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貪婪,永遠無法根除。


    霍桑隔三差五拋出的一點點的好處,每次總能恰到好處誘惑到土肥,讓他放棄立刻殺死霍桑的念頭。


    “那我就等霍先生的好消息了。”土肥無可奈何的說。


    他吃了啞巴虧,他心裏清楚得很。


    “告辭。”霍桑微微一笑。


    即使身處困境,他依然保持儒雅的風度。


    他的從容鎮定總是讓土肥既佩服又嫉妒。


    霍桑離開茶莊,拿著土肥交給他的圖紙直奔特務處。


    土肥在以董誌海身份存在期間,對於建築、電力、設備的熟知程度,充分說明他本人是個有才華的人。


    況且他可以用權力和錢財招攬到他所需要的人,因而霍桑不擔心這份圖紙一眼就能被王進一看出存在破綻。


    更重要的是,他本來就沒打算隱瞞王進一這份圖紙的出處,和土肥居中所做的手腳。


    他左臂上的傷口,給了他在王進一麵前編第二個故事的借口。


    霍桑先是打了一個電話,和王進一約好在啟蒙書店見麵。


    這間書店,最初是王進一約他見麵時指定的。


    上午十一點半,兩人前後腳走進書店,在老板設置的一張靠窗的桌子邊坐下。


    霍桑掏出那份圖紙遞過去。


    王進一接過去,沒有看,眼睛首先盯住他左臂上的傷口,問道:“受傷了?”


    “對,拿到圖紙出來後,在路上被人盯住了,我躲進一家茶莊,在那裏受傷了。”霍桑把受傷地點做了更換。


    “那這份圖紙呢?”


    “是一份他們臨摹的,我拿到的原件上麵有血。”霍桑抬起自己的左臂,示意那上麵的血是從左臂上流出來的。


    “原件和這個的不同之處在哪裏?”王進一盯著霍桑,眼睛一眨不眨。


    他在用他的觀察,甄別霍桑的話有沒有騙他的成分存在。


    “我不知道,我假裝喝茶時被下了藥,打鬥時左臂受了傷,然後被蒙倒了,一直睡到今天上午,我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鬼子的間諜,拿走了圖紙原件,把這份交給我。”霍桑講述自己昨晚的經曆。


    “然後呢?”


    “然後,對方用他們拿到的圖紙要挾我,如果我不聽從他們的,他們就散布謠言,我和他們是同夥。現在這種局勢下,不管我走到哪裏,身上帶著和鬼子是同夥的印記,我能活得下去麽?”霍桑沮喪的歎一口氣。


    他原本已經尷尬的身份,又有橫禍上身,的確不好混!


    “對方怎麽說?”王進一最想知道的是這個。


    “我告訴他,我可以借助我以前的身份,把打聽到的黨國軍隊部署方麵的消息告訴他,處座,很抱歉,我事先沒有征得你的同意,擅自這樣說了。”霍桑心虛的低下頭。


    “不,你做的很好,我一直覺得你天上就是一個當特工的料,你的判斷和直覺總是很正確,知道為什麽?”王進一反而有些興奮了。


    “不知道。”霍桑很迷茫。


    “那是因為你最近一段時間沒有接觸情報,不準確的知道現在的時局和戰局。”王進一拍了一下桌子。


    他的眼神,從剛開始的亢奮到如今的暗淡。


    “時局和戰局真的像傳言那樣都很吃緊麽?”霍桑不自信的問。


    “不僅僅是吃緊,而是潰不成軍,在r軍組織的1號戰役中,洛邑是主要目標。”王進一說出來的話讓霍桑呼的一下站起來:“什麽?”


