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空無一人的寬敞街道上,雨水小了許多,絲絲縷縷點在地上,不帶起一點聲響,到底是沒有驚醒夢中的人。


    月垂西山,天將明。


    白夜背著渾身狼狽的陸小路,使了勁兒地在街道上奔跑。陸小路腦袋垂在他的肩膀上,已經是淩亂許多的青絲斜在一旁,在奔跑中向後飄蕩。


    大概是被白夜這顛得不舒服,陸小路口中傳來唔唔聲。


    “陸姑娘,你醒了嗎?”,白夜邊跑著驚喜地問道。


    陸小路緊閉著眼,有氣無力地哼唧一聲,“笨蛋白夜小子,沒死也要被你顛死。”,聲音有若蚊蠅,細不可聞。


    “陸姑娘,你說什麽?陸姑娘?”,回答他的是脖子上的濕熱。


    一股淡淡地血腥味兒傳至鼻尖,白夜眼睛張大,緊張喊道:“陸姑娘,你吐血啦!不要怕,我們馬上就到家了!”


    隨之是更加瘋狂的奔跑。


    依稀之間,白夜隱約聽到“笨蛋”兩個字。


    ……


    白夜背著陸小路推開沒有鎖的院門,進了屋子連忙將她放在自己睡的床上,接著跑到白弱熟睡的屋子裏,將她搖醒。


    “弱弱,醒醒!”


    白弱坐起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渾身狼狽的白夜立馬睡意全無,緊張地抓住他的手,投以問詢的眼神。


    白夜連忙說道:“待會兒給你解釋了,快來,陸姑娘她受傷了!”


    少女正納悶兒自己怎麽在床上,連衣服都沒有脫掉,聽到白夜的話,連忙下了床,小跑著到了陸小路床前。


    陸小路斜躺在床上,緊閉著雙眼,眉頭極皺,臉色慘無血色,一頭青絲散亂在床上,身上的衣服都已經是淩亂不堪,不少地方都破碎開來,露出賽雪肌膚。


    白弱連忙將她蓋住,取了塊潤濕的布擦去她臉上的泥汙,然後看到她微微起伏的胸膛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白夜不懂得如何處理這種情況,不管是以前逃離周國的幾年裏受了傷,還是在這小鎮血祭的三年受傷,都是白弱在照顧著自己。他站在一旁看著陸小路麵無血色,模樣痛苦,對著白弱說:“我去找郎中!”,然後轉身就準備向屋外跑去。


    突然,陸小路閉著眼,輕輕喊了句:“別去了。”


    兩人欣喜地看著陸小路,白夜小心翼翼地問道:“陸姑娘?你怎麽樣了?”


    陸小路坐了起來,沒有回答白夜,依舊閉著雙眼。她手腕上的玉珠漸漸光亮起來,一抹翠意縈繞在小屋裏,玉珠觸及陸小路書上肌膚,一道柔和的青光慢慢遍及她全身每一處角落。


    此刻的陸小路,身上每一寸肌膚都泛起微弱的白光,白光所及之處,所有的傷痕汙垢境界消失不見。她整個人被翠意青光和柔和白光包裹,靜靜坐在床頭,眉頭漸漸舒展開來,臉龐變得純白無瑕,連帶著身後青絲都不再淩亂,取而代之的是柔順光亮。


    不過一會兒,縈繞在她身上的光芒漸漸斂去,她整個人變得光彩起來,全然不同剛才的狼狽模樣,隻是臉上依舊沒有多少血色,眉宇間帶著一絲虛弱。


    衣服上的破裂痕跡早已消失不見,同白天沒有任何兩樣。


    她緩緩睜開眼睛,不待白夜關心,立馬問道:“怎麽樣了?”


    白夜知道她在問什麽,看了一眼身邊的白弱,想了想,說道:“我帶走你的時候,那裏幾乎是毀了,那幾人全部倒在了地上,長廊中的所有燈都滅了。”


    陸小路聽此,突然眉開眼笑,臉上的虛弱疲憊之意一掃而空,“哈哈,我陸小路果然是個大劍仙!區區一條小蟲子!咳咳!”


    似乎是高興過了頭,身體裏麵傳來一陣痛感,她捂著嘴咳嗽起來,白弱連忙上前輕輕拍打她的後背。


    少女坐在床邊,安撫著陸小路,眼睛卻直勾勾地看著白夜。


    這讓白夜有些發怵。


    好一會兒,陸小路才恢複過來,靜坐著,一動不動。她內視著自己體內的情況,氣田崩碎,一身靈氣蕩然無存,心田枯竭,眉心紫府昏暗無光。


    她深吸一口氣,笑著自語道:“不會這麽倒黴吧!”,然後投出神識(神魂意識)想要打開手腕上的儲物玉珠,結果沒有絲毫反應。


    她神色恍惚,喃喃道:“連神魂也破損了嗎?”


