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驛內,眾人將肉沒吃多少,酒卻是已經喝了大半壇子。


    段天明的臉漲得通紅,雙眼也已經迷離起來。


    伸出右手,輕輕的揉捏著自己的額頭看向肖塵:“今個,咱東廠的人馬就到了,你不是說連夜去定西,抄定西候的家麽。要不,這酒咱就不喝了吧?”


    “你這是自己喝不了了,還是說怕我喝多了誤事?”肖塵笑著說道。


    “我當然還能喝,怕你喝多了。最主要的是你今個和師父團聚,若是醉醺醺的隻想躺下睡覺,豈不是有失大雅?”段天明努力的給自己辯解著。


    對麵的張老眉頭一皺,不禁看向肖塵:“你們說,要去抄定西候的家?”


    “是啊。”肖塵拿過酒壇子,給自己又滿滿倒了一碗,“師父您有所不知,定西候表麵上忠厚實在,愛民如子,背地裏卻是幹著見不得人的勾當。他慫恿自己的兒子私藏軍備不成,在大牢裏麵用毒藥毒死了他。現在,我已經找到了他在南山裏麵藏軍備的山洞,而幫他運作這一切的,乃是鞏昌衛指揮使張興。張興已經招供,軍備在我手中,去他家裏搜查線索,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你說,定西候王榮,夥同鞏昌衛私藏軍備?為此,還殺了自己的兒子?他毒殺的是哪個兒子?他現在人在哪裏?”或許是因為心中激動,張老一下子站了起來。


    “他現在被我關押在鞏昌府的大牢裏。前些日子,趁我不在的時候,鞏昌衛指揮使私自將他和鞏昌府知府,也就是定西候的小兒子王寬放在了一間牢房裏,趁著吃飯的機會,定西候給王寬的水碗裏下了毒,毒死了他。”肖塵說道。


    “真是蒼天有眼啊。”張老仰天大笑起來。


    看著張老突然這幅模樣,肖塵和段天明同時一怔。


    “師父,您這是?”


    “當年,涼國公那最為致命的一刀,便是這定西候捅的。這麽多年,我一直想要殺了他,以泄我心頭之恨,可惜他龜縮在定西候府很少出來。”張老的眼裏透出一絲凶狠,右拳更是瞬間緊握。


    “致命一刀?師父,您可以細細的說與我聽麽?”聽見是定西候捅了父親致命一刀,肖塵的心頭的怒火,也“噌”的一下冒了起來。


    張老點點頭,又緩緩的坐了下來。


    沉思了一番,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這件事,要說,隻能從頭說起。”


    “師父您盡管說,關於父親的一切,我知道的,都是官府有意抹黑的一部分。我想知道,父親的所謂謀反,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看著張老,肖塵的神情無比的莊重。


    “這一切,都得從懿文太子朱標說起,因為他,才是大將軍被定為謀反罪,誅殺三族,牽連一萬五千人的‘罪魁禍首’。”張老點點頭,似乎是回憶一般,開始了他的訴說。


    “朱元璋從小就把朱標當接班人培養,他自立為吳王時立十歲的朱標為世子,至朱標病逝,二十七年的接班人生涯,他從沒想過換人。不僅自己悉心教導,還請宋濂等名儒為師授其經學。到立朱標為太子時,命功勳道德老成者兼領東宮,不再於東宮外另設府僚,其中就包括李善長、徐達、常遇春等等功臣元勳,意在朱元璋外出征戰期間,由太子監國、方便各將軍丞相輔佐。可以說,在懿文太子朱標的身上,朱元璋傾注了大量的心血。”


    “朱標溫文爾雅。他生於安樂,卻無紈絝之習,忠厚,能盡心受教,對大臣老師十分恭敬。在做太子期間看朱元璋殺人太狠了,就建議施行"寬通平易之政",有朱元璋做反比,朱標在朝中的擁戴程度可想而知。在大臣們的心目中,朱標就是新一代的英明‘皇上’。”


