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開英一驚,瞬間明白,自己無能也罷,實在是太囉嗦了。


    顧不上滿地狼藉,急忙站了起來,奪門而出。


    酒館掌櫃也被這突然的變故嚇得不輕,一時間站在櫃台裏臉色蒼白瑟瑟發抖。


    雖然不知道,兩人剛才還稱兄道弟你一碗我一碗的碰著喝酒,怎麽突然間就翻臉了。


    但對方一拳擊碎桌子的實力,卻是讓掌櫃絲毫沒有上前問詢的勇氣。


    算了,我也不要你們賠償,更是不要飯錢,你們安安穩穩的離開,比什麽都強。


    看著徐開英屁股冒煙一樣的離開,肖塵心裏的那股無名火漸漸退卻。


    看了看滿地的狼藉,緩緩走到了櫃台跟前。


    在懷裏摸了摸,摸出一張銀票,朝著櫃台上一拍:“掌櫃的,酒錢,還有你那桌子,一共多少銀子?”


    “算了吧,都是小人照顧不周,才讓客官生氣。這銀子,小人就不收了。”掌櫃嘴唇打顫,渾身篩糠一樣的急忙說道。


    “你們做點生意也不容易,這老半天,都沒有來一個客人。我若是就這麽拍屁股走了,今個一天的損失,誰知道你多久才能賺回來呢。說吧,多少銀子?”


    掌櫃瞟了一眼肖塵手底下的銀票:“一張桌子,也就一兩銀子而已,而客官今個的酒菜,加起來也不足五兩銀子。您這銀票,小的這一輩子也給您找不開。要不,今個就算了,您下次來的時候,再一起給吧。”


    “這不行,萬一我不來了呢?這銀票,我就放你這裏,回頭我讓人拿著銀子來換回去。”說著,將手從銀票上移開,頭也不回的出了大門。


    看著那巨額銀票,掌櫃嚇得冷汗直冒。


    這銀票,麵額足足一千兩。自己這樣的酒館,來上三個,也換不來這張銀票。


    此人就這樣的將銀票放在這裏,難道就不怕自己拿著銀票跑了?


    “掌櫃的,這銀票?”一邊的小二,盯著銀票雙眼發直,幾乎冒出了綠光。


    “別打這銀票的主意。先不說對方的身手如何,單單他隨便將銀票放在這裏的舉動,一定不是缺少銀子的人。在京城,出手如此闊綽的人,身份能簡單麽?你不要命,我還想活著。”


    說著,掌櫃將銀票收了起來,又瞪了小二一眼:“看什麽看,這銀票回頭要還給人家的。還不收拾地上的殘渣去?”


    “是。”小二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皇宮,禦書房裏,明成祖手中拿著一份文書,靜靜的站立在窗戶跟前。


    目光穿過窗戶上那透明的琉璃,看向遠處。


    身後的林尚禮身子微弓,小心謹慎的靜靜站立。


    “這馬運山才上任幾天,就開始在老家搞小動作,這是因為距離京城遠,朕察覺不到麽?”將手中的文書舉起,明成祖又仔細的看了一遍。


    “奴才以為,這應該不是距離遠近的問題。應該也和馬運山上任時間的長短,牽扯不大。”


    “你是說,這馬運山,沒到錦衣衛的時候,就在西安府那邊,有違反朝廷規定的舉動?”一邊看著手中文書,明成祖一邊隨口問著。


    “馬運山的弟弟馬連山,是當地的玉器加工商。而馬連山的嶽父,又是以出產玉石聞名天下的藍田知縣。馬運山在京城做官,要說這幾人之間沒有任何的瓜葛,恐怕是沒有人會相信的。馬連山在當地有沒有壟斷玉器加工產業,而那藍田知縣,在藍田一呆就是多年,這其中有沒有馬運山的刻意安排,還得刑部的進一步取證。奴才也不敢輕易的下結論。”


    “不要你下結論,你就憑感覺說。”


    “奴才以為,馬運山剛剛出任錦衣衛指揮同知,按照他的心機,應該明白,這個時候乃是樹立形象最為關鍵的時候。正常情況下,他不應該突然在老家弄出這麽一檔子事。”


