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的部隊放映隊裏麵,是最能出人才的了。一邊聽他啦呱,一邊想起這麽句話就笑了。經驗告訴我,一當兵即進放映隊的人,都是有特長的人。他們一般都能寫會畫、能說(普通話)會唱,說不定還會照像、開摩托等;當然也比較容易犯點小錯誤——他也是。


    七十年代初,王闊海剛當兵的時候就已經在他的家鄉有點小名氣了,有“神筆馬良”之稱。這得益於他的一個能在大鏡子上畫花鳥魚蟲、還能畫炕圍子的姑夫。他七八歲時即照貓畫虎、依葫蘆畫瓢地跟那人學,至高中畢業,就很有些造詣了,學校裏專門為他搞了主題為“複課鬧革命”的個人畫展。因此上,他這兵當得就比較順利,新兵訓練一結束即進了放映隊也較自然。他在放映隊裏畫幻燈片、寫解說詞,還為宣傳隊畫布景什麽的,給所在部隊爭來了不少的榮譽。


    工作性質的原因,我想他在執行內務條令方麵肯定不是很規範的了。比方,他為了防止感冒,將醋放到火爐上讓它蒸發的時候,順便也將鞋墊兒或襪子放到旁邊烤了等等。有一次,他照此辦理來著,正好有位師首長來此檢查工作,一進屋即覺得味兒不好聞,遂讓他到該部隊所屬的一個農場鍛煉去了。不想一鍛煉就是六年。多虧這期間他沒斷了為宣傳科幫忙,還在《大眾日報》上發表了題為《山村有了電視機》的速寫,有了些名氣;加之那位師首長也已經調走了,上級有關部門才將他調回來,並提了他個排級幹部。


    這是個很清秀、很有靈氣的中年同誌。不留女人式的頭發,也沒穿髒兮兮的牛仔服,很普通的。隻是你從他的談吐中間才感受到他那淵遠深厚的藝術氣質。說著話的工夫,他遞過一本名為《大地畫魂》的書。一翻,好驚訝:原來他就是該書的主人公之一!這本由黃胄作序的書我是有的,作者是我的一個在空軍當作家的老鄉,先前送過我一本。我知道八十年代末,中國畫壇上出現了個由六位中青年畫家組成的大地畫派,他們將藝術之根深紮大地,飽汲大地母親的營養,創作出了一批批感人肺腑、內涵厚豐、質樸生動的作品;1990年7月,在《迎亞運中國畫聯展》中王闊海以巨幅鷹作《九雄圖》參展,有人欲出十萬元人民幣購買,而他卻無償地捐贈給了亞運會……便是從這書上看到的。如今一對上號,遂油然而生敬意。


    看闊海的巨幅大作,一個突出的印象就是豪放、厚重、蒼涼、悲壯、有曆史感;而他的小品,則幽默、老道、透著一股文雅之氣、靈動之氣。我看過他為個人畫展所創作的一幅由著名作家李存葆為其撰寫跋文的宏幅巨製《出征圖》,圖中所描繪的古將士,鼓鳴旌飄,那真是氣勢磅礴、筆墨狂放、下筆沉雄,那種逼人的大氣,讓我這個外行人也為之歎服。


    作品的大氣,則來源於他為人的大度。我前邊提到的那位讓他至農場鍛煉一鍛煉就是六年並將他忘了的師首長,如今早已退休了,一次,他在機關大院遇見闊海,懇請闊海給他畫幅畫。闊海說:“別人我不答應,老師長的畫我一定好好完成。”後來當老師長接到闊海的畫時,眼圈紅了。


    畫如其人,名如其人。王闊海,海一般的胸襟,海一般的氣度,在海一般廣闊的事業裏,他會魚躍龍門,躍入輝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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