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半蓮站起身來,說道:“沒關係,我先走了。”


    蘇揚點點頭,道:“好吧。”


    葉半蓮身子僵硬了一下,似乎蘇揚很幹脆的話,讓她有些不悅。


    她覺得蘇揚應該挽留一下才對,或者應該再多說一些話。


    但是這種想法冒出來,卻是讓葉半蓮嚇了一跳。


    自己跟蘇揚又沒有什麽關係,而且他剛才已經明說不喜歡自己,自己怎麽會冒出這樣的想法?


    她神色複雜的看著蘇揚。


    蘇揚也看著她,疑惑道:“葉姑娘還有事麽?”


    “沒有。”


    “那葉姑娘多保重,明日一早我也要離開了,日後有緣江湖再見吧。”


    蘇揚說著,起身便回了房間,他需要好好休息休息。


    葉半蓮看著被關上的房門,整座庭院隻剩下她一個人。


    她站在原地很久,最終隻是輕歎了一口氣,步伐略微有些沉重,默默的走出了院子。


    月色的淡銀色光芒照在她的身上,那星光點點,似乎透著無盡落寞。


    翌日,天還未亮,蘇揚就爬了起來。


    他一臉困頓的洗了臉漱了口,然後點了一盞油燈,提著來到客棧的廚房,廚房裏已經有人在忙活,正在和麵蒸饅頭。


    在他來到時,一籠熱騰騰的饅頭也跟著出籠了。


    他並沒有坐下來吃,而是將這籠饅頭全部裝進萬物戒子中,萬物戒子有冬暖夏涼的作用,儲存的東西具有很長的保質期,扔下些銀子,他便走出了廚房。


    連續幾日夏城都被籠罩在一片蒙蒙風雪中,濕冷的空氣中夾雜著一絲花香味,有些靈息濃鬱的山間草木不知何時悄悄的長出了新芽,就算是這陰沉昏暗的天色也擋不住這山間快濃得化不開的綠意。


    在這凜冬時節,很多地方都會因為靈息的濃鬱度而呈現不同的景色,這或許也是這人間瑰麗的畫卷。


    蘇子陵和呂清檸他們都還在睡著,蘇揚也沒有把他們叫醒,而是迎著朝陽步入了夏城街道。


    沈道劍出現在他麵前。


    “今天要走?”


    蘇揚點點頭,說道:“沈宮主若是有空,日後也可來鄴城,我會做東,帶沈宮主領略大齊都城的風采,與沈宮主悠閑的下上一盤棋。”


    沈道劍笑了笑,欣然同意,然後說道:“林絕死在了返回商靈州的路上,應該是那範經略做的吧?”


    蘇揚也沒有隱瞞,如實相告。


    沈道劍無奈的搖搖頭,說道:“我已經派人聯絡了玉鼎宗,他們知道利弊,他們也知道該怎麽做。”


    蘇揚說道:“今天就要走了,沒什麽好送的,給你一個饅頭,剛蒸好的,還冒著熱氣,大早上吃一口熱饅頭也挺好的。”


    沈道劍接過熱饅頭,說道:“那在下便告辭了。”


    蘇揚道:“沈宮主慢走。”


