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子清撓了撓頭,他最近隻是沉迷研究,怎麽就忽然出這麽多事了。


    先是老乾皇又渡劫了,跟著懸崖神王也栽了個大跟頭,前者還好,後者餘子清就有些納悶。


    前麵給埋的那點坑,其實他都沒指望會有這麽大成果。


    現在看來,懸崖神王不但把歪路走通了,還能納入到己身之道裏。


    這給了餘子清很大的啟發,死於蠢的倒是見多了,因為太強而栽大跟頭的,倒是頭一次見。


    懸崖神王不但沒得到什麽好處,又損失了一部分己身之道。


    就是不知道這口黑鍋得扣在誰頭上,餘子清回憶了一下,他有些話是一直沒告訴新五號,都沒說明白,新五號心裏清楚,也不想弄明白,因為他要直接接觸懸崖神王。


    隻要知道了,就可能會露出破綻。


    當年新五號,的確是給進獻的好法門,說破天了那也是好法門,甚至新五號自己的認知也沒有問題。


    這口鍋肯定是甩不掉白水蛋頭上,那就隻能甩給老乾皇了。


    要是懸崖神王講究點,可能也會覺得,他的失敗跟法門沒關係,純粹是這條道走不通。


    話雖如此,該做的準備還是要做的,餘子清給新五號傳了個信,隱晦地提了一嘴,沒明說,但是以新五號的水平,遇到事的時候,肯定能把自己撇的幹幹淨淨,餘子清給說明白了,反而不好。


    餘子清忙完這些,笑吟吟的打量著鍾守正如今年輕的臉龐。


    “前輩倒是個明白人,最近最好都不要修行了。


    若是境界低點,倒是無所謂,前輩境界太高,反而不好。”


    “好,我明白了。”鍾守正看不到餘子清能看到的東西,卻也相信自己莫名生出的想法,也相信餘子清的建議。


    他曆經多次劫難,放到別人身上,肯定墳頭草都一丈高了,可他到現在還活著。


    境界、實力、法寶、為人處世,統統都不是最大的依仗,最大的依仗就是他那種趨吉避禍的能力。


    死皮賴臉的賴在錦嵐山圖啥,就是圖這裏太適合躺平了,他都沒就沒生出過危險感應了。


    想當年,他連老巢都沒有固定的,隔一段時間就得換一個。


    一個地方待這麽久還能安生著,已經是非常難得了。


    “前輩正好可以好好修養修養,這麽多年,不是在奔波,就是在養傷,難得閑下來,休息休息,一張一弛也是好事。”


    餘子清隨口客套了幾句,鍾守正卻有些尷尬,白吃白喝白住,他覺得還是得稍稍要點臉。


    “要不,閑著也是閑著,你看錦嵐山有人想要煉神麽?我可以教教,或者又其他事是我能做的,我也可以幫幫忙。”


    餘子清一聽這話,立刻笑道。


    “那正好,我本來還不知道怎麽開口呢,正好有些事需要前輩幫忙,非前輩不可。”


