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藥了。”


    蒼白的房間,消毒水的味道刺鼻,護士推著車,走到12號病床前,“張嘴。”


    病床上的女孩頭發又黑又長,淩亂地披散著,眉眼精致美麗,卻沒有生氣。


    臉色蒼白得就像是一尊瓷娃娃,有一種易碎的,柔弱的,不染半分世俗的美。


    聽到護士的話,她機械地張嘴,護士漫不經心將藥喂進去,將一杯水放在桌上,轉身去了下一個病人跟前。


    女孩側頭,悄悄吐出嘴裏的藥,捏在手心裏。


    那頭,護士依舊是程序般的兩句話。


    “吃藥了。”“張嘴。”


    另外兩個病人也都呆呆地張嘴,重複著同樣的動作。


    等護士推著車離開。


    那頭發長長的女孩,下床走到窗前,裝了鐵柵欄的窗外,外頭陽光燦爛。


    牆角下,一簇迎春花的枝條綴滿金黃色花朵,明豔豔的。


    她揚手,將那藥片扔了出去。


    末了,望著那迎春花發了會兒呆,神色黯然至極。


    許落不知道哪裏出了差錯,也沒法解釋,為什麽會成為現在這樣。


    原本以為會魂飛魄散的自己,竟然沒有徹底消失,而是回來了。


    公孫神算曾說,她的殘魂消失,該是意味著,在這個世界,她已經不在了。


    可許落回來才發現,她的確是不在,但這個不在,是另一種意義上的不在,而不是,生命的終結。


    從她當初穿越離開後,原來的她,就變成了一個時而清醒時而糊塗的姑娘。


    曾經在學校,從來都是年級前十,頂著校花,全能學霸,小仙女等諸多頭銜,被老師重點培養,認為考清北都毫無挑戰的小姑娘。


    在許落去了異世後,成績一落千丈,勉強上了所不入流的大學,卻在三年多前,因病輟學。


    不說話,不和人交流,眼神呆滯,成日癡坐,別說學習,連日常生活都近乎不能自理。


    像是個沒了魂魄的人,空留了一具軀體在這世界。


    於是她被送進精神病院治療,直到,許落回來。


    許落又重新成為了原來的許落。


    隻可惜,已經物是人非。


    她原本有一個極其幸福的家,家境優越,父母恩愛,視她為掌上明珠,嬌寵她,卻絕不嬌縱她。


    她原本是家中,也是家族裏,讓父母驕傲的存在。


    隻可惜,從她出事後,她成了眾人惋惜的對象,成了親朋好友們茶餘飯後的談資,甚至是笑話。


    一切好像從她離開時開始,她,還有這個家庭,都被噩運籠罩。


    先是母親悲痛過度,因病去世。


    再後來,便是父親在一年前來醫院探望她的路上,遇到車禍,當場身亡。


    許父或許早就預料到自己有先許落而去的可能,他提前在卡裏預存了一筆錢,每月自動劃款給醫院。


    這筆錢,夠許落在這家醫院住到一百歲。


    假如這家醫院不倒閉的話。


    許落回來後,花了幾天時間,才算消化了腦海裏所有的記憶,還有殘酷的現實。


    她去找了這裏的醫生,說她恢複正常了,要出院。


    結果自然是被拒絕。醫院的規定,要出院,必須家人來接。


    可許落已經沒有家人。


    這中間她嚐試過許多種方法,想要從這家醫院出去,情緒越激烈,遭遇到的“治療”也就越嚴厲。


    在被單獨關在房間裏近半個月後,許落徹底安靜了。


    她無比配合醫生的治療,再也不曾說過要出去的話。


    醫生很滿意,這個小姑娘,終於像她的模樣一樣乖巧安靜,是個省心的病人了。


    許落在這家醫院住了快四個月。


    沒有任何人來看望過她。


    許落也就沒再必要再等下去了。


    悄悄找了一位來探望病人的好心家屬,借了電話。


    許落握著電話,撥通了一個在記憶裏,塵封已久的手機號。


    她以前從不曾費心去記過誰的電話號碼。


    但父母的例外。


    還有另外一個人,也例外。


    畢竟那個人,是她曾默默暗戀了三年的人。


    許落撥出這個電話時,心裏其實並不抱著任何希望。


    這麽多年不曾聯係,對方早已出國,號碼也許早就換了。


    以至於電話通的那一瞬間,話筒裏傳來聲音時。


    許落怔了半晌,才說出自己是誰。


    得知許落想請他來接她出院,那頭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翌日。


    許落便跟著江遠修出了醫院。


    江遠修是連夜坐飛機,從國外趕回來的。


    站在醫院外,許落向他道謝:“謝謝你。”


    若是他不來,她真的不知道該找誰,能找誰。


    她將不得不一直在這家醫院住下去。


    因為沒人相信她那些離奇的經曆,也沒人相信她如今真的恢複正常。


    所以她真的很感謝江遠修能來。


    江遠修身材修長,容貌俊秀,氣質幹淨儒雅。


    而今,他是國外一所著名大學裏最年輕的物理係教授,前途無可限量。


    他注視著眼前臉色蒼白的女孩,因為過於瘦弱,下巴尖尖的,眼睛很黑很大,長長的頭發,散落腰際。


    但仍是,美得動人心魄,隻是一眼,就讓人移不開目光。


    八年過去了。


    他早已不再是當初的少年,可是她好像還是記憶裏當初那個小姑娘。


    疾病讓她在過去的數年裏失去了常人的思維與意識,可時光好像也同時將她的容顏封印了,看不出多少成長的痕跡。


    江遠修溫和地說:“你回哪兒?我送你。”


    許落沉默了一會兒。


    她其實都不知道自己能回哪兒。


    原來那個家,還在不在。


    但她還是想回去看看。


    眼下她身無分文,也沒法打車。


    許落於是沒有拒絕。


    車上,看許落情緒似乎很是低落,一直怔怔地望著窗外失神。


    正好車子開過江邊。


    江遠修主動開口,“還記得嗎?以前我和你來過這裏,除夕夜,我們來看過焰火。”


    許落隱約記得有這麽回事,隻是已恍如隔世。


    好像還是她鼓起勇氣,叫的江遠修。


    想起那些早已模糊的,年少時的懵懂心緒,許落不知為何,卻想到了顧驍野,還有那個連麵都未曾見過的,孩子。


    這個人,不是顧驍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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