    他最早學習的是指揮專業,衝鋒陷陣是他年輕時的夢想和追求。


    “到底怎麽樣?”霍桑嗓門不高,但是急促而有力。


    按照他一直的觀察,以目前rb軍隊的部署看,想要攻打洛邑,撕開東部、西部防線,兩麵夾擊是最快、最保險的攻勢,同時也是讓洛邑難以抵禦的攻勢。


    “坐下。”王進一陰沉著臉,看了周圍一眼。


    啟蒙書店不算小,這個時間在書店了以年輕人居多,人數也不少。


    一切過於衝動和突兀的舉動都會非常引人注目。


    霍桑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慚愧的的坐下。


    他的舉動,已經違反了一個合格特工的基本準則。


    “潰不成軍。”王進一隻說出四個字,卻讓霍桑在腦海中織出一副山河破碎風飄絮的悲慘畫麵。


    “我該怎麽辦?”霍桑平時養成的習慣讓他無法忘懷報效國家的夙願。


    “趁著這個機會,再次打入鬼子內部。”王進一第二次使用這個伎倆。


    第一次,他讓霍桑跟中田晉二合作,成功了。


    “處座,中田和土肥無法相比,往日也不同今時。我的手裏如果沒有貨真價實的情報,土肥不會相信我的。”霍桑態度並不積極。


    “你想到的我也能想到,放心,大戰在即,哪怕提前十分鍾獲得一個重要的情報,都可能改變戰局走向。”王進一對情報的重要性深信不疑。


    “這樣的話,我需要告訴他一些我們的情報,而且以rb情報機構的能量來看,其中必須有真實的情報才能瞞過他們,這樣也可以麽?”霍桑重複提出自己的疑慮。


    “這點你還需要擔心麽?”王進一反問。


    “擔心倒是不擔心,我知道可以有選擇的給他們提供情報,隻是我現在的身份很特殊,中間還有蘇伊湄,戴老板會信任我麽?我的生命有保證麽?關鍵時刻我不會成為你們的棄子吧?”霍桑憂心忡忡。


    他不想不行,此時彼時,他現在的身份已經成為橫亙在理想和現實之間的絆腳石。


    “這點你放心,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和戴老板溝通,這場戰役從一開始就牽動委員長的心,不惜一切人力物力財力也要打贏這場戰爭,是委員長的命令。”王進一同樣慷慨激昂。


    霍桑沒有說話,表情沉重。


    “而且,你的身份此時恰恰是你的保護色。”王進一看了霍桑一眼。


    這點,霍桑深信不疑。


    “好,處座,什麽都不用說了,我幹。”霍桑終於明確表態。


    “霍桑,你這次和rb人聯手,危險、重要,這些不用我說,我希望你能用一點時間學些東西。”王進一提出自己的想法。


    “什麽東西?”霍桑疑惑的問。


    特務的基本技能他都會,而且比絕大部分人都要強,還需要學什麽?


    “電報,這一直是你的缺憾。”王進一說。


    “是的處座,卑職慚愧。”


    “我希望你能學一下,以你的資質和悟性,不難,學會了這些,你可以在拿到情報之後立刻告訴我,要知道現在時間是一分鍾也耽誤不得。”


    “好,卑職聽從處座安排。隻是我怎麽學?”


    “你明天雇傭一兩個下人,我叫張旭初和黃華喬裝一對夫妻進入你家,教你。”


    “張兄,他不是去重慶了麽?”


    “那也是臨時的,這次戴老板為了加強收集1號戰役的情報,又把他派回來了。”


    “那就太好了,他到洛邑了麽?”


    “昨天剛到。”


    “好,我明天在家門口貼一張招廚子的告示。正好內人不在家。”


    第二天,霍桑在家門口所在的街道貼了七八張告示,請一個廚子、一個老媽子,最好是一家人,負責買菜做飯,打掃衛生、洗衣燒水倒茶。


    直到晚上,張旭初和黃華也沒出現。


    其他來敲門的人倒是有三五個,不過都在霍桑極其專業的盤問下,感到吃力,自動退出。


    第二天上午,霍桑自己拿著菜籃子去買菜,在菜攤前他掏錢準備付賬時,氣惱的把菜籃子摔在地上,抬腳踩爛了,一根菜毛也沒買回去。


    中午,他到外麵的一個飯館吃了午飯,要了一瓶酒,整個人喝的爛醉如泥。


    下午,又有人敲門報名。


    霍桑問了幾句話後,怒氣衝天:“勞資找個廚子都這麽難麽?勞資喜歡吃上海菜、杭幫菜,怎麽來的都是會做本地菜的廚子?勞資仕途不順,經商無門,想吃的舒服一點都不行麽?滾!”


