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被帶走了?


    坐在車裏的夜色心急如焚,恨不得自己衝過去問個究竟。


    鑒於自己的同為特務的身份,他又不能。


    假如因為晚到導致榮輝出事,百罪莫贖!


    “爺。”一道黑影從旁邊閃出,小跑到了張裴灃身邊。


    張裴灃寒著臉,背著手,等著來人說話。


    “半個小時前,一輛車從這裏開出去,估計就是那輛車把榮爺帶走了。”黑影附在張裴灃耳朵邊小聲說。


    張裴灃一聲不吭,走到夜色所在的駕駛室邊,拉開車門,不悅的說:“坐後麵去。”


    他張大爺的麵子,折在調查科門前,關鍵還被夜色親眼看見,這口氣,是可忍孰不可忍。


    夜色下車之後,立刻感受到來自張裴灃的暴戾之氣,他一聲不吭,坐到後麵一排。


    第一次,他在荒誕不羈的張裴灃身上,體驗出他的凶狠和怪虐。


    副駕駛那邊,那道黑影,悄無聲息地跟上了車。


    張裴灃一言不發,按照黑影指著的方向,瘋子一般開車。


    但凡有想跟他較量的,都被他拚死的氣勢嚇得乖乖的讓開了。


    之後,前麵的兩個人不出聲、不對話,每到一個路口,張裴灃總能毫不猶豫選擇前進的方向,而且前麵兩個人毫無分歧。


    沿途,肯定留有隻有他們自己人才能看得懂的標記。


    黑暗中,張裴灃的車一直開到城邊的一片小樹林外,從未減過速,也沒詢問過,犀利的眼神每到一個路口,隻是衝著敞開的車窗外麵一撇,就能熟練辨認出前進的方向。


    夜色學著他,努力觀察,從樹枝、樹幹到地麵,根本無法發現明顯的痕跡。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每個行當都有每個行當精通的訣竅。


    他放棄了無謂的努力,隻要張裴灃在,今晚不用他忙活。


    黑色轎車開進一塊空地,前麵已經並排停了兩輛車。


    張裴灃挺停好車,甚至顧不上和夜色說話,下車後徑直走向小樹林。


    樹林內,隱隱約約能聽見裏麵有人呻吟的聲音。


    夜色跟在後麵,進了小樹林。


    走了五百米多米遠,在幾棵百年老樹中間,三個男人跪在地上,雙臂緊捆身後,每人嘴裏塞著一團破布。


    他們前麵,有一個一人多高的土坑,挖出的黃土新鮮潮濕,一看就是剛挖的。


    他們身後,站著五個膀大腰圓的壯漢子,個個一身黑衣黑褲打扮。


    站在陰森森的樹林裏,要不是頭上有月光,現場還有幾個小手電筒,準會以為他們是五棵粗壯的,被攔腰階段的大樹。


    榮輝靠坐在一棵大樹下麵,微笑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吳增華對他的審訊,從沒停止過,幾天幾夜,他被折磨的沒有好好睡過一會兒。


    本想再堅持一會,再看看這個世界,然後被推進土坑,埋掉了,以後就可以永遠的睡覺了,誰知又來了幾個不明身份的黑衣人,打擾了他的好夢。


    當時他在想,怎麽回事?自己的命什麽開始變得這麽值錢了?


    如今看見夜色出現,命應該可以保住了,其他的以後再說。


    榮輝閉上眼,安靜的入睡了。


    “怎麽回事?”張裴灃冷冰冰的問。


    “四少,這三個人把榮少帶到這裏,準備活埋。”五個黑衣人中的一人弓著腰,恭恭敬敬的回答。


    張裴灃走到距離他最近的被捆綁的男人麵前,掏出他嘴裏的破布,拍著他的腦袋問:“誰叫你們來的?”


    嘴裏沒了布,這個被捆綁的男人盯著張裴灃,不知死活的叫囂:“我告訴你,我們是調查科吳特派員的人,老老實實把我們放了,什麽事都沒有,否則,你們承當不起這個後果。”


    張裴灃抬起腳尖,挑著他的下巴:“是麽?那我先給你看個後果。”


