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風的腦子淨顧得偷聽夜色和張旭初在屋子內的談話,沒成想林立國一陣風似的走過來,兩個心不在焉的人撞在一起。


    “報告沈處,我不會故意的。”林立國嚇得原地立正。


    他用自己的剽悍把上峰的清秀撞的一覽無遺。


    眼鏡掉在地上,沈清風一手扶牆,臉色冷峻。


    蠢貨!


    窗外的動靜,自然而然驚動了夜色和張旭初。


    兩人走出辦公室,發現走廊裏耐人尋味的一幕。


    還在立正的林立國終於發現讓沈處惱火的事,連忙哈腰撿起掉在地上的眼鏡,忙亂中遞給沈清風。


    眼鏡摔裂了一道紋,他毫無察覺。


    沈清風接過眼鏡,故作鎮定環視一周,擺擺手:“沒事,沒事。”


    邁步離開。


    夜色目光直指林立國。


    對他,自己無所愧疚。


    林立國目不斜視,無聲離開。


    他的個性中有小心眼的一麵,對誰好的時候好的不得了,對誰一旦產生誤解之後,內心的猜疑和陰影就像沾染在衣服的墨汁,越陰黑團越大。


    這點,恰好是夜色希望的。


    他在暗中配合林立國,最終把他打造成對自己救命恩人反目成仇的小肚雞腸的人,進而孤立他。


    張旭初衝著林立國的背影呸了一聲:“呸,就這種人,值得你對他貼心貼肺的麽?”


    他成為李泉之外第二個詬病林立國的人。


    “別這麽說,林參謀心裏轉不過這個勁來。”夜色微微一笑,他用自己的大度和寬容推波助瀾。


    兩人回到辦公室,張旭初拿出一本佛經參讀,夜色拿起一張報紙,眼睛盯著上麵,腦子裏想的卻是沈清風為什麽出現在窗戶外。


    這不是壞事,最好聽他能聽見自己和張旭初聊天的內容,消除猜疑。


    洛邑電廠,位於城市北麵的山腳下。


    已經壘砌的高牆,把一大塊的空地圍城一個院子,距離隴海鐵路線很近。


    在搭建好的簡易辦公室內,羅宏宇眼前的桌子上堆滿圖紙。


    “羅工,快點找人,我手下人手不夠,影響進度。”


    “羅工,線路出錯了,你看怎麽辦?”


    “羅工,我醜話說在前麵,我絕不會再替手下受過,該誰的責任誰承擔。”


    羅宏宇的辦公桌前,站著三個男人,皺眉擰眼,怨氣連天。


    自從工地接連死了幾個人,又被抓了幾個人,重要崗位人手不足,嚴重影響到了進展。


    “各位稍安勿躁,情況我都知道。有人報名,為數不少,明天開始麵試,請大家放心,放心!”羅宏宇的話簡明扼要。


    跟這群大老粗在一起,溝通、交流都苦難,他頭疼。


    “羅工,”距離他最近的瘦高男人再次開口,準備發難。


    可惜,他的話被刺耳的電話鈴聲打斷。


    “等等。”


    羅宏宇擺了一下手,順手拿起電話:“你好。啊,錢小姐,是是,行啊,沒問題,晚上見。”


    錢梅玲約他晚上吃飯。


    羅宏宇抬腕看看手表,距離下班隻剩半個小時。


    “鄭工,你說的問題我知道,咱們明天再談。”羅宏宇的心思已經飛到電話那端美人身上,他試圖立刻打發走眼前的三個男人。


    鄭工從羅宏宇神色變化上已經察覺出自己的存在非常礙事,眼珠帶著意見瞪了他一眼,蹬蹬蹬的走出簡易辦公室。


    另外兩個人聳聳肩,跟著鄭工一起消失。


    羅宏宇鎖好圖紙,又鎖了辦公室的門,駕駛自己黑紅色的雪鐵龍轎車離開工地。


    還有半個小時時間,他要找家花店,買一束紅玫瑰送給錢梅玲。


    自從在歡迎方怡翎的舞會上見到這個女人後,他對她念念不忘,即便在知道她已經成家後,對她的覬覦之心不僅沒有減弱,反而更加強烈和衝動了。


    路邊野草通常都比家花香。


    晚上六點,羅宏宇提前五分鍾到達聖羅蘭西餐廳。


    出乎他的意料,剛剛走進門,一個帶著白色手套的芊芊玉臂衝著他優雅的舞動,錢梅玲幾乎和他前後腳進了餐廳,並且是在他前麵。


    這種舉動在國內極其罕見。


    大家千金幾乎個個在見麵時,要拖延十幾二十分鍾,甚至半小時,美名其曰矜持或者不輕浮。


    “錢小姐,抱歉我來晚了。”羅宏宇獻上鮮花的同時,忙不迭為自己的失誤道歉。


    “謝謝,真漂亮!不過,你不用抱歉,是我來早了,剛才和我表弟去了一家圖書館,他要買電工方麵的書,我哪裏懂呢,陪著他買了幾本就直接來這裏了,很近,我沒看表,接過來早了。”錢梅玲解釋自己來早的原因。