    鍾守正知道這是餘子清給麵子,真讓他做事,他一顆心反而安定下來了。


    說是幫忙,其實也就是巡查一下錦嵐山外圍的護山大陣。


    陣法是需要維護的,天長日久不維護,卻還能維持運作的陣法,要麽是天然大陣,要麽就是高端貨。


    像護山大陣這種東西,都是陣群,基本不可能是一個大陣套進去就完事了。


    能用一個大陣,囊括兩千裏範圍,那索要耗費的資源和維護成本,得高出天際。


    鍾守正身為元神境修士,陣道水平不是太高,僅僅隻是檢查和維護,也足夠勝任了。


    剩下的就是看看錦嵐山內,有誰適合煉神,若是真有天賦,稍稍兼修一下也沒什麽。


    畢竟,錦嵐山如今的風氣,真不是太看重進階速度,反而都是有意識的壓製進階速度。


    有餘子清和裏長的例子在,在錦嵐山,著急進階的人,會被當做棒槌。


    再加上,錦嵐山放出去曆練的人,誰混得好,誰實力強,誰同一個境界,卻明顯弱了,大家心裏都是門清。


    而那些人在村子裏的時候,誰在夯實根基,不急著進階,誰著急進階想要出去,大家也都看得清楚。


    有前車之鑒,山裏又安穩,大家就都不急了。


    安生的日子,一晃十來年過去,餘子清走在村子裏,村口一個白胡子大爺,躺在躺椅上,聽著玉圭裏傳出的消息,大離和大乾又在邊境對峙,嚼著幹炒的花生,嘖嘖有聲。


    這大爺看起來頭發花白,胡子也白,其實年齡比裏長還差了兩輪。


    但就這,已經算是村子裏難得的老人家了,天賦比之裏長差了些,卻也遠比後來進村的人強的多。


    不愛管事,不愛露頭,也不跟人爭吵,估計也就是因為這樣,當年才好不容易在村子裏活了幾十年。


    後來開始煉體也是這幅不緊不慢的樣子,修行速度不快不慢,穩紮穩打,很神奇的是,從一階到今年剛進階七階,都是保持著一樣的速度。


    到了能出山的境界,他也從來沒想著出去,就覺得前麵大半輩子,能活著就不容易了。


    現在村子裏有吃有喝,還有年輕後輩,這日子就這麽過著就挺好,守著錦嵐山就行。


    餘子清拿出把椅子和小桌子,坐在這大爺旁邊,煮著茶,跟著一起聽玉圭裏主持人有些浮誇,又有些危言聳聽的猜測,權當背景音了。


    “趙大爺,您今個怎麽跑到村口了?”


    “聽說你回來了,專門在這等著你呢。”趙大爺不緊不慢的回了句,上來就直奔主體。


    “喲,您老難得找我一次,您老有什麽事盡管吩咐。”


    餘子清樂嗬嗬的斟了茶,也不問趙大爺為什麽不找裏長。


    “小趙……也就是屠夫那小子,在外麵闖了這些年,覺得沒什麽意思了。


    他娶了個女人,還帶著個孩子,準備回山裏。


    可惜這癟犢子不敢直接給裏長說,找到了我,我能怎麽辦?


    我也不想去找裏長,隻能來找你了。


    同不同意,你給個話,要是不行,就讓他帶人在林子外麵住。”


    “能吃得了村裏的苦,來就來唄。”餘子清隨口回了句。


    趙大爺立刻明白潛台詞,吃不了苦就滾蛋。


    趙大爺自己也笑了起來,到錦嵐山的晚輩,哪有享福的。


    說好聽點,都得吃苦,磨練意誌,打熬身軀。


    說直白點,都得挨毒打。


    今天在村子裏挨了毒打,以後出門便能保命。


    隻是聽玉圭,偶爾就能聽到有關錦嵐山的人在外麵的事。


    戰鬥中失去一手一腳,腸子都流出來了,還能塞回去,咬著牙反殺幾個,最後還能奔襲千裏逃走,這都是小意思,在錦嵐山這叫輕傷。


    在錦嵐山挨毒打,尤其是麵對裏長,全身的骨頭被打碎,整個人都沒氣了,生機如同燭火般微弱,那都是正常操作。


    體修沒有頑強的意誌,境界不是太高的時候,挺容易被針對到死。


    在村子裏的時候都怕裏長,可出門回來的,就沒有一個不尊敬裏長,不感謝裏長的。


    外麵可沒有那種對力量掌控細微到極致的體修,地獄難度磨練出來的人,在外麵存活率直線攀升。


    尤其是顧石頭這種貨色,錦嵐山的人都覺得他惡心的要死,那出去了,就更不用說了。


    前幾年才聽說,大震在討伐一個封王的時候,顧石頭還從一個九階手下逃走了,挨了三擊,過了一個月就又活蹦亂跳的出來惡心人。


    戰鬥純靠挨打,卻能把人惡心到見到他就退避三舍,那也是本事。


    反正隻要不禍害家裏人,那就是本事。


    屠夫帶著媳婦回來,餘子清也隻是來見了一麵,女修能去煉體,那家室基本可以確定不咋地,人長的一般,但看起來是個厚道本分的人。


    帶來個十幾歲的半大小子,唯唯諾諾縮著脖子,看起來前麵一些年過的並不好。


    餘子清沒太在意,這種事,屠夫隻要願意,他都不會反對。


    例行開席是必須的,難得有人成家,一群人鬧騰了好幾天,還給屠夫蓋了新房子,算是成家了。


    餘子清喝著茶,聽村子裏八卦,屠夫出去這些年,名聲不顯,因為他遠比其他人更低調,甚至都沒說自己是錦嵐山的人。


    唯一在一定範圍內出名點的,就是他那一手雙刀,使得出神入化,在荒野裏要妖獸的時候,把妖獸活剮成一幅骸骨,那妖獸生機都還沒斷。


    這次成家,也不知怎麽的就跟他媳婦看對眼了。


    日子過的很平常,那新來的半大小子,自然也被納入到後輩的訓練之中。


    一晃數天之後,維護護山大陣的鍾守正,維護到了錦嵐山東邊的時候,遠遠看到一群年輕人從山裏走出來,他看到其中一個人,眉頭微蹙,元神都瞬間睜開了眼睛。


    片刻之後,鍾守正來到餘子清的小屋。


    “有個事,我覺得必須得給你說一下。”


    “前輩,喝茶。”餘子清煮茶,斟茶。


    “我剛才看到個小子,他不對勁,他的神魂太強了,強到不應該,我不發力,甚至都看不穿他的神魂。”


    “是不是屠夫的繼子?”