    沈道劍微微躬身,轉身徑直離開。


    一直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街道上,蘇揚這才反身回了庭院。


    等著蘇子陵他們睡醒後,範經略也回到庭院,便啟程準備返回鄴城了。


    林雨婷昨晚明顯沒睡好,眼睛紅腫,顯然哭了一夜,起來後也沒有跟蘇揚說話,在生著悶氣。


    蘇揚也沒有理會她,一行人坐著馬車,緩緩駛出夏城。


    在馬車離開後不久,城頭上出現了一道身影。


    葉半蓮默默看著遠處的馬車,有一片雪花落在她的頭發上,還透著一股花香。


    有風起,更多的雪花越過城頭,朝著那馬車追去。


    風雪之下,馬車漸漸失去蹤跡,整片天地都被銀白色所覆蓋。


    齊王朝帝都,鄴城。


    鄴城還是如往常一樣,似乎從來沒有變過,但城內的人卻是時過境遷,很多過去的熟悉麵孔都已不在。


    大雪紛飛的鄴城,道路兩旁堆著積雪,中間道路已被清掃幹淨,又或者是行人絡繹不絕,自主的踏出了一條幹淨的道路。


    街道上有雪,也有雪化成的水,商鋪屋簷下的掛著一排排的冰琉璃,有時琉璃從中斷裂,剛好砸中下麵路過的人,隻覺後勃頸一涼,渾身打了個哆嗦,卻也沒有過多言語,快步離開。


    如今已是深冬,很多地方開始化雪,但大部分地方卻是麵臨冬季最為寒冷的處境,街道上人人裹著厚厚的大襖,步履顯得笨重,甚至有人一不小心便滑到,倒也反而成了樂趣。


    有小朋友在高坡處滑冰,來回跑著,不知疲倦,被凍得通紅的小臉,還流著鼻涕,但仍舊難以阻擋他們內心的歡喜。


    天寒地凍最易出事,所以鄴城的防範很緊密,巡邏的兵士四處可見。


    通靖州因為寒冰降臨,被凍死了很多窮苦百姓,朝堂為此事籌集銀兩,購置各種抵禦寒冬的物件,送往通靖州。


    然而對於鄴城的那些富家子弟來說,他們的日子仍舊一成不變,玩出了各種花樣,成天三五成群待在一起,也因此出現很多糾紛。


    蘇揚回到鄴城已有數天,他一直待在景王府,未曾出去過。


    這一天,百裏登封來到景王府,他有些躊躇的說道:“哥,雨婷跟雨欣說了些事情,我覺得既然陸姑娘已經不在了,哥你也應該考慮一下終身大事。”


    蘇揚神色毫無變化,他沒再飲酒,而是在喝茶,茶香四溢,茶葉漂浮在茶盞中,繼而漸漸沉底,然後呈現出了怪異的綠墨色。


    此茶入口醇香,回味無窮,似乎整個人都變得精神了不少。


    放下茶盞,蘇揚聲音淡漠的說道:“管好雨欣,不要讓她多管閑事,且也要警告林雨婷,最好不要讓她出現在景王府。如果她要見靈兒,那便提前通知,我會讓靈兒去尋她。”


    百裏登封小聲的說道:“是不是雨婷哪裏做得不對,惹來哥哥生氣了?”


    蘇揚搖搖頭,說道:“這件事情你就別管了,告訴月兒,輪回珠的具體方位要盡快落實,越快越好。”


    百裏登封說道:“出來前月姐已經跟我說了,她已經找到了輪回珠的確切位置,乃是在方外雲夢國境內的某一座深山裏,那山裏有一山門,亦是方外修行界上的第一魔道宗門,它的前身是明宗。


    當年空聞前輩還很年輕,空聞寺的得道高僧發現明宗在修習魔道,於是聯合當年的各大宗派齊力圍剿,使得明宗被毀。


    然則明宗還存在漏網之魚,明宗餘孽逃往方外,曾橫渡無盡荒漠,在雲夢國重建山門,改名為魔宗,時隔近百年,魔宗發展壯大,儼然已經統治了方外修行界,但他們仍舊沒有下定決心或是自然能力不足,從而未曾踏足中土。


    但近日來,偶有魔宗之人頻頻出現在東溟州,雖然從未做過什麽事情,但也被我禦風閣眼線發覺,月姐也是從他們身上才得知輪回珠的下落。


    如今同樣是順藤摸瓜,在東溟州抓獲了幾名魔宗之人,進行審訊,以月姐的能力,那些魔宗之人縱然很嘴硬,卻也在生不如死的境地下,暴露了魔宗位置。”


    蘇揚微微眯起眼睛,說道:“既然已經確定輪回珠的下落,那麽便做好準備,隨時出發。”


    百裏登封點點頭,還想要在說些什麽,但看蘇揚興致不高,也隻能默默離開。


    蘇揚獨自坐在書房裏,他的時間雖然不充裕,但還能活幾年,所以他也並不是很著急。


    魔宗畢竟是在方外修行界,方外與中土牽扯的並不多,蘇揚也不是很了解,輪回珠對他太重要,他不能魯莽的便去尋那魔宗山門,提前做好萬全準備是必然的。


    且那魔宗的前身明宗,當年在大齊十六州亦是很強的宗派,正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經過百年的休養生息,魔宗如今的實力恐怕已經無法預料。


