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拖著輕盈的大幅繡羅裙翩然走來,身上披了襲薄如蟬翼般的瑩紗。日光下五彩紛呈,趁在桃紅色的衫子外,紗便呈現出隱隱戳戳的牡丹爭豔的圖案。


    斂了廣袖微服一禮,月兒笑盈盈的粉頰上一雙迷人的笑眼,甜甜的望著趙構。


    “妹妹夜裏可曾又做噩夢?”趙構打趣的問。


    “回到家裏,自然就都是暖風微曛的美夢。”月兒扶了下額邊金鈿,飄忽若仙一般。


    此次月兒意外的回宮,竟然令他刮目相看。


    彎彎的長睫,楚楚動人的妙目,美若仙子的容顏。趙構隱隱記起月兒的生母,父皇的一位婉容,似乎就生的如此美豔。


    肌膚如雪般再沒了往日惹人嫌惡的怪癬,月兒就輕輕攏了衣袖,拈了白玉勺子從溫桶裏盛著一碗燕窩羹。


    宮娥立刻過來攔阻:“長公主,奴婢來伺候長公主。”


    月兒輕翻了長睫,清淺的酒窩,柔聲說:“不必。”


    輕捧了夜光薄玉碗遞給九哥趙構,月兒抿了嘴巧笑的望著九哥說:“吳嫂嫂為九哥燉了三個時辰才煲製的。入嘴滑膩,底味醇厚,是最好不過入冬補品。”


    “柔福呢?今天沒回宮來?”趙構看看左右。


    吳妃滿臉笑意說:“柔福妹妹進宮了,不過去了怕是要晚些來,他去瑗的書房看他讀書去了。”


    提到瑗,月兒立刻想起九哥趙構那個聰明可愛的養子。


    聽說九哥是因為揚州逃難那年受了驚嚇,一直落下痼疾,不能再有皇子。於是從宗親的孩子裏抱養了兩個,一個是瑗兒,一個是璩兒。月兒喜歡瑗兒的伶俐可愛,而且瑗兒看來比璩兒忠厚些。瑗兒由張婕妤撫養,璩兒則由吳妃娘娘領養。可能子隨母性,璩兒的油滑多少有著吳妃娘娘為人圓滑靈活的傳承。


    但九哥趙構領養皇子顯然是為了暫時堵住朝野上下的口,就是沒有親生兒子,也會有皇位繼承人從這兩個宗族養子中產生。但趙構始終沒有正式確立養子皇子身份,暗中在努力爭取把這皇位留給自己的親生骨肉。他不願立養子為儲,而且他還年輕,不到而立之年,他還有機會有自己的皇兒。


    而瑗兒的養母張婕妤一聽有人誇讚兒子,立刻笑得春容展露般的自誇說:“瑗兒徹夜的苦讀,他總說父皇昔日也是晝夜苦學,不敢有絲毫懈怠。”


    柔福嗔怪的目光看了眼張婕妤,這個傻婦人竟然不失時機的暗示趙瑗同趙構的相像,而這恰是趙構不愛聽到的。


    柔福過來得時候,月兒起身相迎,姐妹二人仿佛許久不見般的親熱,執手相望,一個說:“姐姐頭上這支釵子很別致。”,另一個說:“妹妹頭上的珠花是新置的吧?”


    趙構臉上浮出一絲暖意。


    不知是真是假,是月兒長大受了些苦開始識時務?還是有意為之。


    月兒尋回到玉娘在孤山的宅院後就判若兩人。


    舉止端莊如大家閨秀,宮廷禮儀也守得極是分寸。


    最重要的是月兒的性子變得溫婉隨和,一改昔日的任性,而偶然又會有著兒時的調皮。


    趙構終於有信心將月兒推給大宗正司和有關後庭的主事去辨認真偽。月兒牽了柔福的手叫姐姐,對汴京皇宮的往事記憶猶新對答如流。


    於是柔福都用疑惑的目光打量這個再次出現在她麵前的妹妹問:“即是從金邦逃回,父皇母妃在那邊可安然無恙?”


    月兒一陣神色黯然,若提起母妃韋氏嫁給了完顏宗賢並為她們生了兩個小弟弟,這事算是好事還是噩耗呢?


