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雪立能保證得了嗎?他是如何回答的呢?他沒有回答,因為這些問題他根本沒有想過,他從一開始可能就沒打算能在複仇之後繼續活著,他本身就是一個不在乎生死的人,自從十年前被魔教中人屠殺了全村之後,他活在這世上唯一的目的就是複仇了,這十年來他做的每一件事也都是為了複仇。但這一刻正是複仇的時刻,十年辛辛苦苦學到的一切都是為了在這一刻釋放出來,他更是早已拋棄了一切,無論是自身的安危,還是韋南英、柳依婧、張依鬆他們的安危,他都全不在乎,麵對金花使者的問話,他更是一句話也沒回答。


    可金花使者似乎看穿了楊雪立的心思,他說道:“我知道,你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你敢到這裏來,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實屬不易,但你終究是孤身一人,你做任何事的時候就算不為別人考慮,也得為自己考慮,除非你有足夠的勢力,就像我這樣,你相信嗎,隻要我一聲令下,我馬上就可以蕩平整個江湖武林,什麽少林武當、昆侖華山,統統都不在話下。”楊雪立淡淡道:“你說這麽多,是在炫耀你的權威嗎?”金花使者嗬嗬一笑,道:“隨你怎麽理解。”楊雪立冷冷道:“我今天是來報仇的,不是來聽你講大道理的。”金花使者道;“可是你報了仇又如何?你的親人,你的朋友還會回來嗎?那些人已經死了,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他們的容身之處了,就算你成功報了仇,也不過是多死幾條人命而已。”


    楊雪立抬頭望著金花使者,目光一直沒有移開,過了許久,他才淡淡地說道:“你還要裝到什麽時候?”金花使者的身子動了動,他身旁的高濟也有些變了色,隻見楊雪立的目光還是那樣如刀劍般銳利。過了許久,金花使者才說道:“你說什麽?”楊雪立道:“我萬萬沒有想到,你會變成這個樣子,你竟然幫著你的仇人說話,不僅如此,你還跟你的仇人一塊兒同流合汙,你還是人嗎?”金花使者哈哈笑了幾聲,道:“看來你已經猜出我是誰了。”楊雪立道:“在武當的時候,我就在懷疑你了,直到剛才在洞口,我聽到了柯月華的簫聲,我才斷定了你。”金花使者一動不動,他戴著黑麵具,不知道此刻他是什麽表情,但從眼中可以看出他也有一絲絲傷感之意。隻聽楊雪立一字字道:“摘下你的麵具吧……丁廣博!”


    丁廣博?金花使者是丁廣博?隻見金花使者的手慢慢觸碰到他臉上的麵具,遲疑許久,好像他並不太願意摘下這麵具,為什麽呢?難道他是無顏麵對?可他終究還是要拿下來的,他的手緊捧著麵具,緩緩垂下,露出了他的臉。這張臉雖然沒有楊雪立那麽英俊,但看上去十分成熟。他就是丁廣博,當真是丁廣博,曾經跟楊雪立相依為命的丁廣博,曾經跟楊雪立劍簫合吟、同桌飲酒的丁廣博,如今這兩人卻是當今武林正魔兩派的代表人物,更是不共戴天的死敵。昔日的好友卻變成了死敵,世間怎會有這樣的事?


    丁廣博的臉上微微有著笑容,道:“我曾想過許多種你看到我這張臉時的表情,但我卻沒想到你還是這個樣子。”楊雪立道:“這很重要嗎?”丁廣博道:“你還是沒變,跟以前一樣,臉還是那麽白,最重要的是你的冷漠,你知道嗎,小時候我多想看看你熱情的樣子,總想著長大了你會有所改變,但你卻一點都沒變。”楊雪立道:“你說的全都是廢話。”丁廣博道:“但全都是真話,最重要的是你要明白,現在跟你說話的是你的朋友丁廣博,不是魔教教主金花使者。”楊雪立冷冷道:“我沒有朋友,我這一生隻有一個朋友,他的確叫丁廣博,但是他已經死了,在十年前就已經死了,我今天來,就是為了給他報仇的。”丁廣博笑道:“隻可惜,你的仇人是金花使者,金花使者與你的朋友丁廣博偏偏是同一個人,這種事是不是很匪夷所思啊。”楊雪立銳利的目光盯著丁廣博,道:“但我照樣會殺了你。”丁廣博道:“我相信,因為我了解你,你這人說得出做得到。”


    這時,高濟說道:“教主,前些時日我教攻打武當山,當時正是一舉殲滅各大門派的最佳時機,中原武林亦盡在掌握之中,而教主卻因為一個楊少俠便放棄了我們事先製定好的整套計劃,這讓咱們教中的兄弟可都不服啊。”丁廣博道:“哦?那你的意思是……”他怎會不懂高濟的意思,這種問話分明是故意的。隻聽高濟道:“弟子沒什麽意思,隻是想向楊少俠討教幾招,若能讓咱們心服,弟子憋在心裏的這口氣也不算委屈了,我想,教中的屬下們也都是這樣想的吧。”