    腳一蹬,腳掌踹在這個男人臉上,把他踹倒在地。


    頭一歪。


    從車上跟下來的那個黑影向前走了幾步,撿起地上的破布重新塞進他的嘴,拎著捆綁他雙臂的繩索,往前一拉,又用腳狠狠一踹,這個男人倒栽蔥掉進他自己剛剛挖好的土坑裏。


    黑影一揮手,走出來三個男人拿起旁邊扔著的鐵鍁一起動手,往坑裏填土。


    掉進土坑的男人哼哼唧唧,拚命求饒。


    但是,沒有一個人搭理他。


    不到十分鍾的功夫,在另外兩個臉色蒼白的男人麵前,土坑平整如初,而自己囂張的同伴,已經從人世間徹底消失了,無影無蹤。


    那兩個男人衝著張裴灃不停磕頭,如家狗般巴結主人的眼神裏,帶著對生的渴望。


    張裴灃拉出第二個人嘴裏的破布,不等他問,第二個人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說出來:“是特派員,不,是吳增華,聽他說今天接到好幾個電話,都是替榮輝,不,替榮處說情的,居然還有人替共黨說情,吳增華惱火的不得了,中午似乎又接到一個電話,吳增華直接發飆了,當時就命令我們三個晚上出來,乘人不備,把榮處帶到這裏埋掉。”


    中午?那麽這通電話就應該是張裴灃叫人打的了。


    夜色突然插話,不怒自威:“你確定是中午?”


    他故意的。


    “是、是、是,你是?”那個人似乎在哪裏見過夜色。


    夜色冷笑,又一個傻子,不知道多嘴多舌的人沒有好下場麽?


    果然,那人說完這句話,馬上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他低下頭,閉緊了自己的嘴巴。


    張裴灃扭頭看看夜色:“你認識?”


    “在調查科大牢裏,他們見過我一次,叫我們去看他們是怎麽審訊榮處的。”夜色輕描淡寫的說。


    他說什麽都不重要了,隻要認識他的人,肯定活不了。


    張裴灃看看剛埋了人的地麵,又抬頭看看上麵。


    一棵大樹的枝幹正好橫在上麵,手腕粗細,吊死幾個人綽綽有餘。


    他扭頭看向埋人的黑影子,下巴一抬,衝著那個樹枝方向做出動作。


    黑影子衝他點點頭。


    張裴灃轉過身,衝著夜色說:“走吧。”


    他在後麵把榮輝扶到夜色後背上,然後自己打著手電筒,照著路,跟著夜色一起把榮輝背到自己的車上,往回走。


    “去哪?”張裴灃隨口問出的問題,事實上是一道考試題。


    回夜色家,不行。


    去他住的酒店,也不行。


    可供選擇的第三個地點,隻能是代表對方特殊身份的秘密地點。


    夜色沒時間思考,直接指路:“前麵第一個路口左轉。”


    他現在隻能把榮輝先帶到收留黃益民和處決王如風的那個院子裏。


    好在他已經讓宋凱和他手下暫時離開那裏避避風頭,一所空空的院子,他可以解釋成自己偷偷置辦的。


    張裴灃在夜色指引下,很快把車開到距離那所院子百米外的路邊停下。


    “你自己行吧?”張裴灃穩當當的坐在座位上,沒有準備下車的架勢。


    “謝謝你。”夜色非常鄭重的道謝。


    張裴灃看似偷懶的舉動實際上是對他最大的幫忙。


    對於夜色的身份,張裴灃有過猜測,雖然目前並不明朗,但僅憑他是特務這一點,就會有他不想讓別人知道的秘密,包括宅子之類的東西。


    張裴灃揮揮手:“我走了,你小心,明天來酒店找我。”


    說完這句話,他開車走了。


    夜色背著榮輝進了屋子,把他放在床上。


    陷入沉睡的榮輝一來很久沒有好好睡覺,二來渾身上下的的傷痕造成他一直高燒不退,不管是在車上還是被對夜色放在床上,他都一無所知,沉睡不醒。


    夜色隻能找了一條毛巾,沾濕涼水後搭在他的腦門上。


    身為一個男人,意誌始終堅強如鋼的夜色看著榮輝身上的傷疤,忍不住都想掉淚。


    渾身上下,找不出一個塊巴掌大的好地方,被烙鐵烙過的地方,留著腥臭的膿水;被皮鞭抽過的地方,腫起很高;十根手指的指甲,全部脫落,血肉模糊,可見指尖白骨。


    夜色長長歎了一口氣,抻開一條薄被,搭在榮輝身上。


    他出了院子,從外麵鎖好門,獨自返回家中。


    因為裝出生氣而砸壞一塊玻璃後,他從歐陽磊那裏拿了一些治療傷口的藥放在家裏,還有平常積攢的一些,以及紗布、繃帶等等,正好可以用在榮輝身上。


    他找了一個布兜,把能用不能用的藥物都塞進去,又用一塊布裹了自己的幾身便衣,裝上從櫃子裏麵拿出的僅有的兩瓶白酒,還在家裏寫了一張紙條,出門後先拐到宋凱家裏,塞進他家門縫。


