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皆大歡喜,普天同慶的好日子,結果被李儒這麽一鬧騰,整座長安皇宮內都彌漫著尷尬的氣氛。


    皇帝想給兄長出口惡氣,結果氣沒出了,反倒得知了皇位傳承的貓膩,以及當初那場宮闈之亂的由來,把自己氣得好幾天吃不下飯,整天鬱鬱寡歡,看誰都不像好人。


    王允這些人也被李儒臨死前的一場舌戰弄得下不來台,他們覺得,即使那個人死在籮筐裏,然後還被宮中衛士梟首,把腦袋掛在皇宮外麵示眾,也比自己這些占盡了道義優勢和局勢上風,卻被人懟得說不出話要好。


    可是生氣歸生氣,又不能把李儒救活再殺一遍,滿朝公卿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每天路過皇宮門口的時候,對著高高懸掛在旗杆上的李儒的人頭吐口吐沫,罵上幾句罷了。


    有時候遇見突如其來的迎麵風,吐沫星子還會甩回自己身上。


    這就更讓人生氣了。


    作為這場政變的勝利者和最大得益者,司徒王允如今成了長安城內最受人敬重的官員,全麵執掌了朝政,無論何時何地,隻要被人碰到,就肯定是一連串誇讚和吹捧的話語砸到臉上。


    再加上朝廷一致認為王允對社稷有再造之功,紛紛上書要求皇帝對他進行賞賜,小皇帝好容易甩掉董卓這個噩夢,對於這種要求也是來者不拒,幾乎天天都要派遣使者,不分時間地點地對他進行褒獎。


    隻要風夠大,豬都能飛上天,王允雖然還沒有遇到那麽大的風,但各種人輪番吹捧,也讓他變得膨脹起來,有些飄飄欲仙了。


    短短半個月時間,王允就不再像以前那樣,在董卓的恐怖統治下團結同僚,和大家推心置腹了,現在他每天正襟危坐,臉子繃得緊緊的,跟群臣商討朝政事務的時候也不願意采取權宜之計,而是強行推行自己的意誌。


    這個時候,很多原本把他看作漢室救星的官員才想起來,在董卓和李儒把所有人壓製的喘不過氣,隻能抱團取暖之前,這些出身於名門世家的高官顯貴,本就是不把其他人當人看的。


    不過嘛,王允雖然脾氣臭了點,說話強硬了點,做事獨斷了點,總歸是要比董卓好,最起碼他不亂殺人啊。


    很多人這樣安慰自己。


    這一天,得知外麵已經徹底平靜下來,待在詔獄裏躲避風頭的荀攸終於走出了那座陰森的建築,近兩個月時間沒有出現在陽光下,他的皮膚顯得有些蒼白,精神狀態也不是特別的飽滿,而是略顯陰鬱。


    滿朝文武忙著瓜分董卓一黨留下來的政治空缺,根本顧不上別的事,可是荀攸還記得自己的身份,他是大漢朝廷的黃門侍郎,如今出了牢獄,是要回皇宮裏報到一下的。


    若是被人誤以為荀攸已經死了,把本屬於他的官位占了,該給他的俸祿也抹了,那多尷尬?


    荀攸一路緩緩而行,路過東市某個街口的時候,卻發現董太師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還玩出了新花樣,便也走了過去,將情景看了個清清楚楚。


    如今已是初夏,天氣變暖,或許是掃除了掩蓋天空的陰雲一般,陽光也顯得格外毒辣,就在最近兩天,人們發現董太師的遺體過於肥碩,居然被太陽烤出了屍油,想著放著也是放著,不如廢物利用一下,便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找了幾根燈芯,插在他肚皮的大豁口裏點燃。


    沒想到還真行,屍油提供燃料,燃燒產生的熱量有製造出更多的屍油,這都兩三天時間了,居然一直都沒有熄滅。


    於是乎,董太師的燈,也成了長安城內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你將天下人視為芻狗,天下人則視你為仇冦,真是罪有應得。”看著滋滋作響的董太師,在想想不久前他權傾朝野,橫行霸道的模樣,再想想被殺的伍孚、zi shā的何顒,荀攸心中惋惜,不禁輕歎了一聲。


    賞完奇景,荀攸繼續前行,終於到達了天子所在的未央宮,在專供官員進出的北掖門外,他又看見了一個腦袋被綁在旗杆上,隨著微風輕輕搖晃不定,雖然經過幾天時間的暴曬,腦袋又不像身體有那麽多的脂肪,顯得有些萎縮和腐爛了,但荀攸還是分辨出了它的主人——李儒。


    “有才無德,肆意妄為,機關算盡,終究喪命。”荀攸抬起頭與李儒的腦袋遙遙對視,不禁又是長歎一聲。


    這種強人,若是能把才智用在輔弼君王,振興國家上,該有多好?


    想到這裏,荀攸又自嘲地笑了笑,就在一個月前,自己還是待死的罪犯,而董卓和李儒正是春風得意,短短些許時日,雙方的境遇就已經發生了如此巨大的變化。


    說不定過些時日,局勢就又不一樣了呢,到那個時候,有誰能為他荀公達歎上一口氣?


    荀攸沒有想到的是,就在片刻之後,在他身上,就又發生了匪夷所思的事。


    正在荀攸準備邁步走進宮門的時候,uu看書 uukanshu 幾個人突然疾步過來,不分青紅皂白地把他按在地上,由於他反抗得太過劇烈,腦袋上和身上還挨了不少拳頭。


    “怎麽回事?”把守宮門的衛兵見到這邊一片混亂,連忙大聲喝問起來。


    “啟稟軍爺,這人是逆賊董卓的餘黨,被我們抓了。”一名孔武有力的漢子同樣大聲回答道,還順手給荀攸眼眶上補了一拳頭,“他在路過董賊屍體的時候就駐足歎息,被我們一路跟著,結果到了這裏,又對著狗賊李儒的屍首搖頭歎息。”


    荀攸拚命仰起頭,卻又被按得翻了個身,臉龐死死地貼在地麵上,隻能含混不清地表明自己的身份,“我是黃門侍郎荀攸,剛從詔獄裏出來,不是董卓餘黨。”


    “黃門?”圍觀的百姓有對宮中官職一知半解的,當即指著荀攸大叫起來,“他不但是董卓餘黨,還是個漏網的閹豎,揍他!”


    那xx沒xx的叫小黃門,不叫黃門侍郎,你們這群xx的xx,看不見我的胡子嗎!


    荀攸都快氣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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