    於是月兒慘笑說:“同姐姐離開時沒什麽區別。”


    柔福看著月兒上下打量了笑笑,似是笑她的識時務。


    於是月兒就回了宮,被封為長公主。九哥趙構也對“帝姬”“帝饑”的稱號深惡痛絕,所以沿襲回了公主的封號。


    柔福姐姐已經被賜婚嫁給了高世榮駙馬,搬去了駙馬府居住。不時的會回宮來探望,畢竟趙家的兄弟姐妹所剩無幾。


    “月兒也該是定親的年齡了。”柔福關切的提醒趙構說:“看京城中哪位世家子弟配得上我們翩若驚鴻的妹妹。”


    趙構點頭說:“這是要從長計議,為月兒也尋個好人家,了卻一樁大事。”


    月兒曾聽人說,柔福姐姐的賜婚很倉促,九哥的決定就在一朝一夕之間。而那天就是柔福姐姐否定了他帝姬的身份,稱她是冒充的帝姬當天的事。聽說九哥的決定令吳妃嫂嫂都吃了一驚,而柔福姐姐匆匆嫁給了高世榮駙馬後並不幸福。冷淡得如冬日的冰水,而柔福姐姐自此要在駙馬府同高駙馬共守一生一世。


    “我看張俊相公家的‘小韓鄢’張繡很不錯。” 張婕妤一開口,吳妃忙幫了更正說:“張繡已經和韓世忠大人的女兒訂了親,怕就要拜堂了。”


    張婕妤一臉遺憾,想了想又說:“韓世忠元帥的兒子韓彥直似乎和月兒年齡相仿,上次入宮時見過一麵,也是一表人才。”


    “那還不如秦相公家的兒子,我朝以文治國,秦衙內文質彬彬,秦相公是先朝狀元公,應該是再般配不過。”


    潘妃說。


    柔福笑了笑說:“臣妾反是聽說呂太傅的七郎在嶽家軍,能文能武,堪稱虎將。若是月兒下嫁過去,也能幫官家鞏固兵權。”


    “那還不如嫁給嶽雲呢。” 張婕妤露出一臉興奮:“上次嶽雲來麵聖,冰雪般雕琢的小模樣,俊雅可人的樣子,舉止也極其有教養,官家都是誇讚不已。”


    聽到嶽雲的名字,月兒身上一震,癡癡的望向張婕妤。


    趙構卻笑了說:“不想女流之輩久居深宮,對宮牆外的事還是了如指掌。不過嶽飛的兒子嶽雲已經要成親了,聘了一家姓鞏的莊主的女兒,不是什麽大戶名門,也算殷實之家。符合嶽飛的作風,不張揚,不造作。淡泊隨意。”


    月兒呆望著九哥。


    她千裏迢迢的從金邦逃回來,要說這路不似前番,沒有受苦。他始終抱了個信念一定回江南皇宮中。


    她路上曾路過鞏家莊,但她沒有去見鞏姐姐。她同鞏姐姐的交情隻源於嶽雲哥哥的關係,因為雲哥哥她認識鞏姐姐,沒有雲哥哥,誰稀罕。但月兒如何也沒想到鞏姐姐竟然“乘虛而入”,搶了要和嶽雲哥哥成親拜堂了。


    回轉寢宮的路上,月兒拖慢腳步,怏怏不樂。


    傍晚,她化妝成小太監帶了銀鉤出宮去找玉娘姐姐。


    依在玉娘姐姐懷中,月兒痛哭失聲,抑製不住的悲傷失落。


    “姐姐,月兒怕是一輩子不能嫁人了。”月兒哭道。


    “說什麽癡話,你若急不得了,就讓你九哥為你賜婚,怕立時就嫁得人。”


    玉娘的話音剛落,月兒哭得釵鈿珠花掉落,玉容慘淡:“玉姐姐,當年在軍營,月兒和嶽雲哥哥同榻而眠兩年。他~~~他~~~讓月兒日後如何做人。”


    “嶽雲如何過你?”玉娘駭然的問。


    月兒的衣袖被捋開,露出那紅色的“守宮砂”,玉娘安心的舒口氣。


    “嶽雲他可輕薄過你?”玉娘問。


    “不賴雲哥哥,是月兒不懂事。月兒那時候貼了他睡,雲哥哥挨了打月兒就為他上藥,連夜的伺候他。為他洗衣褲,還~~~還~~還洗底衣~~~”


    玉娘緊張的揉著衣袖。


    “姐姐,月兒不是白璧無瑕之身,如今雲哥哥要娶親,不是月兒,這個可如何是好。月兒無臉去嫁旁人,嫁誰也忘記不了那些事。”


    月兒抽噎哭泣。


    趙構聞訊趕來時,看著一臉羞紅的月兒哭得嬌滴滴的樣子也如梨花春雨般可愛。


    “月兒,若是九哥做主,讓那嶽雲娶了你,你可願意?”


    月兒淚眼望著九哥:“可雲哥哥已經訂婚了。”


    “你隻需要回答朕願意不願意,其他的你不必管。”(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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