    看著陸小路陷入恍惚狀態,白夜擔心地在她麵前揮了揮,“陸姑娘?你怎麽了?”


    陸小路醒過神來,看著麵前兩個滿臉擔憂的少年少女,強行笑了笑,“沒事,我陸小路……”,她停了下來,怔怔地看向窗外,喃喃道:“我陸小路可是個大劍仙啊!”


    見著陸小路不在狀態,白夜輕聲說了句:“陸姑娘,你好好休息,有事的話就叫我。”,說罷牽著白弱的手走了出去。


    ……


    小鎮在翻新之前,有不少人家都養了些家禽,衙門本是說著翻新後不讓養寫雞鴨之類的了,說是影響小鎮的形象,因此還強行下了命令,要加重豢養著家禽的盡早處理掉。


    可小鎮的百姓們終究是不願意,曾經幾次堵了衙門口要討個說法,好幾次的調解後在做了這樣一個決定:由著現有的雞鴨家禽,可是不準再新添了。為此衙門還添了些錢財彌補,這才平複了民憤。


    月亮完全進了山頭,東邊微明。


    此時的小鎮上接二連三,此起彼伏地響起了雞鳴,日日年年皆如此。


    經曆了夜裏的種種震驚事兒,到了這個點兒了,一夜未眠的白夜仍舊沒有睡意,坐在門檻上,身上添了件衣服,這個時候的小鎮還是很冷的。


    白弱悄悄看了一眼坐在床上呆呆望著窗外的陸小路,微微歎了口氣,來到門前,挨著白夜坐了下來。


    兩人都如平常一樣,望著遠空。


    過了一會,白弱偏過頭,看著白夜,等待著他的解釋。


    白夜縮了縮身子,下意識地靠近了些白弱,突然想起她體內已經沒了寒毒,又悻然往邊上挪了挪。


    “白天的時候,我和陸姑娘在衙門裏邊兒聽到了那白衣人和他同行的人的陰謀,他們打算做些什麽事情,而這件事情會讓整個小鎮都陷入危機,所以晚上的時候,我和陸姑娘才悄悄地跟著他們去了,不想讓你擔心,所以才沒有告訴你。”


    然後,他看了看白弱,有些心虛地說:“弱弱,你不會生我氣把。”


    白弱眨了眨眼睛,眉毛微微皺起,搖了搖頭,又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我們去的地方是小鎮西邊兒劍江之底,我沒有什麽能力,都是陸姑娘一個人麵對著的,uu看書 .uukashu.om 所以具體發生了什麽,陸姑娘為什麽受傷了,我並不知道。隻是可惜了,當時那個白衣男子昏倒在地,我沒來得及殺了他。”


    白夜看著遠處,平靜地說著這些話,說及那白衣男子的時候,也依舊是麵不改色,就好似是一件極其普通的事情。


    也的確如此,殺人嘛,不過頭點地。


    白弱輕輕抿著嘴巴,細長的睫毛顫抖著,看了白夜一會兒後,轉過身子,將頭埋在膝間,輕輕抽泣。


    白夜看著白弱顫抖的身軀,語氣柔和許多,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自責說道:“對不起。”


    少女埋在膝間的腦袋輕輕搖了搖。


    其實她並不生氣,隻是感到一陣子後怕。雖然他說的很簡單,甚至是有些不明所以,但她到底是知道這是一件危險事兒,她大概知道了,去了那裏的人都是仙人,隻有他是個普通人。


    她心裏有些抱怨,為什麽就要去摻和仙人的事情嘛。


    又想起對門馬大娘的辛苦遭遇,便又是自責與傷心,許多的情感摻和在一起,這個十二歲的少女到底是小了些,承受不來。


    ……


    馬竹秀失眠了,想起了死了的男人和死了的孩子。


    在其他人麵前無論怎樣的堅強,躺在了自家床上,終究是熬不住,傷心至極,以前這張床上還睡著個男人,他兩年前死了。


    屋子裏的另一張床上睡著個小少年,去年他也死了。


    馬竹秀心裏有些難受,痛到無法呼吸,她不知道這是心痛,還是真的痛。


    晨雞報曉後,她才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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