    雖然在場的教眾都沒有開口說話,甚至連動都沒有動一下,丁廣博還是說道:“你聽見了嗎?”他這話自然是問楊雪立的。楊雪立道:“我聽見了。”丁廣博道:“那你願意嗎?”楊雪立看著丁廣博,道:“我有拒絕的可能嗎?”丁廣博道:“當然有,因為這個世上沒有人能勉強你,何況……”他本想說:“何況我們還是朋友。”但看現在這局勢,他們並不是朋友。也不知過了多久,楊雪立一字字道:“好,來吧!”他並沒有耍什麽陰謀,也沒有什麽心機,他已經決心要將高濟殺死,無論什麽力量都阻止不了他。


    高濟緩緩走了過來,微笑著道:“在下才學淺薄,還請楊少俠手下留情。”楊雪立很幹脆地道:“我不會手下留情的。”高濟一怔,他自然想不到楊雪立會這麽說,剛才他那番話自然是一番客套話,在武林中,很多人在比武決鬥之前都會低調地說幾句類似的話,但沒有一個人的回應是楊雪立那樣的幹脆、孤傲。這也是楊雪立的性格,任何人也改變不了。


    可高濟顯然對楊雪立剛才的回答有些不滿,又說道:“在下雖知我家教主與少俠是……是曾經的好友,因此待會兒交手的時候,在下不會使出全力……”他說到這裏的時候,楊雪立插口道:“你沒必要那麽做,而且,你也使不出全力。”他說高濟使不出全力,意思自然是他不會給高濟使出全力的機會,高濟沒有理解錯,但是高濟被他這麽說,在教主和教眾麵前被人潑了兩次冷水,心裏實在過意不去。雖然高濟知道楊雪立武功高強,但他們從沒交過手,不知楊雪立的武功究竟高到什麽程度,還有那把劍,漆黑的劍鞘,鮮紅的劍柄,劍刃到底是怎樣的還不知道,高濟很想知道裏麵是怎樣的,所以他很想來這一戰。


    場上十分寧靜,本來就隻有丁廣博、楊雪立、高濟他們三個人說話的聲音,現在他們三個都安靜了下來,現場安靜得連呼吸聲都能聽見。高濟跟楊雪立對立著,高濟慢慢拔出了劍,對著楊雪立,道:“請拔劍吧。”楊雪立遲疑一會兒,道:“不需要。”高濟道:“哦?你這麽自信,我記得你在武當山上,可是看到了我與正派人士交手的過程。”楊雪立淡淡道:“我是看見了,你雖然拔出了劍,而我還沒到拔劍的時候。”高濟冷哼一聲,道:“那要到什麽時候才是你該拔劍的時候。”楊雪立淡淡道:“自然是該拔劍的時候。”高濟冷哼一聲不再說話,uu看書 .uknsu他的表情也變得冷漠,目光也變得很銳利。所有人的目光都凝注著他們兩個人,這一戰實是一觸即發。


    丁廣博的樣子看上去十分的淡定,好像這一戰無論誰勝誰敗,對他都沒有任何關係。楊雪立現在還沒有拔劍,看來還沒有到他該拔劍的時候,可是沒有人真正看到過他的劍,也許有人看到過,但那些人都已經死了,高濟也會成為下一個他的劍下之鬼嗎?


    現場的空氣似乎都已經凝結住了,在旁邊看的這些教眾有些都已經在冒冷汗了,沒想到他們這些旁觀者竟然比當事人還緊張,可他們兩個當事人雖然表麵上沒什麽表現,但心裏難道真那麽淡定嗎?楊雪立也許是,可是高濟呢?


    僵持了許久,隻見高濟握劍的雙手忽然一抖,看準了楊雪立的咽喉,筆直地刺了過去,速度極快,劍風蕭蕭,也許一眨眼就能看到劍尖洞穿楊雪立的咽喉。而楊雪立卻一動也不動,他的眼睛看的並不是高濟的劍尖,而是高濟的眼睛,似乎他的眼睛裏也藏有一把足以致命的劍,隨時都有可能射出來。


    但是沒有射出來,他的劍鞘中的劍也沒有拔出來,他還是像石像一般站在那裏,而高濟卻忽然叫了一聲,這聲叫並不是慘呼,也不是高興地叫,而像是被人從身後推了一把,隻見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後滑了過去,隨著他的遠去,楊雪立已看到丁廣博的手掌已攤開,正對著高濟,這顯然是丁廣博運用內功將他拉回去的。高濟站穩後,看了看楊雪立,又看了看丁廣博,隻見他們兩個的表情都是那樣淡定,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劍簫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羅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羅露並收藏劍簫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