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的燈光有些暗,他抬起眼皮看一眼天花板,覺得很是刺眼。


    走廊盡頭傳來噠噠的皮鞋聲,伴隨其間的是另外一道不徐不急的腳步,正向他所在的鐵窗走來。


    腳步站停在鐵窗前,一束手電光探進來,所長喊了聲:“姚孝是這間吧?”


    他抬了抬頭,手電光照到身上,滿是凍瘡與雀斑的臉廓看著有些驚悚。


    所長看準他,對身邊跟來的人畢恭畢敬說:“陸少,白天開車那個司機就是他了。”


    白西裝的青年冷漠看裏麵一眼,有些厭惡的掏出手帕捂住口鼻,語調硬冷說:“這人,我帶走了。”


    所長臉色發白,有些委婉地說:“陸少,您不是說隻來看看嗎,現在怎麽又要帶人走了?”


    青年一雙劍眉瞪過去,所長立馬噤聲。


    默了幾秒,青年淡淡道:“你們審人效率太慢,我替你們問,問完了,自然送回來。怎麽,你不信我?”


    所長趕緊搖頭:“那倒不是,陸少做事情一向穩妥,我當然信得過。”


    青年轉過身,眸光有些淺淡,幾乎透明,他對所長說:“這件事辦完,上麵還空著個副局的位置,最近可能要調人頂替空缺。”


    青年沒有再說下去,所長心領神會,忙把鑰匙找出來:“我這就派人把姚孝帶出來……”


    姚孝被兩個男人拖著出去,雙腿癱在地上,像是被毆打過,但神智依舊清晰。


    他看著走在前麵的青年,從牙縫裏擠出來話:“你是誰,想做什麽?”


    拖著他的男人狠狠抽了一巴掌:“你他媽閉嘴,少爺想做什麽輪得到你問?”


    青年帶來的兩個男人身材魁梧結實,走起路來自然而然透露著正氣,像是軍隊出身的狠角色,穿上這身黑西裝,更像是兩個精英殺手。


    這一巴掌力道很大,姚孝就是個開貨車跑業務的,哪裏扛得住,當場昏過去。


    青年雙手抄進兜裏,衣兜從外看擰成兩隻拳頭的形狀,他舔舔牙齒說:“咱們出發。”


    ……


    ……


    姚孝再次醒來的時候,臉頰火辣辣的疼,他下意識地伸手要去揉臉,竟發現兩隻手都動彈不了了。


    不僅雙手,就連雙腳、脖頸也被人束縛住。


    姚孝拚命掙紮了下,周圍一片漆黑,隻聽見暗處傳來稀裏嘩啦的鎖鏈聲,他的雙手雙腳跟脖子都被鐵鏈鎖住了。


    “你們是誰?放開我!”


    姚孝拚命地喊,這裏應該是片郊區,聲音傳遞出去空蕩蕩的,被茂密的樹林吸收進去,不留餘地將他的呼救埋沒進黑暗裏。


    喊了半晌,姚孝又累又渴,整具身體趴在地上呼哧喘氣。


    他原本就是以這種姿態被五根鐵鏈鎖在地上,隻是一直固執昂著頭掙紮,現在他累了,頭低下了,更像隻王八趴在地上。


    終於,樹林深處有沙沙聲音傳來,幾雙腳步出現在那裏。


    姚孝看不清來人的麵貌,借著黑暗察看體型,應該就是把自己從看守所帶走的青年。


    他抬起頭,鎖鏈拉得震天響:“你到底想幹什麽!”


    青年打了個響指,緊接著,幾束刺眼的光線亮起來,像黑暗裏陡然綻放的光明,照得姚孝一時睜不開眼。


    緩了會兒,他抬頭看看四周閃過來的光亮,塵埃在強光下無所遁形,輕輕漂浮著。


    是車燈。


    青年倚在一輛車車蓋上,身邊人主動把煙遞過去,青年咬在嘴裏,唇紅齒白地看著他笑。


    姚孝卻感覺這笑容有些恐怖,他有些驚慌的搖起頭來:“你究竟是誰?我什麽都沒做,今天不關我的事……”


    身邊人又把火柴遞過去,那是老北京牌的紅棍大火柴,擦起來的時候有大片青煙飄過,火光照亮青年那雙骨節分明的手。


    青年吸一口煙,點點姚孝身上的鎖鏈,皮笑肉不笑:“怎麽樣,趴在地上像條狗一樣,是不是愜意極了?”


    姚孝沒回答他,又使勁掙紮兩下,鎖鏈很結實,從五個方向拉住他,讓他整個人呈‘大’字倒著。


    姚孝看著青年那張近乎妖異的臉,有些退縮:“你到底想要什麽?”


