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蒙著薄薄霧氣,紅日慵懶的向地平線上投下第一縷陽光,長生早早的去叩顏念念房門。


    “先生,卯時已到,該起了!”


    今日是先生第一日去尉府入職,若是起得晚了,千萬不能給上麵的大人們留下不好的印象。


    “才卯時,讓主子多睡一會兒!”官柚從庭院練劍完畢,過來阻止長生擾人清夢。區區一個尉府,主子去上任,是他們的榮耀。


    “官柚,上任是大事!”


    “主子睡眠重要。”


    兩人爭論間,門吱嘎一聲響了。穿戴整齊的顏念念一臉幽怨的開了門。


    “主子!”


    “先生!”


    其實她也不想早起,但這對冤家大清早在她房門前言語交鋒,那幾絲朦朧睡意瞬時全無。


    “先生您先梳洗,我這就去把早膳送到你房裏。”


    長生轉身要走,被顏念念喚住。


    “長生,早膳放在庭院的石桌上,我們三個一起吃。”


    長生喚自己先生,官柚喚自己主子。可她從未將兩人當做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奴仆,長生和官柚於顏念念而言,同蜉蝣山上的師兄師姐,師弟們並無差別。若非要劃分,這兩人算是她的朋友吧!


    官柚心底暖意蔓延,口中嚴肅的糾正對方道。


    “主子是主,我與長生是仆,禮數不可違。”


    聽聞官柚之言,原興高采烈的長生也補充一句。


    “先生,官柚說的對,禮數不可違。”許曳曾經就是這般教導他的。


    末了,顏念念遂了兩人的意,獨自用了早膳。期間她反思良久,蜉蝣山師傅師娘教導的觀念終究不同於世俗,日後越入朝堂,曆盡千帆後,怕是做不成師娘期望的那個知世故而不世故的顏小八了。


    辰時,顏念念一襲白衫,木簪冠發,迎著朝陽出發。


    出了青雲巷,繞過東長街,直行數十裏,右轉,在右轉,直行三百米,一個威嚴氣派的門臉出現在白衫少年的視線裏。


    顏念念摸出腰牌,門口守衛滿是打量的眼光放她入門,又目送她進了右側通往尉府辦公地點的內堂。


    在北棠國,王庭之下設有少府,常禮府,軍府和宗尉府四大機構,宗尉府下設宗閣和尉府,尉府又分為內堂和外堂。


    內堂整理案件。


    外堂審理案件。


    尉府正尉掌管內外兩堂,下設有副尉輔助正尉大人管理日常事務。副尉之下,有司獄,司捕,司政三職,司獄,司捕之下各有若幹獄卒,捕快。司政之下,就是文書一職了。


    顏念念垂眸,外祖曾經,是軍府府尹,宗閣和尉府的主管大人見了都要作揖行禮的,如今許曳這文書一職,在北棠浩渺的朝堂裏當真是微不足道。


    若要探尋顏家隕落的秘密,小小文書,遠遠觸不到真相一角。


    顏念念收斂思緒,朝內堂走去。她的出現,引起了整院肅靜,白衣玉麵少年,在一眾黑紅官服的男人堆裏顯得格格不入。


    “各位好,在下許曳,是司政堂的文書。”


    “哦,是新來的文書大人啊!”人群中有人反應過來,文書職位高於普通獄卒捕快,白衫少年說陰身份,很快有捕快引她去往司政堂。


    顏念念前腳離開,後腳滿院的捕快炸了鍋。


    “新來的文書好生俊俏!”


    “俊俏有什麽用,文文弱弱的,捉不了犯人,打不過盜匪。”


    “粗俗,文書又不用像咱們這樣風吹日曬雨淋,嘔心瀝血蹲點,費心費力的跑外。”


    “也對,但是,許文書長得這般奪目,怕是……”


    “哎!”


    “快別說了,鄧大人來了!”


    不遠處,一胖滾滾,圓潤至極的中年男子挪著小步,眯著眼睛,捏著手帕擦拭額角的細汗,邊走邊喘。


    “你們幾個,大早晨聚在一起,沒事可做了嗎?”


    聞言,方才喧鬧的院子瞬時清靜,眾捕快散了個精光。


    鄧巳見此,滿意的揚起頭,朝著內府北側的一排巍峨的府衙挪去。


    另一邊,司政堂冷清的拱門前,小捕快止步,悄聲與顏念念告辭。


    司政堂的江繁江司政,在尉府是出了名的脾氣爆。這不,前任文書就是承受不了江司政的暴躁,說什麽也要離職。


    小捕快投給白衫少年一個同情的眼神,頭也不回的走開了。


    恰此時,司政堂內閃出一人,朱紅官服,黑色官帽,腰帶印一政字。


    顏念念緩步上前,拱手施禮。


    “司政大人有禮,下官許曳,這是任命詔書。”


    江繁正因姬家二爺姬半蠡,大清早的找茬而麵色不佳,恰巧新來的文書此時報道。發怒發了一半被憋回去,表情難看的很。


    “許曳?”


    “是!”


    “先熟悉熟悉環境,本官晚些再找你。”


    江繁撂下話,風風火火的衝進司政堂旁的偏殿裏,隨後傳來一陣咆哮。


    “宋華寧,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想讓我把你扔到司獄堂看大門去嗎?”


    咆哮聲起,驚得滿樹飛鳥做散,顏念念淡定拂袖,抬腳跨進了司政堂主殿。


    主殿內,幾位眼神倦怠的紅黑官服捕快立在大殿中央。一側太師椅上坐著位中年纖瘦男子,麵相刁鑽。


    “你們司政堂真是越來越出息,什麽人都能混進來!”


    顯然,那位正襟危坐,端著茶杯吹氣的中年男子就是讓江繁敢怒不敢言的源頭,江繁在尉府位份不低,眼前男子一身常服,若不是他官職高於江繁,就是他出自五大世家之一,不~現在應該是四大世家。


    出自世家,有驕傲的資本。


    在北棠,普通官員為陰哲保身,萬不得已是不會去招惹那些世家之人的。


    可無論其身居高位還是出身世家,他剛才那番話,讓顏念念頗為不高興。


    白衫廣袖下,顏念念指尖輕彈,一顆褐色小小圓粒物體飛入中年男子手中的茶杯中。


    姬半蠡將水吹的溫了,慢條斯理的抿了一口。


    嘶,今兒這司政堂的茶,味道不純啊!


    噗!


    安靜的司政堂內突然響起一道突兀的響聲。


    眾捕快雖不敢言,眼神卻一圈圈在聲音的源頭上打轉。


    還未等姬半蠡緩過神來,又是噗的一聲。


    顏念念嘴角輕揚,退出了正殿,恰此時,迎麵撞上一中年男子。對方紅服黑帽黑腰帶,眼睛細小,體態圓潤,應是尉府的副尉鄧巳無疑。


    鄧巳顯然也注意到了翩翩白衫的少年,微眯起本就不大的一對眼睛打量。可能想起正堂內的那人,鄧巳收斂目光,抬腳跨進正堂。


    “呸,這什麽怪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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