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微掩的門,顏念念放輕腳步,她自幼習武,身懷內力,刻意放輕的腳步聲融進了屋外綿綿細雨之中。


    饒是如此,耳力極佳的白衫玉冠男子還是發現了有人靠近,他從桌案上堆滿的卷宗文籍中抬眸,麵前是燃盡的白燭。


    “你是何人?”


    卷宗閣乃機密重地,隻有相關人員方可靠近,如今這男子不知用了什麽樣的方法,進來了,還旁若無人的坐在那,觀其神態倦怠,眼中帶有紅血絲,眼底黑青一片,如此說來,他應是在此地待了一整晚。


    “你是新來的文書?”


    男子的聲音如三月清風,好聽至極,他的眉眼也是精致的不似凡人,甚是好看。


    他還一語中的,猜出自己身份,應十分了解尉府,或是經常光顧此地。


    但,這都不是他可以與眾不同的理由。


    顏念念執著道。


    “下官初來乍到,認不得您是哪位大人,可尉府的規矩,閑雜人等,無王上手令不得擅入卷宗閣。還請閣下離開。”


    她記得,前日那位姬二爺都隻能等在司政堂,不敢踏進卷宗閣半步。


    這青天白日,斷不能讓閑人逗留。


    暗處,謝菜吐槽,整個宗尉府都是王爺的,尉府的規矩也是自家王爺定的,這新來的小文書好生沒眼色,還頑固執拗~嘖嘖,跟江繁如出一轍的倔。


    “既如此,便不打擾了,這些,勞煩文書大人收拾一下。”


    白衣男子指了指桌案上壘出半米高的卷宗,瀟灑起身,離了亂做一團的桌案,繞開身著黑色暗紋官服的顏念念,抬腳踏進雨幕,他身後不知何時出現個侍衛,抬著手臂為其執傘。


    雨日,尉府上下比平日更加寂靜。討人嫌的姬半蠡終於止了腹瀉的毛病,恢複體力。又來光顧司政堂給江繁添堵,顏念念立即叫人把他上次點名要看的幾本卷宗送了去。姬半蠡這才安靜下來,不去招惹江繁。


    司捕房那邊則冒雨外出,調查許清武暗巷遇襲的案子。


    時光在濕潤的空氣中一點點溜走。


    “文書大人,鄧大人召您去修文閣。”修文閣是尉府正尉和副尉辦公的地方,鄧大人鄧巳就是現任副尉。


    近來正尉大人抱恙休養在家,修文閣隻有鄧巳一人,此時鄰近黃昏,鄧巳這個時候召自己,怎麽想都不可能有好事。


    “我知道了。”


    捕快傳完話,自顧自的走開。


    一路上顏念念在心中盤算著鄧巳找自己究竟為何,她思來想去,也沒理出來頭緒,從她入職至今,兩人幾乎沒什麽交集。


    這邊想著,修文閣近在眼前,門口立著的兩名捕快拱手行禮。說是行禮,兩人的背挺得溜直,眼神裏帶著不屑,還摻雜了些許的幸災樂禍。


    “文書大人請!”


    嘖~顏念念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修文閣內,燃著幽幽清香,放眼望去,卻不見鄧巳身影。


    “鄧大人?”


    顏念念不喜此地香氣,鄧巳又不現身,故此,她立刻轉身,想要離去。


    “許曳,本官何時準你離開修文閣了?”


    聲音自屋內屏風處由遠及近的傳來,顏念念回過頭,瞧見滿麵春風,步履飄浮的鄧巳。


    今日逢雨,天暗的早,尉府各部的人都早早散了。尤其是修文閣周圍,清冷的厲害。


    看著朝自己走來的鄧巳,聯想起官柚尋來的資料介紹,顏念念心中了然。


    “許曳,你可知,出身寒門的人,在官場上是吃不開的,你一輩子都隻能是個小小的文書。”


    呦嗬,感情副尉這一職位還挺大?顏念念忍不住唾棄鄧巳。


    黑色官服少年不留痕跡的後退幾步,與鄧巳保持距離。


    “小人胸無大誌,文書這位置,甚好。”


    “嘖,沒有人不想往上爬,許曳,本官能給你這個機會,想不想做司政堂的一把手?”


    鄧巳說著,油膩的眼神赤裸裸的上下打量著顏念念。那目光著實叫人惡心。


    衣袖下,顏念念握緊的拳頭幾遇控製不住。


    “下官不敢妄想,鄧大人若無事,許曳先行告辭。”


    鄧巳冷哼,不敢妄想,白日還巴巴的跟攝政王攀談。


    更何況,到手的鴨子怎麽能讓他飛了,許曳這小模樣,小身段,自己在看他第一眼時就惦記上了。瞧瞧這那吹彈可破,白皙如玉般的皮膚,嘖嘖,摸起來一定特別光滑。


    重要的是,他就喜歡許曳這股子清高勁,比寒伶倌裏的那些個人兒,有趣的多!


    鄧巳端著官威,穩坐在大堂的主位上。


    “那就先為本官倒杯茶在走。”


    “下官遵命。”


    黑衫少年邁著方步靠近。


    鄧巳在心底笑開了花,仿佛下一秒,他就能將許曳……


    鄧巳想著,麵前的黑衫少年一手提著壺,另一隻手捏著白瓷雕花的杯盞,其麵上似笑非笑,指尖微微用力,隻聽哢嚓一聲,瓷杯在黑衫少年手中,碎掉了。


    “鄧大人,您這杯子不大結實啊!”


    “你你你……”鄧巳的笑定在滿是橫肉的臉上,小小的眼睛充滿驚訝。


    誰能想到眼前看起來若不經風,文質彬彬的人,輕輕一捏,就把官窯燒製出來的上等瓷器給弄碎了。


    這還不止,黑衫少年笑的更加詭異,他甚至將壺提至鄧巳頭頂。


    壺裏的水順著鄧巳的發髻流下。浸濕了他的朱紅色官服。


    鄧巳不敢置信,用力的瞪著他那對本來不大的雙眼,許曳怎麽敢?


    “下官奉的茶,可不是誰都有福氣喝的,您該慶幸,這茶沒進了您的肚!”


    黑衫少年冷漠一笑,反手將空了的瓷壺扔出,瓷壺掉落,頓時摔了個粉碎,發出咣當聲響。


    鄧巳白著臉,目送黑衫少年毫無遲疑的離開。


    按照計劃,此時他應該收了許曳那小妖孽。


    誰知道對方竟是個深藏不漏的狠人。草率了,早知許曳有這身手,何苦自討沒趣。


    鄧巳狼狽的抹掉阻礙視線的茶葉,心底發恨。今日之辱,遲早要討回來。縱使許曳有兩下子,還不是得在自己手底下辦事,哼,來日方長。


    修文閣門口,望著黑衫少年離開的背影,守門的兩個捕快不陰所以。


    “咦?鄧大人今日這麽快就結束了!”


    “哎?誰說不是,你瞧瞧那許曳臉不紅,走不急,怎麽跟沒事人一樣。”


    “莫非咱倆想多了?”


    “去去去,整個尉府都知道咱們副尉大人好男風,還偏喜歡許曳這樣白白淨淨的……”


    “快別說了,鄧大人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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