    方外修行界的情況更為複雜,且如雲夢國這等番邦小國太多,雖然這些國度每年都會向著齊王朝進貢,但也有很多不被齊王朝看在眼裏,或是距離齊王朝太遠的國度跟齊王朝並沒有太多牽扯,對於這些小國的地理和宗派勢力分布,蘇揚可謂一無所知。


    麵對未知,縱然隻是小國,但方外修行界太大,囊括了數十乃至上百的國度,魔宗能夠在百年時間統禦方外修行界,其力量便已經足以得見。


    而如今魔宗之人出現在東溟州,說明他們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他們已經開始進行試探,想要重回中土。這更能證明,他們已經擁有能夠與中土抗衡的力量,否則不會這般急切,畢竟百年時間都等了,何需再介意幾年、十幾年的時間。


    其實蘇揚內心深處還是沒有太將魔宗當回事,此等明宗餘孽苟延殘喘百年時光,當年的那些至強者很可能都已經隕落,他們是負傷而逃,又橫渡極其危險的萬裏荒漠,就算能夠走出荒漠,恐怕也剩不下幾個人。


    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在山河聖地現世之後,方外修行界必然也橫生出了很多強者,這裏麵難保不會有魔宗裏的人,這或許也是他們開始頻繁出現在東溟州的原因之一。


    先前隻是試探,或是想要了解中土的情況,再來,目的就會變得不一樣了。


    “管他明宗還是魔宗,既然我需要的輪回珠在你們手裏,那麽我便一定要拿到,如你們敢反抗,就再滅你們一次。”


    百裏登封出了景王府便悶悶不樂的朝著城外走去。


    他想不太明白,林雨婷和蘇揚的關係貌似變得很僵。


    就算蘇揚不喜歡,也不至於讓林雨婷永遠都不能再踏入景王府吧?


    正自往前走著,途徑流雲館,一輛貨車停在門口,福伯正喘著氣,指揮著下人搬運東西。


    “福伯,您這是在幹嘛?”


    百裏登封上前攙住福伯,拍了拍他的後背,幫他順順氣。


    福伯感激的笑了笑,說道:“老了,體力一天不如一天,但我畢竟也是閑不住,這隻是進的貨物而已,有食材也有給姑娘們用得胭脂水粉。”


    百裏登封撓撓頭,說道:“福伯啊,我哥年紀也不小了,你不如再去勸勸他,或者幫他找個好人家的姑娘認識一下。”


    福伯苦笑道:“我哪能當少爺的家,前兩天王爺也跟我說過這件事情,因為陸姑娘去世,王爺似乎對這件事情更上心了一些,但如果少爺不喜歡,我們做什麽也沒用啊。”


    百裏登封說道:“本來雨婷喜歡我哥,我和雨欣商量了一下,覺得這也是一件好事,而且他們恰好在天泉山莊相遇,這更是天賜的良緣,誰知道他們去了一趟青州後,回來似乎把關係鬧僵了,想要撮合他們貌似已經完全不可能了。


    原本我還很開心,畢竟我娶了雨婷她姐,如果我哥娶了雨婷,我哥是不是得管我叫姐夫啊,沒想到這個願望居然實現不了了,真是可惜。”


    福伯黑著臉,拍了一下百裏登封的後腦勺,道:“你倒是想得挺美,連少爺的便宜都想占。”


    百裏登封撓撓頭,笑道:“嘿嘿,我就是想想。”


    福伯擺擺手道:“行了,我繼續忙了,這件事情日後商量商量再說吧。”


    百裏登封點點頭,看著福伯走入流雲館,剛要離開,沒想到流雲館內又走出了一道身影。


    一股香氣鋪麵而來,令得百裏登封時間瞪大了眼睛。


    “臥槽,怎麽把仙女姐姐給忘了!”


