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河北戰事的落幕,天下最強的兩家諸侯之間終於分出了勝負,在這場角逐至高權柄的鬥爭中,勝者盡享一切,敗者家破人亡,袁紹的死,也給其他諸侯提了個醒:


    想要覬覦高位,去搏一場榮華富貴,就先做好失去一切的準備。


    作為勝利者,劉備將占據天下最多人口的冀州納入囊中,並且把勢力範圍完全擴張到了黃河沿線,在東端更是已經擴張到了淮河流域,一時之間風光無限,儼然成為了當之無愧的群雄之首。


    就在隆冬時節,又一條消息傳出,讓各自占據兗州一角,呈現出鼎足之勢的曹操、呂布、張邈三雄都心中大震。


    劉備決意自領冀州牧,不日即將南下,此後更是要常駐鄴城。


    這個危險的信號讓所有人都為之緊張不已,曹操更是縮減了分配給豪強和普通民眾的糧食,將資源進一步向軍方傾斜,陣營內部的許多官員甚至都做好了放棄兗州,向更南方的豫州、揚州和荊州進發的準備。


    然而,位於長安的朝廷,這個先漢舊都,天下正朔所在之處,無論是李傕郭汜這些手握兵權的實力派,還是那些被裹挾而來的高官顯宦,卻像是活在了自己編織出來的夢境中一般,仍然在為了巴掌大的一點權力,拚命地爭搶不休。


    最近幾個月,朝廷內部就又分成了好幾派,為小皇帝劉協的婚姻大事吵得不可開交。


    經過各種妥協和見不得人的交易,大多數競爭者都選擇了退出,最後,仍然在角逐皇後寶座的,就隻剩下了伏完和董承兩家皇親國戚。


    伏完是大司徒伏湛的九世孫,襲爵不其侯,還娶了漢桓帝的長女陽安長公主劉華為妻,他這一次雄心勃勃,一定要把女兒伏壽推上皇後寶座。


    董承則是董太後的娘家侄兒,算起血緣關係還是當今天子的表叔,再加上小皇帝從小被董太後撫養,感情上要更偏向董家,所以董承更是對皇後之位誌在必得。


    對於皇宮中的理解角逐,車騎將軍李傕也有所耳聞,但他對這種把戲隻是嗤之以鼻,並沒有太過重視。


    按照李大將軍在酒宴上對部下們說的,小皇帝今年不到十四歲,毛還沒長齊呢,就算娶上一百個婆娘,他又能幹點什麽?


    “那一群狗入的高官,自己沒有半點本事,更沒有半分膽量,滿腦子想的就是怎麽賣婆娘賣女兒來升官發財,被這種人圍在皇帝身邊,天下豈能不亂?”


    “要我說,姓伏的和姓董的搶著把女兒送給小皇帝,還不如送給車騎將軍來謀個官位更利索呢。”


    粗俗的語言、露骨的笑話和肆無忌憚的喧鬧聲響徹宮殿外圍,偶爾路過的官員聽到了隻言片語,臉上露出不忿的表情,但也隻能搖搖頭,快步離開這是非之地。


    李傕連吃帶喝,不知不覺便已經有些醉意,他仰望著破舊的屋頂,口中卻沒來由地發出了一聲長歎。


    “隻可惜我們涼州人自己都各懷心思,不能把力量集中起來,徹底壓服這群關東軟骨頭,若是太師仍在就好了。”


    眾將齊齊沉默,原本歡聲笑語不斷的偏殿內瞬間變得冷清下來,那些被強行擄掠至此的宮女們驚懼萬分,悄無聲息地躲到各處陰暗的角落,生怕觸怒了這群畜生,再遭到什麽無妄之災。


    方才李傕所說,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說來說去,還是一個“名”字。


    自從董卓身死,西涼眾將歃血為盟反攻長安,驅逐呂布,逼死王允,把持住朝政之後,李傕自封車騎將軍、開府、領司隸校尉、假節、池陽侯;郭汜為後將軍、美陽侯;樊稠為右將軍、萬年侯;張濟則是鎮東將軍、平陽侯。


    這四人掌握著西涼軍主力,李傕更是擁有開府之權,一時間把那些從洛陽而來,沒兵沒糧的朝臣們壓得喘不過氣,但武夫畢竟不如文臣擅長政治鬥爭,很快,老奸巨猾的重臣們就利用李傕相對突出的官職和權柄,激發出郭汜樊稠兩人的嫉妒心。


    經過一番挑唆,三人雖然在表麵上還保持著共同進退,但實際上已經開始了互相戒備,偌大的長安城,儼然變成了三人的角力場。


    至於張濟,早就在賈詡的勸說下出鎮弘農,遠離這些是非了。


    如今的長安城,分別由李傕、郭汜和樊稠的部隊割據,再加上今年三月,馬騰韓遂再次聯合關中部分豪強攻打長安,李傕派郭汜、樊稠與自家侄兒李利出兵迎戰,在長平觀一場大戰,陣斬聯軍上萬,馬騰韓遂倉皇逃回涼州。


    李傕還沒來得及歡喜,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讓他傻了眼,一眾老臣上書朝廷,為郭汜和樊稠二人爭取到了開府之權,郭、樊二人權力大增,跟三公、李傕合為六府。


    明麵上看,朝廷在關中的權力大為縮減,李傕、郭汜、樊稠三人權力達到鼎盛,可是對於他們三人內部來說,由於郭、樊二人獲得了開府,也就是任命官員的權力,uu看書.uuansh.om跟李傕平起平坐,這一下,西涼眾將內部連表麵上的和諧也無法維持下去了。


    如今樊稠鬧著要東出函穀關,一個勁地要求李傕給他調撥更多的糧草和士卒,還拉上了當初六大校尉中的李蒙為自己助陣,李傕為此苦惱不已,本想挑明態度拒絕,可是顧忌到樊稠勇猛且體恤士卒,頗得軍中敬重,又不敢輕易得罪這個舊同僚。


    “我與樊稠共事多年,互相有救命之恩,本應該同舟共濟,不想他受人挑撥,一心想要出關另謀出路,真是令人痛心不已!”李傕一麵歎著氣,語氣沉重地說道,一麵用鷹隼般的目光掃視座中諸將。


    令他失望的是,滿座的心腹之中,竟然沒有一個願意站出來,把他想說卻不能親口說的話給挑明,甚至連個搭腔的都沒有。


    這群廢物,隻會舞刀弄槍,喝酒吃肉,到了要動嘴動腦子的時候就傻眼,裝得像是條死狗一般。


    老子這些酒肉,就養了你們這群飯桶不成?


    李傕心中咆哮不停,臉色陰沉如水,正當他按捺不住騰騰上升的火氣,準備大發雷霆的時候,一名年輕將領從席間站起,李傕定睛一看,此人正是自己的外甥胡封,便點點頭,讓他放心說話。


    “那樊稠早有異心,將軍和諸位可千萬不要被他哄騙住了。”胡封來到偏殿正中,環視一圈,然後昂然說道。


    “樊稠乃是軍中宿將,你一個小輩,怎能這樣大放厥詞,還不速速退下!”李傕假意喝道,臉上卻露出一絲喜色。


    胡封單膝下跪,“末將有要事相告,還請將軍遣退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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