    紙條上的字是左手寫的,隻用了和宋凱他們兩個人之間能看得懂的字,以防萬一。


    弄好這一切,夜色馬不停蹄,立刻返回城郊的院子。


    他用了最快速度,來回花了兩個多小時。


    榮輝還在睡眠中。


    夜色先用水陰濕粘在皮膚上的衣服,他沒有足夠的酒精來幹這些,又不忍讓榮輝受苦,隻能用這種略帶風險的辦法。


    用了將近一個小時,夜色才脫下榮輝身上的破爛衣衫。


    他把拿來的兩瓶酒,全部澆在榮輝身上,然後才用僅有的酒精重新清洗深而大的傷口,上了藥,包紮一下。


    其餘的傷口,隻能裸、露在外麵了。


    酒精和藥,遠遠不夠傷口用。


    榮輝的高燒,還在繼續。


    他的嘴唇,燒出了一個個大泡,嘴裏,喃喃的說著什麽,聽不清楚。


    夜色端了一碗水,用棉球沾著水,點在榮輝的嘴唇上。


    這些,是他受傷住院時護士幹的,他學會了一些。


    送走黃益民的時候,他好心讓嶽玲玲跟著走了,如今,榮輝需要人的時候,隻能自己出馬,照虎畫貓。


    弄好這一切,夜色走到院子裏,掏出一根煙,煩躁的點燃,抽了幾口,覺得又辣又嗆,咳了幾聲之後,扔在地上用腳尖擰滅。


    以榮輝現在的狀況,要麽馬上轉移,要麽立即就醫,多耽誤一點時間,生命都會受到威脅。


    夜色接連又歎了好幾聲氣,為自己的無能為力懊惱。


    抬腕看看手表,早晨7點多,整整一夜未眠。


    院子大門外麵,傳來有節奏的一長一短的敲門聲。


    估計是宋凱到了。


    夜色出去開了門,宋凱提著一個大大的竹籃子走進來。


    夜色沒空看籃子裏麵的東西,問了一句:“外麵現在怎麽樣?”


    宋凱說:“一切正常。”


    夜色想了一下,說:“咱們先把榮輝送進密室,昨晚我們搶回榮輝的時候,殺了調查科三個特務,估計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被發現,街上就會出現大搜捕。”


    宋凱點點頭,他把竹籃放到地下,從院牆邊搬來一個梯子。


    這個梯子是特製的,深入水井口之後,長度正好可以夠到下麵的洞口,並且梯子下端,垂直伸出兩根木杆,可以搭在洞口,起到穩固的作用。


    夜色進屋背出榮輝,走到水井口,在宋凱幫助下,一步步踩著梯子往下走,最後鑽進洞口,進入密室。


    不一會,宋凱也拿著籃子跟進來。


    夜色衝他交代:“你把屋子裏一切可疑的東西收起來,再叫一個人來,uu看書 ww.uukanshu.co 如果榮輝體溫升高,用濕毛巾搭在他腦門上,我先回去上班,再想辦法弄點藥來。”


    宋凱點點頭。


    兩人一前一後爬到地麵,收好梯子。


    夜色出門,宋凱進屋。


    按照夜色的囑咐,他把從榮輝身上脫下的衣服,床上帶血的被褥,塞到灶膛裏,點著一把火,燒了。


    熊熊火焰幾近熄滅,門口傳來劇烈的敲門聲:“開門、快點開門。”


    他隨手又往灶膛裏塞了幾根劈柴,在灶台上放了一個水壺,然後出去開門。


    門口,站著那晚挨打的保長,一個老年男人,帶著幾個拿槍的便衣。


    保長還沒開口,幾個便衣推開宋凱闖進屋子。


    宋凱裝作害怕,偷偷問保長:“出什麽事了?”


    保長瞪著眼:“我還想問你呢,出什麽事了?為什麽人家帶槍的人找到你家來了?”


    他拉著宋凱,連同門外那個老年人,一起走進門。


    拿槍的便衣全是調查科的人,一大早,吳增華先是接到自己三個手下失蹤的消息,然後又有人報告在城郊小樹林發現兩具被吊在樹上的屍體。


    進過辨認,正是失蹤的手下。


    接著,第三具屍體在兩具屍體腳尖衝著的地下被挖出來。


    而被他們帶出去準備活埋的榮輝生卻生見人死不見屍。


    吳增華勃然大怒,下令全城搜捕。


    闖進院子便衣抬槍指著宋凱:“說,昨晚你都幹什麽?為什麽這個老頭向我們舉報,你家昨晚有動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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