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不怎麽看不認識的人寫的東西了。你比方我翻《小說月報》就主要看它後邊的那個報刊小說選目,看看朋友及我所認識的人當中又有誰發了東西,發的是什麽。如果手頭有,就找來看看,沒有就算了。你知道誰誰誰又發東西了就是了。但我始終比較注意沂蒙山人寫的和寫沂蒙山的東西。這是因為那裏寫東西的人我差不多都認識,生活也比較熟悉。


    王淩曉第一次來找我的時候,我已經不做編輯工作了。他來純是看老鄉和談文學,不是還以為我在刊物負點小責的原因,我也從沒發過他的東西。像許多做過編輯工作爾後又不做了的人或剛剛離退休的人差不多都能遇見的情況一樣,那一陣兒就世態炎涼人情世故等方麵令我收獲不小。這是個非常憨厚、言語很少的人。不像有些小青年似的,說起話來雲山霧罩還特別強調他來看我的意義:“咱不能因為你不在刊物負責了就不來看你了,嗯。”仿佛我犯了錯誤需要他來安慰一下似的。


    那次他帶來了發表過的一些小說的複印件,全是在省外報刊上發的。當時我因為還不能一下子從編輯的眼光轉成一個讀者的眼光來看那些東西,看過之後印象不深。待這次他的小說結集出版,再較係統地一看,哎,還不錯,是本好東西。


    這是一本實實在在的書。寫的是普普通通的農家事,傳達的是溫情脈脈的鄉土情,如同一幅濃筆淡抹的山水畫,讓你感受到一種粗獷乃至野性的美。這個集子中的大部分作品大都以人的情愛為主,所有的情愛故事都帶有一種不可擺脫的悲劇意味兒。其間對燕子河邊男人女人及風土人情的描摹,又有強烈的地方色彩和濃鬱的鄉土氣息。這些年,一聽蒼山兩個字總會想起大蒜、蒜以及與此有關的一個事件,想象中的燕子河邊的男人是該比別的地方的男人粗獷一些的。一讀,還真跟我所想象的相吻合。不管是“獨眼”還是“毛猴子”,一遇不平他就要拿出土炮來轟一家夥。一個個扶弱濟貧的架勢,既粗魯又善良。而女人們呢,個個柔情似水,卻又不乏正義之感。這樣的男人和女人加在一起就好看了。


    這本書是生活厚實之作,讀作品如同讀生活。這就難能可貴。我們常常絞盡腦汁在一些形式技巧上大作文章,想怎麽樣推陳出新,讓人覺得沒學過。其實讀者留意並能記住的恰恰不是這些,而是裏邊有多少幹貨。如同你去商店買東西一樣,你看著有些東西花裏胡哨的包裝得怪好看,還印著外文什麽的,可你打開一看呢,是假冒偽劣產品。你上過一次當之後再不買它的賬了是不是?一些紀實的東西久興不衰也是這個道理。


    我說過我比較喜歡看一些“不成熟”的東西,不成熟裏少一些花招,多一些真誠和本色。這個集子中的每一篇小說你都可以挑出些這樣那樣的毛病,但你不會懷疑作者沒生活而在那裏無病**。我不是故意提倡將一些不成熟的半成品拿出來跟誰對著幹,我是說如果把藝術太多生活太少與藝術上少一點而生活卻很厚實的東西作一番比較的話,我寧願喜歡後者。


    說到這兒,我想到家鄉的一些文友們他們互相之間不一定認識,但寫出來的東西卻跟一個老師教出來的似的,不管他寫沒寫過戲,都跟寫過戲一樣。而且還不由自主,寫著寫著就靠到戲上去了。淩曉也沒能避免。我估計這與文化乃至水土都有關係,也可能是一個過程,一個階段,過了這一段就好了。


    淩曉在一個鄉文化站工作,精神生活充實,物質生活卻不怎麽富裕。當物欲橫流,商品大潮蔓延,專業“坐家”們都不怎麽坐得住了的時候,他卻還在那裏孜孜以求,艱難跋涉,你說感動不感動?我雖不敢給拉了讚助買了書號出報告文學集的人寫序,他這個序卻不能不寫。我若是名人也得寫,何況我還不是名人。


    是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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