    “接著說。”明成祖道。


    “他應該是在老家那邊毫無顧忌的做事做習慣了。”


    “好一個做習慣了。”明成祖冷哼一聲,將拿著文書的右手背在了身後,“一個小小的禮部主事,就開始以權謀私。”


    “這人的貪心,不是官位越高才越大。貪心之人,生下來都是貪心的。”


    “對,你這一點說的沒錯。”明成祖轉過身,臉上浮現出了一種欣慰的表情:“六部的幾位尚書,督察院,這些朝中重臣,他們一個個克己奉公,朕是一直看在眼裏。倒是下麵的那些官品較低的官吏,朕看不見他們的舉動,怎麽也沒想到,他們居然才是真正的蛀蟲。”


    林尚禮沒敢吭氣,隻是嗬嗬的敷衍笑了一下。


    這話,他不敢接,也不知道應該怎麽接。


    現在的東廠,之所以不受百官待見,就是因為按照明成祖的意思,東廠派出太監,在朝中各個部門都安插著。


    名義上是旁聽他們處理事務的過程,看看有沒有什麽遺漏的地方。


    實際上,就是監督。


    哪個部門願意被東廠這樣一直監督著?


    雖然大家都明白,這不過是皇上的意思。可是,具體執行的,畢竟是東廠。


    久而久之,對東廠的意見也就大了起來。


    現在,皇上說,六部,督察院這種大的重要機構,他看在眼裏,所以沒人敢胡作非為。


    看不見的小官吏,反而目無國法。


    這個意思很明確,希望自己連這些小官吏的一舉一動也掌握起來。


    怎麽掌握?當然是東廠派太監過去了。


    朝中大員,顧及身份,即便是東廠太監長久入住其部門,心中有意見也不會說太難聽的話,最多委婉的表達一下自己的不滿而已。


    可這些小官吏不同,他們的素質就太參差不齊了。


    明麵上恭恭敬敬的配合東廠,背地裏不知道會罵東廠多麽難聽的話語。


    長此以往,東廠就是再努力,再盡心,也會被他們罵的體無完膚,裏外不是人。


    再說了,這種小官吏有什麽好監督的,大不了拿下,做出幾個嚴厲的樣子來就是。


    殺一儆百,再不行,殺十儆百。


    明成祖可不知道林尚禮此刻心中的小九九,將手中的文書往他手裏一遞:“你看看。”


    “是。”林尚禮恭敬的接過文書。


    “刑部上報的文書,說此舉乃是馬運山個人所為,和錦衣衛指揮使徐開英沒有關係,徐開英是蒙在鼓裏。這事,朕怎麽就不信呢?”雙手背負,明成祖繼續看著窗外那空曠的廣場。


    “皇上的意思,馬運山剛剛上任,還指揮不動錦衣衛的千戶為自己做事才對?”


    “是啊。”明成祖點點頭,“錦衣衛,乃是京城第一禁軍,每一名校尉都是從其他衛所挑選的佼佼者,何況百戶,千戶這種中流砥柱的武官。這麽快就被馬運山所利用,朕真的不敢相信。”


    “皇上。”林尚禮將手中的文書合起,恭敬的笑了笑,“他們之所以願意為馬運山效勞,倒不是說馬運山有多大的本事,他們是因為皇上您啊!”


    “哦?”


    明成祖收回看向遠處的目光,轉過身子:“因為朕?”


    “皇上,馬運山剛剛上任,您就多次將他召進宮。這件事,錦衣衛的人可是都看在眼裏。在他們看來,馬運山在您這裏,可比徐開英得寵多了。或許,要不了多久,錦衣衛的指揮使就會是馬運山也說不定。能夠在錦衣衛裏做事的,都是有心機的聰明人,他們自然明白,和誰靠近一點,才更有前途。”


    “這麽說,倒是朕的不是?不過,徐開英也承認了,調動錦衣衛千戶,他是知情的。”明成祖苦笑起來。


    “這些,都是奴才胡亂猜的,不一定對。或許,馬運山告知徐開英,安排一名錦衣衛千戶去西安府,是想將徐開英也拖下水而已。”


    說完這句話,林尚禮用眼睛的餘光偷偷瞟了一眼明成祖的表情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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