    翩翩白衣的身影從流雲館內走出,這是一名看起來年齡不大,約莫二十七八歲的女子,這女子身材芊芊苗條,那腰間隻需一根紫色腰帶便將其玲瓏身材完整的勾勒出來。


    柳眉俏麵,墨絲垂肩,嫣然動人,一雙皓腕似玉,如雪藕般潔白。


    隻可惜這女子麵目清冷,那臉上的神色分不清是喜是憂,是哀是樂。


    這麽寒冷的天氣,她穿得並不厚實,百裏登封很擔心,她會不會凍壞身子。


    “仙女姐姐!”


    百裏登封連忙打了個招呼。


    冷悠雲疑惑的扭頭望去,麵色微微一喜,說道:“是小登封啊。”


    “是我,是我。”


    百裏登封笑嘻嘻的上前,說道:“仙女姐姐要出門麽?”


    冷悠雲微點額眉,道:“閑著無事,想要出去走走。”


    百裏登封猶豫了一下,說道:“仙女姐姐一直待在流雲館裏也不是個事兒,總該要找個人家才是,仙女姐姐這麽漂亮,想要追求你的人恐怕能從鄴城排到東溟州去。”


    冷悠雲貌似被百裏登封逗笑了,說道:“我確實也早已過了出嫁的年紀,說實話哪個女子不懷春呢,我當然也想邂逅一場愛情,隻是可惜,一直沒有遇到。”


    百裏登封歡喜道:“遇到,很快就能遇到!”


    冷悠雲好笑的看著百裏登封,說道:“小登封,你都是馬上要成親的人了,難道你想把我納入府中做妾,這我可不答應。”


    百裏登封慌忙擺手,道:“那不行,我可不敢。”


    冷悠雲的纖纖玉指點了點百裏登封的額頭,說道:“行了,不跟你開玩笑了。”


    誰知百裏登封滿臉急切道:“仙女姐姐,我沒跟你開玩笑,雖然這件事情有些冒昧,但真的非仙女姐姐莫屬啊。”


    冷悠雲一臉錯愕,百裏登封慌忙解釋了一通。


    很快,冷悠雲的神色便有些耐人尋味起來。


    百裏登封跟她約好之後便離開了。


    冷悠雲也沒了逛街的興致,轉身又回了流雲館。


    她的房間在頂樓,因為是花魁,所以她的身份地位都是極高的,住的房間自然也是最好的。


    她剛剛步入房間,就見窗戶被人從外麵打開,然後躍進來一個人。


    這人身條纖細,明顯是個女人,她穿著修身的便裝,更加容易行動,臉上也帶著麵紗。


    在將窗戶重新關上之後,她便揭開了臉上的麵紗。


    這女子月貌花容,芳菲嫵媚,薄粉敷麵,顏如渥丹,其雙目澄澈,顧盼生輝,撩人心懷。


    看到這女子翻窗進來,冷悠雲也並無意外,隻是略有不悅的說道:“現在是白天,你應該注意一點,免得被有心人發現端倪。”


    這女子貌似對冷悠雲有些尊敬,說道:“大姐放心吧,我一向很小心。”


    冷悠雲也沒有管她,坐在香榻上,說道:“紅袖的事情查明了麽?”


    那女子點了點頭,uu看書 .uukanshu神情有些陰戾,說道:“紅袖似乎喜歡上了一個男人,雖然她的死跟那個男人沒有太大關係,但也是牽扯不清的。如今那個男人也死了,殺死紅袖的茅興賢也被景王府的蘇揚殺死。”


    冷悠雲微微挑眉,道:“確定麽?”


    女子表示肯定。


    冷悠雲沉默了片刻,說道:“紅袖已經死了,她的仇人也沒了,你找人把她的屍體帶回來,總不能讓她死在外麵,我們能做的隻有這些。”


    那女子似乎很不甘心,說道:“我跟紅袖姐一起長大,如今她被人殺死,我卻不能為她報仇,我心裏很難受。”


    冷悠雲搖搖頭,說道:“我們既然做這一行,便早該想到會麵臨這樣一刻,沒有人是不會死的。這一次是紅袖,或許下一次就該輪到我們了,所以你近期安生一些,不要再生什麽事端。”


    那女子捏緊了小拳頭,看著冷悠雲想說什麽,最終沒有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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