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落臉色微變,“皇上不可能這麽做。”


    顧馳淵道:“若是他以為,許姑娘是蓄意逃走,這麽做,豈非很正常?”


    許落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我分明是被你抓了來,關在這裏!”


    她猛然意識到什麽,“你是不是對皇上說了什麽?”


    “無須我說什麽,不過是拿了許姑娘發上的蝶釵一用而已。”


    顧馳淵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顧驍野對許姑娘的信任,也不過如此。”


    許落一顆心仿佛沉到了底,手腳都有些冰涼。


    顧驍野若是真以為她再次逃走,殺了她爹娘的事,他或許真的做得出。


    因為他必定以為,她背叛了他,所以不會再留任何情麵。


    她定了定心神:“二公子,你剛才也說了,我爹娘對你很好。求你放我出去,我出去了,皇上一定不會殺他們。”


    “許姑娘放心,他殺不了伯父伯母,隻是,”


    顧馳淵看著她,“要找許姑娘借幾樣東西。”


    許落心神微凜:“什麽東西?”


    顧馳淵的視線掠過許落發上的鵝黃發帶,“許姑娘的發帶,衣裙,還有,繡鞋。”


    許落心思急轉,“你到底想做什麽?”


    顧馳淵:“做什麽不必管,許姑娘隻管借就好了。”


    許落不肯,“你不說清楚,我不會給你。”


    顧馳淵臉色微冷,站起身大步走到許落身邊,許落下意識想退,他一把扯住了她的手腕。


    許落掙紮,卻被他強行錮在懷裏,抬手就去解她的衣服。


    “顧馳淵!!”


    許落尖聲尖叫,“你做什麽!”


    顧馳淵冷冷地說:“許姑娘,我不是顧驍野,沒有多少耐心,也不會哄著你。我要的東西你不肯給,我隻有自己來拿。”


    許落氣得眼睛通紅,渾身都在發抖。


    “你出去。”她強忍著情緒,“我自己來。”


    顧馳淵看了她一眼,卻並沒有出去,隻是轉過了身。


    “出去就不必了,我不看許姑娘便是。”


    許落的手都在發顫,眼淚都要憋屈得掉下來。


    可是,此刻她不能不按照顧馳淵說的來。


    這一瞬間,她腦海裏轉過了好幾個念頭,甚至有想過,要用桌上的食盒,砸在顧馳淵的頭上。


    沒準,能趁機逃出去。


    可是,她才剛試著伸出手,顧馳淵就好像後背長了眼睛似的,“許姑娘,我再勸你一句,我不是顧驍野,你若敢動亂七八糟的心思,”


    他回過身來,冷冷道:“我不會再像現在這樣,對許姑娘以禮相待。”


    他的眼神從上到下打量著許落,帶了說不出的意味。


    他雖然沒有說話,可是許落看懂了他沒說出來的意思。


    “顧馳淵,枉我當初還以為,你是個端方君子。”


    許落嘴唇都氣得哆嗦,“你和卿卿都成婚多久了,卿卿都有孩子了,你怎麽能那麽齷齪?”


    “人總是會變的,否則,許姑娘當初對顧驍野避之不及,怎的如今,卻心甘情願要做他的皇後呢?”


    顧馳淵挑眉:“何況天下沒有誰規定,男子隻能娶一個。”


    許落被他的無恥給震驚到了,咬牙道:“顧馳淵,你愛再娶誰娶誰,別扯上我。你真的很讓我,惡心。”


    聽到許落最後那兩個字時,顧馳淵的臉色終於沉了沉。


    他冷冷地說:“惡心麽?可惜許姑娘以後除了顧某,再也見不到旁人了,更別妄想著,還能做顧驍野的皇後。”


    許落真的很想將那些飯菜砸到他的臉上。


    人果然是會變的。


    可是變得如此厚顏無恥沒有底線的人,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眼見得顧馳淵再度轉過身去,她幾乎是忍著眼淚,解了發帶與衣裙,脫下腳上的一雙繡鞋。


    “衣裙給了你,你也好歹再給我身衣服。”


    許落咬著唇,“我不能就穿著這中衣呆在石室內,夜裏很冷。”


    “今日來得匆忙,明晚我給許姑娘送過來。”


    顧馳淵從她手裏拿走衣裙和繡鞋,視線掠過眼睛發紅的許落,到底,還是抬手將外袍脫了,披在了許落身上,“就請許姑娘先將就一晚。”


    許落一動不動地站著,聽著那腳步聲徹底消失,她一把扯下那外袍扔在地上,用力踩了好幾腳,心頭的氣憤才算消除了些。


    但隨之而來的,是深深的憂慮。


    許落想不明白的是,顧馳淵拿走她的發帶和衣裙,想要做什麽?


    難不成,是為了向顧驍野證明,她確實逃走了,還換裝逃走了,好讓顧驍野心神大亂?


