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出口,滿堂皆驚。


    眾將渾身一震,頓時警惕地打量起周圍,李傕也變了臉色,大手一揮,那些頂盔貫甲、站在門口戒備的衛士們便將侍女奴仆們全部轟了出去,然後自己也魚貫而出,將殿門緊緊關閉。


    這時候眾將才圍攏成一圈,屏聲靜氣地聽胡封講述起來。


    “今年年初,馬騰韓遂作亂,率領大軍進犯長安,這事諸位都知道吧?”胡封壓低聲音問道。


    諸將齊齊點頭,他們是李傕賴以把持朝政的嫡係,這一兩年已經很少出征,隻是負責拱衛長安,所以並沒有經曆那場發生在長平觀的戰鬥,但大概的情況還是聽說了的。


    “我軍自反攻長安,驅逐呂布以來,對周邊群雄可謂禮數備至,馬騰、韓遂不過兩個匹夫叛賊,都被封了征西將軍和鎮西將軍,可他們為什麽還要起兵作亂呢?”胡封左右看看,然後自問自答起來,“是因為諫議大夫種邵、侍中馬宇、左中郎將劉範等人與其勾結,意圖將我等全部誅滅。”


    看著眾將驚懼未定的表情,胡封得意地笑了笑,又捅出了一樁他們都不知道的秘聞。


    當日長平觀之戰,馬騰韓遂一敗塗地,率領殘部向涼州逃竄而去,樊稠緊追不舍,一路追到陳倉,就在胡封以為樊稠要一鼓作氣擒下韓遂的時候,兩軍卻像是達成了某種默契,在近在咫尺的距離上各自退卻了。


    樊稠和韓遂二人甚至走到一起,並馬說笑了許久。


    “還有這種事?”有人不太相信地發問了,樊稠是什麽人?那是西涼軍中出了名的勇猛耿直,怎麽會做出這種勾結敵人,放虎歸山的事情?


    胡封冷冷一笑,“當時我和李利都在軍中,將此事看得一清二楚,如有妄言,天打雷劈!”


    他們這些人大多是涼州北地出身,信奉鬼神、對賭咒發誓看得極重,聽得胡封這麽一說,所有人便都不再懷疑,而是開始低聲議論起來,為什麽樊稠要這樣做。


    李利是李傕的侄兒,當日也是奉了李傕之名,率領一支部隊參加戰鬥,受樊稠的直接指揮,此時他陰沉著臉,再次說出了另一樁不同尋常的事。


    在長平觀下那場激戰之中,以往勇猛果決的樊稠一開始並沒有派遣自己的精銳出戰,而是命令李利打頭陣,李利兵少,數次落入下風,自己都差點死在一員小將手中,可是當他折返中軍向樊稠求援之時,卻被樊稠以斬首相威脅,逼迫他拚死作戰。


    “我的部隊折損了三成,才趁著突然刮起的大風衝散了叛軍陣勢,突破了他們的右翼,那時樊稠才揮軍進發,將馬騰大軍一舉擊破,斬首萬餘。”李利恨恨地說道:“逼著我們死戰,輪到他自己的時候卻與韓遂談笑言和,白白放走了敵人,戰後又挾功自重,獲得了開府之權,依我看,他就是想削弱叔父的實力,然後取而代之!”


    “不可胡言亂語!”李傕臉色鐵青,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樊稠與我等從弱冠之齡便已相識,跟隨太師征討四方,哪裏識得馬騰韓遂,更不要說什麽交情了。”


    “我聽說那韓遂是涼州金城人。”又有人弱弱地說了一句。


    屋內再次陷入了沉寂。


    這些家夥雖然不怎麽識字,腦子卻都不笨,經過多年的並肩作戰,彼此都熟悉得像是家人一般。


    很多人都記得清清楚楚,樊稠正是出身於涼州金城,據說年輕時憑借勇力,在當地頗有名聲。


    如此說來,韓遂和樊稠或許還真有什麽交情。


    “當日在長平觀一帶作戰的叛軍主力都是馬騰麾下,樊稠和郭汜二人拿來領功的一萬多首級也幾乎都是馬騰那邊的,我軍死傷最重的是李利這一部人馬,反倒是韓遂和樊稠沒什麽損失。”胡封咬牙切齒地說道:“搞不好他二人早有勾結,做出這一場戲,就為了各自鏟除異己。”


    “幸虧我是車騎將軍的親侄兒,令樊稠有所忌憚,當日若是諸位領兵出征,隻怕早就遭了他的毒手啊!”李利心有餘悸地擦了一把冷汗。


    被這二人一唱一和,諸將齊齊驚懼不已,他們互相慶幸地看了看彼此,然後異口同聲地咒罵起了背信棄義、連自己老兄弟都要坑害的樊稠。


    李傕一直緊緊抿著雙唇,等到眾人罵得差不多了,他才滿懷沉痛地開口說道:“當初太師遇刺身亡,幾萬弟兄上天無路,uu看書w.uuanshu.om下地無門,向朝廷請求赦免也被拒絕了,為了活命,我們才歃血為盟,共同反攻長安,經過浴血奮戰才得到了今天的一切。”


    “郭汜他們說自己蠢笨,害怕像太師一樣,被朝臣蒙哄丟了性命,所以推舉我這個稍稍機靈些的當首領,我也一直嘔心瀝血,為弟兄們謀求地位和錢財,可是沒想到,付出那麽多心血,得到的卻是老弟兄的背叛!”


    “如今樊稠要帶兵出關,一個勁地問我要兵要糧,他想做什麽,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李傕痛苦地搖了搖頭,“難道涼州軍又要內鬥了嗎?”


    “我等願誓死追隨將軍,絕不讓樊稠陰謀得逞!”李利當即單膝下跪,慷慨激昂地說道。


    有人帶頭宣誓效忠,其他人自然不甘落後也不敢落後,紛紛單膝下跪,圍攏在李傕周圍,幾個性情急躁些的甚至卷起衣袖,用切肉的小刀在胳膊上劃出血口,用以表示忠誠。


    “將軍無須多慮,我有一計,可將禍患化解於無形。”胡封大聲說道,臉上帶著陰狠的笑容。


    十天後,李傕假托調撥軍隊,請樊稠、李蒙前來自己的駐區議事,正在二人興高采烈地索要兵馬之時,騎都尉胡封驟然暴起,從背後刺死了樊稠,又將大驚失措的李蒙一刀斃命。


    隨後,李利胡封手持從二人屍體上搜出的虎符,急趨城北樊稠防區,經過一番爭鬥和廝殺,樊稠和李蒙的部眾大多被李傕兼並,隻有不到三成死忠不願投降,拚死突圍,逃到了郭汜的地盤上請求收留。


    長安城的局勢,從三強並立瞬間變成了兩虎相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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