    他渾身上下散發酒氣,臉色紅的像豬肝,一看就是喝醉酒的人再撒酒瘋。


    這次登門的人,是土肥派來的,他在霍桑離開後,繼續派加藤在後麵監視霍桑,親眼看著他把那張圖紙交給了王進一。


    當加藤向土肥報告霍桑的表現後,土肥終於放心了。


    霍桑越落魄,他就越容易用法幣和金條操作霍桑。


    土肥不僅看中霍桑在特務處的地位,他還把主意打到張裴灃身上,奢望通過張裴灃,拿到重慶方麵的情報。


    第三天,霍桑終於找到了讓他滿意的廚子,一對中年夫婦。


    那對夫妻住進霍桑家之後,霍桑才又開始繼續在家裏吃飯。


    “老霍,叫著好像叫我自己。你到底怎麽回事?”張旭初進駐的第一天,就在黃華站在門邊望風時,詢問內情。


    他曾經用霍桑的名字頂替夜色變身藥店老板,如今說起來,還覺得好笑。


    夜色的起起伏伏,成了他們內部最具傳奇色彩的故事。


    “一言難盡,總之還是我書生意氣太濃,至今沒有弄清楚官場的規則。”霍桑苦笑。


    他把仕途失敗,歸結於自己的書生意氣,這個借口也是很久沒在他身邊的張旭初最相信的借口。


    “算了,過去的事情就過去吧,夥計,還記得我很早以前跟你說,學學電報,你嫌費腦子,現在看看怎樣,還得學吧?”張旭初指著桌子上的一個電台,笑著說。


    “曹丹,我特麽這麽大歲數了還要學這個。”霍桑爆出粗口,卻又哈哈大笑。


    在張旭初麵前痛快淋漓的宣泄了自己的真實感情後,霍桑又有了精氣神。


    接下來的一天一夜霍桑跟著張旭初,從最基礎的開始學,一直學到如何接報、發報。


    “張兄,那你對rb電報有何見解?”霍桑記得之前,他們對所有截獲的rb 電報,幾乎全是一籌莫展。


    “你問對人了,我去重慶之後,曾經在薑少將手下呆過一段時間,從她那裏學到了很多rb密碼的使用習慣,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不過能不能破譯土肥現在的電報,我並沒底。”張旭初對霍桑並不設防,基本上是自己知道多少告訴他多少。


    “張兄,你太高看我了,以我現在的水平,連自己的也是剛學皮毛,你以為我還能學會rb人的密碼麽?我隻是想了解一下,對比一下看看和咱們的區別有多大。”


    “不過學會的話,關鍵時刻真的有用,當年薑少將破譯出rb偷襲珍珠港的密保後,晉升少將,和戴老板軍銜同級,那是何等的榮耀和輝煌呢。”張旭初讚歎不已。


    “好了,張兄,我就圖有口飯吃,能為黨國效力就夠了,就我現在這樣,你說我還會有什麽想法麽?”霍桑自嘲道。


    “也是,咱們都是平凡人物,想太多根本沒用。”這點,張旭初同意。


    他突然好想想起了什麽,衝著霍桑說:“對了,柳學成留下一份辭呈,偷偷離開洛邑的事情,你知道麽?”張旭初眉飛色舞的說。


    他們這種人,自己沒有什麽太高的地位,對於同樣落難的人,不是同情,而是嘲笑。


    “走了?為什麽?”霍桑挑眉瞪眼,他的反應越驚奇就越正常。


    “不知道,估計是被兒子綁架刺激的,覺得這裏不安全了。”張旭初的解釋是幾乎所有人相同的解釋。


    “張兄,你想過把家人轉移走麽?”


    “你說到這件事了,u看書 ww.uukanshu 我得到的消息是很多有錢有勢的人都在轉移,我也準備在近期把家人送到重慶那邊去,你怎麽辦,要不要把弟妹也送走?”


    “我跟她說過這件事,她說我在哪她在哪,生死與共,我勸不動她。”霍桑看似埋怨的口氣中實際帶著無限的驕傲。


    “弟妹真的沒說的,這種女人找不到,你真特麽的幸福。”張旭初一拳搗在霍桑的肩膀上。


    兩人又閑聊了一點別的,張旭初衝著霍桑說:“你現在給處座發一份報。”


    “現在發報?為什麽?他還考試啊。”霍桑不明所以。


    “我也不太清楚,我來之前,他讓我告訴你,在你學會發報後,用蠶寶寶這個代號給他發報,電文內容是我已到校,急需課程表。”張旭初從兜裏拿出一張紙,把上麵的字念給霍桑聽。


    “好,我試試,你在一邊看著,我不會的問你。”霍桑坐在電台上,帶上耳機。


    他第一次操作,既不熟練,也不膽大,當著張旭初的麵,先用鉛筆在紙上寫下那份電報相對應的數字,讓張旭初檢查。


    霍桑的第一份電報,張旭初查出兩個錯誤的地方。


    改正後,張旭初把電報遞給霍桑:“現在可以了,照著這個發就行了。”


    霍桑戰戰兢兢,很不熟練的發出了這份電報。


    一天後,他出現在土肥的茶莊。


    “什麽事?”土肥對於霍桑的猛然出現很吃驚。


    “土肥先生,我剛剛得到一個消息,一個代號蠶寶寶的特工已經潛入洛邑了。”霍桑說出自己的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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