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籠罩十萬大山,繁星閃耀,山間白霜點點開始生成,茫茫白雪在這一刻,更顯靚麗,好似要與黑夜分庭抗禮。


    雪原附近,又迎來了新的客人。


    共計三人。


    他們並沒有露麵,隻是在暗處觀察著雪原上那稍顯淒涼的戰鬥。


    “他似乎......比以前更強了。”


    有一身後背劍的男子,望著雪原上那一抹黑色身影,喃喃低語。


    另一人望了他一眼,道:“楚兄,難道你以前跟他交過手?”


    “隻是切磋了一下而已。”


    “是麽......”那人不再說話,隻是盯著場間情況,眉頭皺得很深。


    他麵對南朝天元榜第六的賀蘭玨,竟然展現了壓倒性的優勢,這還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


    一襲黑袍,仿佛遮天蔽日的暮色,又像是要展翅翱翔的雄鷹,俯瞰著世間大地渺小之物。


    蘇揚舉劍迎向賀蘭玨的一劍風雨,神情寧靜平和。


    賀蘭玨如風雨般的劍影,盡數落空,沒有一劍刺中蘇揚的身體。


    啪的一聲悶響。


    賀蘭玨的胸口被蘇揚一劍擊中,噴血倒掠,重重地砸在雪地上,然後如灘爛泥般一時無法站起。


    下一刻,他艱難地撐著地麵坐起身來,看著對麵的蘇揚,沉默不語,臉色已經慘白到了詭異的地步,前一刻才重新擁有的信心,迅速地消失。


    他沒有想到蘇揚的劍如他的人一樣,寧靜以致遠,淡泊而清曠,看似沒有什麽力量,卻又令人難以抵擋。


    拚死的一搏,依然沒有什麽勝機,那該怎麽辦?


    他已經徹底成了一個血人,毛孔裏不斷往外滲血,極為的恐怖。


    那是他最後一劍了,他沒有力氣繼續斬出一劍。


    身體的痛楚和精神的壓抑,甚至讓他感覺到有些麻木。


    痛苦,難言的痛苦,充斥他的身心。


    他已經快要崩潰了,體內經脈撕裂一般的痛。


    他不甘心,他絕對不能甘心。


    他可是南朝天元榜第六的強者,怎麽可能敗給一個修為比自己低的北人手裏?


    他還沒有打敗黎昕,沒有戰勝沈無風,擠入天元榜前三,甚至是首榜首名,他怎麽可以輕易死在這裏?!


    雪原上一片死寂。


    山上更是冷風刺骨,讓人背脊發麻,腳底生寒。


    沈無風靜立原地,下巴微垂,麵色微白。


    他感受到了那一絲淒涼,無論如何,他都不能眼睜睜看著賀蘭玨被殺。


    因為他們是南朝人,不管自己人是不是互相看得順眼,也絕對不能坐視北朝人目空一切。


    賀蘭玨坐在本該雪白卻變得鮮紅的雪地上,破爛的衣裳如絲如縷,身上不停地淌著血。


    這場戰鬥終於來到了最後,他失去所有勝利的可能,然而出乎很多人意料,甚至就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在這一刻,他沒有生出太多沮喪的情緒,更沒有了什麽悲憤痛苦的想法,他變得非常平靜。


    因為他已經盡了力。


    他已經拚了命。


    唯一剩下的,就是不甘心。


    明明心裏已經很平靜,為何還會感到不甘心?


    賀蘭玨看著手中的劍,這一直陪伴著他的好友,他並沒有想太久。


    因為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蘇揚默默的看著他,並不會因為他此時的可憐,便放棄殺他,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更何況他之所以變得這麽可憐,不都是拜自己所賜麽?


    蘇揚又有什麽理由去同情賀蘭玨?


    所以,他抬起了手中的劍,這一劍,不會要了賀蘭玨的性命,但會廢掉他的經脈,廢掉他的修為。


    因為這相比殺了他,是更大的懲罰。


    賀蘭玨和顧祤晨還是不同的,因為蘇揚對後者沒有那麽大的殺意,所以會幫他走出困境,重新拾起他的劍。


    在這場戰鬥開始到現在,蘇揚的心都沒有絲毫改變,他要讓賀蘭玨痛不欲生。


    因為他傷了陸嫣然,就必須得付出代價。


    或許現在的賀蘭玨要比當時的顧祤晨更加可憐,但毫無疑問的是,賀蘭玨是比顧祤晨更強的人,甚至二者根本不在同一個層麵。


    因為賀蘭玨的想法同樣始終未變,他並不會因為挫敗,從而喪失一切。


    哪怕深陷如此必死的境地,他身上的殺意都沒有減弱半分。


    關於這一點,是值得蘇揚敬佩的,但也僅此而已,他並不會因為這樣,便放走賀蘭玨。


    暴風雪已然停歇,變成如簾的絲紗,蘇揚的劍緩緩下落,他的眼眸如漆般明亮,神情無比平靜。


    激烈緊張的戰局,不可能留下太多感慨震驚的時間,蘇揚身體前傾,靴底踏破雪浪,劍挾風雨之勢狂暴而至。


    然而這一劍,並未觸碰到賀蘭玨,因為在兩人之間,多出了一個人。


    蘇揚的劍勢未停,攻擊方位也不會變,依舊狂暴的一往無前。


    沈無風劍在身周,如鬆濤萬頃,根本沒有留下任何空當,仿佛雪中沙粒輕漾,他的劍準確地拍打在了蘇揚的劍身橫麵上,嗡的一聲清鳴,從兩把劍身相遇的地方迸出來,仿佛一道悠遠的鍾聲。