    不管如何,顧馳淵既然已經有了野心,必定會采取行動,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對顧驍野不利。


    而今顧馳淵在暗處,顧驍野在明處,對這個擅長偽裝的二哥,該是根本毫無防範之心。


    但願,但願顧驍野,不要有事。


    *


    許落猜對了顧馳淵的用意,卻也隻猜對了一半。


    顧馳淵固然是為了用她的衣裙,向顧驍野證明,她逃走了。


    可他的真實用意,遠不及此。


    “末將的人,在蘆葦蕩發現了這個。”


    數日後,顧馳淵將那染了汙泥的發帶,呈到了顧驍野的麵前。


    顧驍野的目光盯著那發帶,心髒都緊了緊。


    她的發帶在蘆葦蕩中被發現,那她的人……


    “許姑娘很可能藏在蘆葦蕩中。”


    顧馳淵道,“皇上不必擔心,也許是這發帶被蘆葦勾住,許姑娘無意中失落在那裏。數年前許姑娘曾走過一次蘆葦蕩,應該有經驗,想必不會出什麽事……”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顧驍野的臉色微微變了變。


    蘆葦蕩的沼澤地有多險,沒人比他和許落更清楚。


    她為了逃走,連蘆葦蕩都敢闖,竟是不要命了。


    就這般想要從他身邊離開嗎?


    顧驍野眸色愈寒,薄唇緊緊地抿著。


    蘆葦蕩太大,想要找到許落並不容易。


    顧馳淵征得顧驍野同意,調動了原定集結準備出發前往京都的南江數萬精銳,這些人由顧馳淵親自率領,連夜去了蘆葦蕩尋人。


    如果說,見到顧馳淵送來的許落的發帶,顧驍野尚還能保持平靜。


    可,當數日後,顧馳淵接連派人送來許落被汙泥浸染得不成樣子的繡鞋時,顧驍野的手都在微微發顫。


    “皇上,沒準這隻是許姑娘的疑兵之計。”


    溫平硬著頭皮勸解,“她可能是故意將這些隨身之物扔在蘆葦蕩中,好為她的逃跑爭取時間。”


    顧驍野沒有說話。


    這一夜,他望著這雙繡鞋,徹夜未眠。


    他想起數年前那個雨夜,那個看來纖弱的少女,是如何用超乎尋常的毅力與勇氣,將陷在淤泥裏的他,死死拽住一整夜。


    萬一,萬一她真的在逃跑中,陷在了蘆葦蕩裏…….


    他猛然站起身來,衣袖拂落了桌上的茶杯。


    守在外麵的溫平慌忙進來,被顧驍野蒼白的臉色嚇了一跳,“皇上……”


    顧驍野才要說話,門外傳來急促腳步聲。


    從蘆葦蕩疾行趕來的信使被錦衣衛領著匆匆進來,風塵仆仆地跪倒在他跟前,呈上一封十萬火急的來信。


    是顧馳淵的來信。


    顧馳淵在信裏說,他們在蘆葦蕩,找到了兩名陷在淤泥裏,早已氣絕的南江軍士,這兩人,曾是原曆城都尉袁讓的下屬,對袁讓可謂死心塌地。


    當年袁讓辭了都尉之職後,這兩人也跟著離開軍中,後來在南江城中定居,且一直與袁讓有信件往來。


    因為顧馳淵在這兩人的家中,找到了他們與袁讓往來的信件。


    “雖沒有證據,能證明這兩人就是接應許姑娘逃走之人,但他們隨身帶著大量銀票,且有意改換了裝扮。而蘆葦蕩,又發現了許姑娘的衣物。”


    “末將大膽推測,這兩個人,很可能就是接應許姑娘逃跑的人。若末將的推測不幸正確,那許姑娘很可能,凶多吉少……”


    顧驍野的身形晃了晃,臉色煞白如雪。


    溫平心下微驚,正要回身吩咐錦衣衛去叫太醫令桓甫。


    顧驍野已然開口,聲音嘶啞至極地一字字道:“去蘆葦蕩。”


    顧驍野趕到蘆葦蕩時,是個深夜。


    蘆葦蕩下起了一場大雨,恍惚間,讓他以為,又回到了當年那個雨夜。


    隻可惜這一次,他的身邊,不再有許落。


    顧馳淵和那些將士們已經在蘆葦蕩尋了十來天,每個人身上都染了汙泥,渾身濕透,看不出本來麵目。


    他們沒有給顧驍野帶來好消息。


    顧馳淵見到他時,麵色異樣沉重,欲言又止,“皇上……”


    顧驍野心裏升起不祥的預感,煩躁道:“有話就說!”


    “末將的人……”顧馳淵看了他一眼,低聲道:“末將的人半個時辰前,剛發現了一個女子,身形與容貌,與許姑娘一般無二,隻是她,已經救不活了……”


    顧驍野心神微凜,聲音都有些變了:“帶朕過去。”


    顧馳淵帶著顧驍野走了一段異常泥濘的路,終於,來到了一處稍稍平坦的地方。


    大雨便在這時傾盆而下,一道道閃電劃過暗黑的夜幕。


    借著閃電的光,他看清了地上那個女孩。


    那女孩躺在泥水裏,身體蜷縮成小小的一團,沾滿汙泥的長發亂糟糟地散著,遮住了臉龐。


    她身上所著的,正是許落失蹤那日,所穿的月白衣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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