    羅宏宇走到她身後,紳士的拉開椅子,耐心等著錢梅玲就坐。


    錢梅玲坐下後,摘下手套,和她鑲嵌亮片的小包一起放在旁邊的椅子上。


    這家餐廳兩人第二次來,他們對這裏環境、菜品、服務質量的認可出奇一致。


    “錢小姐表弟是學電的麽?”羅宏宇接過錢梅玲剛才的話題問。


    “對,不過,說是表弟,其實不是親的,老家是一個村子的,排起輩份就這麽叫了。他從英國曼徹斯特大學電氣與電子工程學院畢業,最近來到洛邑。年輕人愛學習,來了之後先買書,是不是太書生氣了?”錢梅玲嘴上嫌棄,其實很自豪。


    能留洋的學生不多,不管在哪裏,說出來這樣的親戚都會令人矚目。


    羅宏宇讚不絕口:“這所學校太有名了,說真的,到這裏來會不會影響他的前途?”


    國內戰火紛飛,不管從事科研還是建設,都不具備好的條件和環境。


    “像你一樣,愛國。”錢梅玲的話,包含著對兩個人的崇敬和欣賞。


    “他現在在哪裏高就?”羅宏宇輕啜一口紅酒。


    “還沒找呢,剛來,他的身體有些虛弱,正在調理。”錢梅玲從頭至尾一句不提羅宏宇管理電廠的事,更不提表弟工作的事。


    她越這樣,羅宏宇對表弟的事情越想多打聽。


    人的心理就這樣,對喜歡的人,愛屋及烏。


    這時,服務生推著小車,送來兩份剛剛煎至五成熟的牛排,飄著肉香的牛排瞬間吸引了錢梅玲的注意力。


    她還有一點不像國內女孩子,吃東西的時候小口慢嚼,斯文過度。


    “達令,中午吃得少,我早就餓了。”錢梅玲先是不好意思的一笑,然後就開始對牛排狼吞虎咽的展開攻擊。


    她嫣紅的小嘴含著切好的牛肉,咀嚼的小嘴一鼓一鼓的,帶著孩童的純真和女人的性感,牢牢吸引著羅宏宇的眼珠。


    他愣愣的,看呆了。


    “看什麽?”錢梅玲察覺羅宏宇炙熱的眼神,睜著大眼無辜的問。


    “你太美了。”羅宏宇放下刀叉,從自己兜裏掏出手絹。


    錢梅玲的嘴角,沾了一塊指甲蓋大小的黑胡椒醬汁。


    他向前探出身子,攥著手絹輕輕擦拭錢梅玲的嘴角。


    錢梅玲一動不動的配合著,勾起的嘴角帶著甜蜜的笑容。


    兩人的一頓西餐吃了足足兩個多小時才結束。


    羅宏宇拎起自己送出的紅玫瑰和錢梅玲的小包,體貼的說:“我送你回去。”


    “嗯。”錢梅玲點頭。


    兩人還沒邁步,西餐廳走進一個一表人才的小夥子。


    他一眼看見錢梅玲,衝著這邊走來。


    “宏宇,我表弟來了。”錢梅玲喜出望外。


    “表姐,天晚了,我來接你。”被錢梅玲稱為表弟的男孩說。


    “我來介紹,這是我表弟董誌海,這是電廠的羅宏宇先生。”錢梅玲互為介紹雙方身份。


    “你好,羅先生。”


    “你好,董先生。”


    “不好意思羅先生,表姐沒說她和朋友約好了,否則我不會來打擾你們的。”董誌海誠心道歉。


    “沒關係,不如我們喝點茶?”羅宏宇對董誌海的第一形象很好。


    小夥子外表精神、幹練、幹淨,很有禮貌,還有和自己相同的海外留學經曆,以及相同的專業知識和領域,他們之間的共同語言不會少。


    五分鍾後,三人走到西餐廳旁邊的銀基茶座,要了一壺醇香清澈的綠茶。


    “董先生這麽好的學曆和能力,沒找工作?”羅宏宇問。


    董誌海抿嘴一笑:“說出來您會覺得不可思議,我身體不太好,有個藥店老板正在我治病。我這個人有個毛病,滴水之恩湧泉相報,藥店老板想另外謀一份職業,養家糊口,我答應隻要自己找到工作,同時也把他帶進去。我想工作並不難,但同時解決他的就相對困難一些。”


    羅宏宇明顯不讚同:“董先生在國外呆過,應該明白這種道德綁架的事情是不公平的,支付您薪水的地方要找的是一個能對得起薪水的熟練工人,您這樣的確有些強人所難了。”


    董誌海連著點了幾下頭,歎了一口氣:“唉,羅先生,我明白這個道理,但,毛病吧,我改不掉的。”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又衝著羅宏宇靦腆一笑。


    錢梅玲張嘴解圍:“宏宇,別怪他了,好在我們經濟條件還可以,索性就成全他的好心好意了。”


    羅宏宇被錢梅玲的笑容打動,心頭一熱,張嘴就問:“董先生想過去電廠試試麽?”