    “從人倫上來說,開平王常遇春是懿文太子朱標的嶽父,而開平王又是涼國公藍大將軍的姐夫,朱標得叫大將軍舅舅。正因為有這麽一層關係,大將軍是絕對堅定的太子黨,處處都在維護著朱標的太子地位。”


    “朱標還在的時候,即便大將軍平時稍微有一點過錯,朱元璋也不會放在心上。因為大將軍是朱標的人,就是他們朱家維護統治的中堅力量。”


    “可事與願違,太子朱標還沒有從朱元璋的手裏接過大明江山,便撒手人寰。對於朱標的喜愛,朱元璋算是表現的淋漓盡致。他力排眾議,並沒有將皇位傳給其他的兒子,而是立皇太孫朱允炆為儲君。因為朱允炆是他最喜歡的兒子,朱標的親骨肉。”


    “但是,朱元璋生性多疑,看不到大將軍對於朝廷的忠誠,隻是擔心年幼的朱允炆一旦繼位,控製不住這些有著顯赫戰功的武官們,便想方設法的要將這些開國將領除去,留下朱允炆的那些皇叔們,輔佐他治理天下。”


    說到這裏,張老忍不住的冷笑了一聲:“隻是朱元璋怎麽也想不到,從他的皇孫手裏奪取皇權的不是他人,卻是自認為很是放心的四兒子朱棣。”


    “師父。”盯著張老,肖塵滿臉不解的道:“按您說的,父親很是擁護太子朱標,對於朱標的兒子朱允炆應該也有著不錯的感情才對。為什麽朱標死後,太祖開始對父親懷疑,提防,甚至扣上個謀反之罪殺害。難道父親真的如同朝廷宣傳的那樣,是一個極度焦躁,囂張跋扈,不知深淺的人?”


    這一刻,肖塵的心中也是異常的焦慮。


    按照常理來說,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可是,自己的父親若真是一個十惡不赦做盡壞事的大惡人,自己哪裏還有臉去想方設法的報仇雪恨。


    雖然肖塵明白,父親不過是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犧牲品,但傳言父親極度焦躁囂張跋扈,應該也不是空穴來風。


    雖然在每一個兒子的心中,都希望自己的父親是一個完人,可肖塵不同,他想知道,自己的父親,到底是怎麽樣的一個人。和朝廷現在的評價,有著多大的區別。


    聽見肖塵這樣問自己,張老不禁有點尷尬的笑了笑。


    “開平王常遇春,有個別號常十萬,意思就是他一個人可以抵擋敵軍十萬人馬。而涼國公藍大將軍,便得了他的真傳。毫不客氣的說,涼國公是我們漢人中唯一一名,在戰場上手把手教遊牧民族如何運用騎兵的人。開平王有一點不太妥當的地方,就是殺降。用他的話說,軍人就應該死在戰場上。所以,即使對方投降,在開平王那裏也是難逃一死。涼國公繼承了開平王的本領,性格上也很大程度的繼承了他的特點:焦躁。但話說回來,名將有名將的本事,當然也會有名將的脾氣,這一點,在我看來並不為過。”


    “這麽說來,父親還是有著很大的缺點。”看著張老,又看看旁邊的段天明王重振兩人,肖塵不由得憨憨的笑了起來。


    “一名武將,若是沒有一點性格,是根本無法治理軍隊的。要說缺點,大將軍有,那就是太過於耿直,敢說敢做。”張老搖搖頭,反駁著肖塵的說法。


    “以此看來,父親的真正死因,是因為他的功勳,他的地位?”


    “是。”張老點點頭,“朱允炆和朱標二者有一個很本質的區別,朱允炆是沒有軍中威信的,朱允炆出生的時候天下已經基本安定,跟軍中無需有太多的關聯。而朱標不同,朱標自幼伴隨與朱元璋左右,嶽父還是開平王常遇春,在軍中威望頗高。朱標一死,原本殺的夠多的朱元璋又沒有辦法了,必須為他的孫兒鏟除軍中的中堅力量,掃清一切阻礙和有可能威脅到朱允炆統治的人員。而涼國公,便是他的首選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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