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顏念念喝下半碗湯藥退了燒,官蜜依舊憂心。


    請蘇寇過來診脈,熟料床榻上那人半昏迷半清醒之際,清晰的喊了一個“滾!”字。


    空氣瞬間凝固,這聲沙啞的滾字驚呆眾人。


    官蜜大喜,她家郡主終於能夠說話。


    蘇寇心底微動,隻是一句滾字而已。


    朝九皺起的眉頭放鬆,還能耍脾氣,看來病的不嚴重。


    滿室的尷尬氣氛在床榻上女子幽幽轉醒後稍有緩和。


    官蜜歡喜的遣散圍在屋子裏的一眾閑人,單單留下了個醫術卓越的蘇大夫。


    故而,顏念念清醒後見到的還是那張欠揍的盛世美顏。


    “你怎麽還在?”


    女子的聲音因剛剛恢複而嘶啞,不難聽出話語中滿滿的厭惡。


    她似乎是因為昨晚的事記恨了自己,不知是惱毒啞過她,還是惱自己說了顏家覆滅的消息。


    蘇寇止了思緒,淡然收回診脈的錦帕。


    “郡主已無大礙,蘇某先行告辭!”


    視線裏,純白衣衫的男子麵色從容,留下一模剪影。他似乎一直這樣,不惱不羞,不喜不悲,風輕雲淡的不似凡人。


    顏念念不知,這一次,蘇寇是落荒而逃,他不願去直視對方那一雙被憂傷填滿的濕眸。


    近日,南霆多陰雨,顏念念被迫待在一方府邸,舊傷加著鬱鬱寡歡的心情,使她身體狀況並不樂觀。


    即便如此,聯姻北棠國的聖旨如期的送到了南霆城郡主府的院子裏,君懿殊唯一的長輩,那位高高在上的東淮國帝君,用一紙單薄的禦令便決定了她的未來。


    這一幕,印證了蘇寇所說的第一件事。


    禦賜下來的金銀首飾堆滿了前院。也如一座無形的山,壓在顏念念心頭。


    東淮國主是在意殊兒的吧!


    同聖旨前來的除了這滿院子物件,還有一名年輕的宮廷暗衛。


    顏念念緩步走向黑衣男子,在官蜜官溪詫異的目光中蹲下,平視著半跪在自己麵前的宮人,緩緩道,“你叫什麽?”


    清風徐徐吹動院落旁的垂柳,男子望了眼麵前的素衣清秀女子,心中早已翻江倒海,曾經,他的世界裏隻有仰視和俯視。仰視的是王宮貴胄,俯視的是滿朝官吏與長街百姓。


    “回殿下,小人沒有名字。”


    是的,宮廷暗衛沒有名字,如果沒有意外,十七這個代號將伴隨著他一生。


    官蜜低聲為顏念念解釋。


    “郡主,皇家暗衛都是沒有名字的。”


    “既如此,就叫官柚吧!”


    看不見的身後,官溪嘴角微動。官柚,好名字。


    “官柚叩謝郡主賜名!”


    無人注意,黑衣男子的眼神少了幾絲肅殺,多了幾絲溫度。


    風又吹,顏念念輕聲咳嗽,官蜜連忙扶她回寢殿。


    聖旨風波消逝,時光如白駒過隙,若說這院子裏有什麽變化,大抵是主屋那位日益的沉默,和蘇公子許久不曾露麵為郡主把脈問診這兩件怪事了。


    官蜜不懂,也不必去懂,她隻要做好郡主吩咐下來的一切事務就對了。


    臨行前,顏念念清點了禦賜的財寶,將其分為三份,一份納入郡主府私庫,至於為什麽留下,她自己也說不清。另一份變賣換做容易攜帶的銀錢交給官蜜保管,最後一份象征性的隨著聯姻隊伍交給護送自己出境的官員押送。


    和親之行,顏念念隻帶了官溪,官蜜和官柚三人,剩下的家仆盡數遣散,除了幾位殊兒曾同她講過名字的老人。


    這座府邸,殊兒沒有機會再回,自己也再無機緣踏足,府裏新種的海棠錯落盛開,今生今世,就讓殊兒最喜歡的海棠花陪著她吧!


    “郡主,該啟程了。”


    官蜜輕聲提醒。


    是啊,該走了。


    該回到北棠國的龜夢城,去驗證蘇寇的話。


    惶恐,不安,還有隱隱的期待,她希望蘇寇隻是跟自己開了一個玩笑。


    顏家還在,外祖一家還在。


    和親的路很漫長,送親隊伍足足走了十七天才將郡主一行送到北棠國迎親的隊伍手上。


    而這一路,顏念念很是煎熬,還好蘇寇隨行,為她調理。


    神遊之際,馬車外傳來一道孔武有力的聲音。


    “郡主萬安,屬下謝油奉命迎接殿下回城。”


    謝油,攝政王容辰的得力助手。


    世人隻道容辰同君懿殊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有誰清楚這秦晉之好背後的深意呢,顏念念不關心,也不想關心,她隻擔憂,日後該如何逃離那位城府難測的攝政王。


    心想著,悶悶的回應了馬車外的謝油。


    “有勞謝大人!”


    話落,頂著蓋頭的顏念念被官蜜扶著,進入了另一架寬敞的馬車。這是攝政王府派來迎親的車架。


    與此同時,陪了她一路的,那架不起眼的馬車無聲消失。


    值到官蜜端著一碗苦澀的藥呈到顏念念麵前時,她才發現,蘇寇走了。


    他走了,卻沒有告訴自己,她們之間的交易是什麽。


    迎親隊伍一路暢通無阻,雖晝行夜停,九日後的淩晨如期到達龜夢城。


    大紅喜服的攝政王看見了風塵仆仆的轎攆總算放下了一顆懸著的心。


    這一天,大朵積雲盤旋著遮住了太陽的光芒,龜夢城內依舊熱鬧非凡,一則是攝政王迎娶異國郡主,二則樾安候殷昊的親妹子殷喜出閣。


    兩樁喜事本不該相互交集,但一早南長街上的幾間鋪子失火,本該走南長街的殷家迎親隊伍,接上了新娘子後從北長街過路,兩支隊伍毫無預兆的在北長街的中央堵上了。


    稍微有些官職的都清楚,北棠國攝政王容辰與樾安候殷昊不對付,眼下滿街的大紅喜色蓋不住雙方隊伍冰冷的肅殺和一絲絲不友好的尷尬。


    偏生,兩位正主還未有言語,擁擠的長街上忽然燃起炮竹的聲響,北街嘈雜的人群瞬間混亂,駕車的馬匹受驚朝城外狂奔,車夫被甩下地。


    馬車內,本想探看城西顏氏高閣的顏念念猝不及防跌坐回去,緊緊的抓著車轅。


    北街之上,容辰被洶湧的人群擠到了殷喜的車架旁,想起了南霆郡主,猛的抬眼,卻發現,入目之處,哪裏還有熟悉的馬車影子。


    謝油快速趕至容辰身側稟告。


    “王爺,郡主不見了,樾安候也失蹤了。”


    刹那間,空氣溫度驟降,容辰眯著眼吩咐。


    “看好殷家二小姐!”


    “屬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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