還有不殺之恩,就是最大的恩賜了。


    穿戴整齊。


    許蒼蒼蜷縮在了屋子的腳落。


    她沒有立刻睡著。


    而是想起了自己的老師,孫仁笙,還有張亭山。


    盧慶仁都被殺了。


    那兩位老師肯定也逃不過一劫啊。


    眼淚,忍不住的流淌了下來。


    “就想讓大家過上好一點兒的日子,怎麽就這麽難啊!”


    許蒼蒼的心裏,閃過了這麽多年的畫麵。


    有種無法言喻的悲傷。


    如同潮水襲來。


    她覺的好辛苦,好疲憊。


    許久。


    在這種悲涼之中,慢慢的睡去了。


    ……


    清晨。


    陽光驅散了一夜的昏暗和陰沉。


    也驅散了那場突如其來的,傾盆大雨。


    烏雲散去。


    明亮的光帶著清爽灑滿了整座城市。


    不過。


    一場秋雨一場寒。


    雖然這場秋雨並不是很大,但依舊帶來了不少的寒意。


    整個漢中城從裏到外,突然之間就沒有了以往的那種夏日的燥熱,而是變的通透涼快兒起來。


    有些怕冷的老人,甚至在早上的時候,就穿上了一些厚些的衣服。


    生怕惹了風寒。


    “話說這程蠻子,修煉了魔功,被迫走火入魔。”


    “但也並非一件壞事。”


    陸行舟假扮的說書先生,正在台上洋洋灑灑,激情澎湃的講著。


    後麵的故事,就都是他編造的了。


    悲情英雄。


    最後還要有個好的結局。


    壞人受到懲罰。


    這樣,才是一個最完美的故事。


    所以接下來的結局。


    就要往好的方麵發展了。


    “程蠻子大殺四方,把石泉城裏的那些齷齪官員,裏裏外外,全都殺了一個遍。”


    “石泉城,一下子陷入了混亂。”


    “這混亂啊,也導致沒有人去管程蠻子,沒有人去找黃沙匪的麻煩!”


    “所以呢!”


    “黃沙匪找到了機會和時間,趁著這一段兒時間,向山內出發。”


    “話說時光荏苒。”


    “十年時間轉瞬即逝。”


    “程蠻子已經入土為安,成為了石泉城裏的一個傳說。”


    “而這黃沙口,也是徹底的掩埋在了黃沙之下,再沒有當年的痕跡。”


    “隻有這東南山林裏麵,多出了一個程家寨!”


    “這寨子的兩位頭領,一個是當年黃沙匪的二當家,趙候,一個是三當家鐵龐然。”


    “兩個人都已經年邁蒼蒼,兒孫繞膝……”


    “程家寨,也是欣欣向榮,百姓安居樂業!”


    啪!


    講到這裏,陸行舟手中的驚堂木以最大的力量拍在了桌子上。


    一聲驚響,把台下那無數觀眾都是從故事之中帶了回來。


    短暫的安靜之後。


    一樓,二樓,三樓,都是爆發出了熱烈的掌聲。


    還有歡呼之聲。


    “好故事!”


    “好結局!”


    “看賞!”


    有人歡呼,有人賞錢。


    陸行舟陪著笑,在這台子上來回跑動,把人們扔出來的銅板一個一個的撿了起來。


    那樣子,看起來有些卑微。


    “說書的,接下來打算講個什麽故事?”


    “你這故事好聽,我明天還來捧場!”


    “給個準信兒啊!”


    台下又有客人大聲詢問。


    陸行舟的故事很好聽,他們都希望陸行舟再講一個。


    “抱歉了諸位。”


    “小老兒要去廣元了。”


    “明日就出發。”


    嘩啦!


    陸行舟的這句話音落下,那台下的客人們,再次爆發出了一陣喧囂。


    有不舍。


    有可惜。


    還有鬱悶。


    總之,都不想讓陸行舟離開這裏的。


    畢竟。


    這說書的,講出來的東西,還真是那麽一回事兒。


    大家都喜歡啊!


    “不行,我得再勸勸他,給他多拿點銀子!”


    那位老掌櫃,也是自言自語。


    ……


    同一時刻。


    在這


    天上居的斜對麵。


    那處客棧裏麵。


    盧家家主,盧德仁從裏麵走了出來。


    趙夫子跟在他的身後。


    趙夫子給盧德仁掀開了馬車的簾子,然後盧德仁走了上去。


    這簾子剛剛放下。


    盧德仁那一臉的和煦春風,就突然變成了陰沉。


    甚至是憤怒。


    剛剛。


    他見到了譽王。


    雖然對方和自己說話,氣態舉止,甚至言語,都很像一個王爺。


    但是,他卻能夠看的出來,對方不是王爺。


    隻是很像而已。


    真正的譽王,應該還沒有露麵。


    “王爺!”


    “您這是看不上我盧德仁,也看不上我盧家啊!”


    盧德仁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眼睛裏閃過了一絲冷意,哼道,


    “既然如此,盧某就得讓你見見手段了!”


    他掀開了側麵的車簾。


    對著趙夫子。


    吩咐道,


    “傳令,關了漢中城,任何人不得進出。”


    “盧家上下所有鷹,全部出動。”


    “找真正的譽王!”


    趙夫子微微頷首,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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