    青年又緩緩吸口煙,走過來,蹲在姚孝眼前,把煙吐在他臉上。


    “誰指使你來的?”


    姚孝愣住:“什麽指使?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就稀裏糊塗被你綁來這裏。”


    青年咧了咧嘴,露出雪白的牙齒:“你很會裝啊,我調查過你今天的行車記錄,白天的時候一切正常,怎麽傍晚了,貨車就失控了呢?那麽多人站在路邊,你偏偏撞死最不該碰的那個。”


    姚孝聽完,大喊冤枉:“那女孩我真不是故意撞得,當時貨車開到那裏,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我踩刹車根本沒反應,方向盤也不受控製自己擺起來,等我控製住的時候才發現已經撞死人了。”


    青年眼睛一眯,說:“我找人驗過你的車,根本不存在什麽故障,你以為能瞞天過海,就這麽裝傻充愣的混過去?”


    姚孝有些著急:“這位少爺,你真的是誤會我了,我跟那女孩無冤無仇,我害她幹嘛,你跟她關係很好是不是,也不能因為這樣就亂潑髒水啊,我也不是有心這樣的。”


    青年站直身,笑起來:“你的老婆跟孩子都去哪兒了?從兩天前,鄰居好像就沒見過她們。”


    姚孝瞳孔猛縮,有些驚恐道:“你去我家了?”


    青年點點煙灰:“你要相信,以我的能量,還沒有做不到的事情,隻要我願意,你老婆孩子藏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掘地三尺找出來,然後,問個究竟。”


    姚孝眼神有些躲閃,解釋道:“娘倆出去旅個遊而已,再說,那女孩的死責任在我,有什麽你就衝我來。”


    青年盯著他的眼睛說:“雖然我不知道幕後指使者是怎麽拿你老婆孩子做文章的,但我可以告訴你,把我惹煩了,我可以讓你們更慘。”


    姚孝垂首搖著頭,聲音有些低:“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隻是個貨車司機,沒有什麽人指使……”


    青年猛地把煙頭砸他臉上,招招手,身邊人把香煙火柴遞過去。


    青年咬住香煙,把火柴擦燃遞到嘴邊,零星的火光再次亮起來。


    他把火柴丟到地上,將緩慢燃燒的香煙倒插在姚孝眼前泥土裏,說道:“大家都是明白人,遮遮掩掩的把戲沒什麽意思。現在你沒有資格跟我談條件,你有兩個選擇,一,說出幕後指使人,我保你以及老婆孩子平安;二,打死不認,這支煙燃盡,你死,你的老婆孩子我幫你找到,讓她們也死。”


    姚孝看著眼前的火光,身子劇烈抖一下,看著青年再次蹲下身,一隻手輕輕撫摸著他身上的鎖鏈。


    青年輕輕勾起半邊唇角,說:“你知道古代有一種處置犯人的刑罰,叫做車裂嗎?”


    姚孝咽咽口水,uu看書uukansu 嘴皮咬得蒼白。


    “就是五馬分屍啊,蠢貨。”青年拍拍姚孝的肩膀,站起來,看著綁住他的五根鐵鏈,語氣悵然起來,“一支煙後,你再不表態的話,這五輛車同時發動,那時你就可以體驗到,骨肉分裂、四肢百骸的鮮血從五個地方噴湧而出,嗬嗬,那種場景,你說刺激不刺激?”


    姚孝上下牙不停打哆嗦,他在猶豫,他知道一旦自己背叛了那個人會是什麽下場,可他同樣感覺,眼前的青年有著同樣恐怖的能量,自己如果忤逆,下場一樣很慘。


    香煙燃得很快,轉眼間大截煙灰掉落,煙頭在冷風中搖搖欲墜。


    青年見姚孝仍猶豫不決,朝後退開幾步,揮揮手。


    下一秒,轟鳴的汽車引擎響起來,五輛汽車同時點火,陷進泥土的輪胎緩緩轉動,向前行駛一段距離。


    五根鐵鏈漸漸拉直,姚孝感受到身體不受控製的抬起來,並且隨著汽車的移動,身體在不斷往上抬,最後懸在半空中。


    他隱約聽見四肢關節活動起來的嘎嘣響聲。


    青年見姚孝仍是不肯說,再次把手舉起來,手臂抬過頭頂,即將落下去。


    “我說了,你真能保我們平安?”


    青年微微點頭:“隻要你說的是真的,那個人能給你的價錢,我出雙倍,並且保你全家無事。信不信由你,不過現在,你應該沒有選擇的餘地了,要麽生,要麽死。”


    姚孝蹙眉想了半天,最後,咬一咬牙,像是下定什麽決心,他再次抬起了頭。


    “好,我交代幕後主使是誰。”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追子彈的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輕平調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輕平調並收藏追子彈的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