    恐怖的靈息衝撞讓二人身體間的那些雪霧驟然拱起,變成一道中空的半圈,數百朵雪花像利箭般往四周散射。


    蘇揚如箭般被倒震而飛,身體撞破無數層雪霧,雙腳在地麵上拖出兩道極直的痕跡,直至十餘丈外才停下。


    他並沒有摔倒,依靠自己的意誌平穩地停了下來,他握著劍的手很穩定,神情上也貌似很平靜,甚至顯得有些從容。


    但實則他心裏的震撼,卻是無與倫比的。


    他看向對麵站著的沈無風。


    南朝天元榜第四的人物!


    在那一劍相撞的刹那,蘇揚下意識的提動了全身所有的靈息,但沈無風卻隻是隨意一劍點出,兩股強大力量的碰撞,沒有讓沈無風退後半分。


    這短暫的交鋒,蘇揚完敗!


    他握著劍柄的手越來越緊,看著對麵的沈無風,神情越來凝重,眼中的不解與震驚情緒越來越濃,因為通過這一次對劍,他深刻清晰了沈無風的實力。


    原來,天元榜第四和第六之間,竟然是這麽大的差距。


    雖然蘇揚


    那一劍,並非是他全盛時期的最強一劍,但也同樣是附加了血龍之力,耗費全身靈息所斬出的一劍。


    如果沈無風同樣認真,蘇揚就算是敗了,也不會太過震驚。


    關鍵在於,沈無風那一劍出得太隨便,但卻是無比的精妙,蘊含著令人發指的恐怖意境。


    他的手握的那樣緊,指節有些微白,懸在腿側的劍尖,卻有些微微顫抖,他無法確定,若自己在全盛時期,施展出青蓮劍訣,究竟能不能擊退沈無風。


    沒錯,是擊退,而不是擊敗。


    隻是一劍,便給予了蘇揚太大的震撼。


    這一次對劍看似平淡無奇,實際上卻是一種宣告。


    是沈無風必保賀蘭玨的自信。


    隻要有他在,那麽蘇揚便絕無可能殺死賀蘭玨。


    這或許有些誇張,也或許隻是因為那一劍所挾帶的意境,讓蘇揚的心境受到影響,從而有了這樣的想法。


    但刨除一切誇張成分,蘇揚依舊可以肯定,這個沈無風至少是與紀丹萱同等的存在。


    也許全盛時期下,施展出青蓮劍訣,能夠擊退沈無風,但卻不能將之擊敗。


    這是蘇揚目前絕對不可能戰勝的對手。


    雖然無法戰勝,但蘇揚卻不會退卻。


    他要更深刻的清楚明白,目前的自己跟沈無風究竟差距有多大。


    雖然他現在已經基本上很累,能夠提動的靈息也很少,根本起不了什麽作用,但他還是邁步衝了過去。


    腳步變幻難測,禦風術破雪霧而入細微,悄無聲息間便來到了沈無風的身前。


    他一劍斬落,碧天劍上附著的靈息看似極其雄渾,但實則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罷了。


    明眼人都能夠看得出來,他們無法理解,為何蘇揚還要衝上去?


    陸嫣然的神情很是擔心,她下意識的握緊了雲絲鏽玉弓。


    林昊乾癱坐在雪地上,uu看書ww..om 半眯縫著眼睛,疲憊地看著場中,神情稍顯凝重。


    半蹲在他身側的徐淖,神情倒是很平靜,他歪著腦袋,認真的注視著那一幕。


    皇甫熙雙手抱胸夾著那把刀,麵上似乎有些不耐煩之意。


    而蒼空寧卻是暗自握緊了拳頭,他的麵部甚至有些透紅,那是在暗喜。


    如果蘇揚能夠死在沈無風手裏,那不是再好不過的事情麽?


    蘇揚和沈無風、賀蘭玨身處的地方,是平原的一處高坡,而徐淖等人所站位置較遠,處於下坡的地方,所以一眼望去,那執劍的兩個人,好似立在山巔。


    隻不過有一人巋然不動,而另一人正以極快的速度衝上去。


    麵對這一劍,沈無風依然平靜。


    他握著那柄看似樸實平淡無奇的劍,翻腕輕撩,破空而去,隻見夜色下瞬間升起一輪太陽,光照平原大地。


    夜色上的月亮很是皎潔,但此刻卻又出現了一輪太陽。


    這本該是不可能出現的自然現象,但沈無風的劍鋒之前,卻仿佛真的升起一輪太陽。


    那並非是帶著殘血味道的夕陽,也不是清新無比的朝陽,而是正午最熾熱、最明亮、最毒辣,根本無法直視的裂陽。()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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