    “電廠?抱歉,我剛到本地不久,不太注意。”董誌海解釋。


    羅宏宇嗔怪錢梅玲:“達令,你沒給董先生提過我麽?”


    錢梅玲認真解釋:“嗯,這些事我從不摻和,誌海要是有能力的話,不需要我的推薦,如果他什麽都不會,我更不能把他介紹給你,影響你的前途和聲望。”


    羅宏宇神情凝視錢梅玲一眼,轉而把精力全部用在和董誌海的聊天上。


    兩人海闊天空,從英文到漢語,從電學、力學到車間廠房的建設,從人力管理到激發工人潛能等等,說的不亦樂乎。


    最後,羅宏宇突然問了一句:“董先生會否可以屈尊到電廠任職?”


    董誌海反問:“羅先生能接受我的條件,帶一個人進去麽?”


    羅宏宇不以為然的回答:“董先生,一來我欣賞你是一個人才,剛剛開始的建設需要你這樣有眼界、有思想的人。二來電廠不是我自己的,政府出錢,多一人少一個人對我而言無所謂。更重要的是,幾千年的封建思想造就了這裏人們思想的僵化和固執己見,我希望能和誌同道合的朋友攜手前進,而你,正好就是這樣的人。”


    說完這番話,他衝著董誌海伸出手。


    董誌海扭頭看向錢梅玲。


    錢梅玲抿嘴笑著,使勁的點點頭。


    董誌海站起來,左手放在腹部,右手伸出來,禮貌、莊重接住錢宏宇的手。


    “別人對於我的邀請趨之若鶩,唯獨你,是最難的一個。”羅宏宇感慨道。


    “別介意羅先生,我是個實在的人,隻會說實在的話,辦實在的事,以後還是這樣,希望你清楚一點,我的實在對於一個全新項目的建設,百益無害。”董誌海知道自己說什麽,是羅宏宇最愛聽的。


    “我也一樣,合作愉快,希望你明天就能上班。”


    羅宏宇在和董誌海的一番交談之後,決定聘用他。


    但羅宏宇並沒發現,就在他低頭坐下的刹那,錢梅玲和董誌海交換了一個得意的眼神。


    次日,董誌海第三次來到安心藥房。


    這次,他來的似乎不是時候,店鋪裏麵傳來敲桌子、砸椅子的聲音。


    董誌海走進去時,看見三個地痞流氓正在裏麵鬧事。


    歐陽磊躲在櫃台後麵不敢出來,賬房先生已經被打得頭破血流。


    “霍老板呢?”董誌海問。


    歐陽磊結結巴巴回答:“出、出去賣、賣藥了。”


    “聯係上沒?”


    “剛、剛才夥計說,u看書.uknshu 說他馬上回、回來。”


    饒是見過世麵,歐陽磊第一次麵臨自己被打,心裏膽怯的不得了。


    董誌海不吭聲,站在一邊,冷眼旁觀。


    藥店內,擺放西藥的櫃台被砸爛一角,盛著中藥的櫃子已經倒在地上。


    三個砸店的流氓揮舞木棍叫囂:“老板再不來,直接燒了你的店。”


    “我來了,我來了,你們為什麽砸我的店?說不出個理由,我馬上報官。”闖進店門的霍桑氣喘籲籲,怒不可遏。


    “報啊,我們家的人都被你治死了,我巴不得你馬上報官呢。”為首那個胳膊上紋著青龍的男人惡狠狠地說。


    “你胡說,我的店從沒發生這種情況。”霍桑嚴詞反駁。


    賬房先生捂著頭,小聲說:“老板,他們幾個進來後先要保護費,我們沒給,他們轉而才誣陷我們治死人的。”


    霍桑拍著大腿,帶著哭腔:“各位,你們行行好,我小本生意本來就不掙錢,你們這樣折騰,我的店就開不下去了。”


    “開不下去就關門,不過,關門之前先把這幾個月的保護費交了。”紋身男人對於霍桑的苦苦哀求無動於衷。


    他繼續揮舞手中木棍,左敲一下,右砸一下。


    霍桑試圖上前阻擋,被另外一個流氓推倒在地。


    無助的霍桑使勁敲著自己腦袋,長籲短歎。


    董誌海上前一步,攔住紋身男人,口氣輕飄飄的:“保護費我給,拿到錢,立刻從這裏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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