    “咦,你知道?”


    “最近隻有他一個新來的,其他的你都見了不止一次了吧。”


    “我在不被人察覺到的情況下,看不穿一個人的神魂,對方起碼得有煉神七階以上。”


    “嗯?”餘子清微微一怔,放下茶杯,站起身:“走,直接去看看。”


    “就這麽去?”


    “那還怎麽辦?有什麽事就敞開了說,在自己家還費那事幹嘛。”


    片刻之後,餘子清和鍾守正從天而降,餘子清向著那群剛吃完飯的年輕人看了一眼。


    “小趙,跟我來一下。”


    屠夫的繼子,現在跟了屠夫的姓,少年還是有些唯唯諾諾,不過這些天,吃苦鍛煉,倒是能咬牙堅持下來。


    小趙有些忐忑,這些天聽了不少有關餘子清的傳聞,打人很疼,而且下手很重,磨練人的時候真的敢下死手。


    除了裏長,那些年輕人都有些怕餘子清。


    “放輕鬆,別緊張。”


    餘子清看向鍾守正,示意鍾守正盡管看。


    鍾守正驟然抬起眼皮,目中神光湛湛,元神境的威壓瞬間讓小趙神情呆滯了起來。


    片刻之後,鍾守正眉頭微蹙,對餘子清點了點頭。


    餘子清順勢捏了捏小趙的骨頭,驗證了一下他的骨相,煉體的話,天賦應該不錯。


    “行了,你去吧,天賦不錯,好好加油。”


    送走了小趙,回到了小屋之後。


    “怎麽樣?看出來什麽了?”


    “看出來了,之前是我保守了,他的神魂裏,藏著一個元神。”


    “嗯?奪舍?”


    “那倒不是,應該是轉生之法,看得出來,那元神是遭受重創,甚至連換個肉身都做不到了。


    他隻能冒險去嚐試轉生之法,投入到母體腹中。


    可惜,生靈孕育乃是天地大造化,哪是那麽容易借用的。


    他的元神,被新生的神魂包裹在裏麵,將其當做了養分,壯大神魂。


    隨著時間流逝,那元神便會慢慢消散,徹底被主體神魂吞噬吸收掉。


    此無關強弱,乃是天地大造化的過程,是代表著生靈孕育的過程尚未結束。


    他之前就沒成功,現在更不可能蘇醒,也不可能奪舍了。


    我看那小子,枯瘦如柴,蔫了吧唧的,那是他的神魂壯大的太強,快要壓垮肉身了。


    他之前還有在煉神的痕跡,也不知道是哪個蠢材,看他天生神魂強大,教他煉神。


    他本來就活不過十六歲,再煉神,怕是死的更快。


    這是那個元神轉生的劫,應在他身上了。”


    “煉體之後,反而好點了?”


    “對,他開始煉體之後,咬牙堅持下來,反而能活下去。


    他想活,必須先煉體,起碼到六階才能撐得住再去煉神。


    現在就煉神,必死無疑。”


    “不會被奪舍?”


    “已經不可能了,那小子倒是走了大運,繼承一個元神境強者的遺產,哪怕沒法完全接受,消化掉之後也有損耗,那他日後也有很大希望進階元神境了。”


    “最近有元神境隕落麽?”


    “沒聽說過,不過元神境強者,縱然是隕落,也不會搞的人盡皆知,都會悄悄的尋找機會自救。


    這個估計也是,要不是逼不得已,他估計也不會冒險去借腹轉生。


    這麽多年,我就從來沒聽說過,這種方法有成功先例的。


    能這麽幹的,肯定也沒時間去慢慢選,都是碰到哪個算哪個。


    最後降生的孩子,絕大部分都是身子骨弱,活不過十六歲就夭折了。


    能順利降生的都是少數,估計還是因為他母親是體修,身子骨強,才能頂得住。”


    “那孩子不過十來歲,你說,會不會是十來年前,那元神境也如你一樣感覺到了,急不可耐的去吃第一口肉,所以……”餘子清做出了自己的猜測。


    鍾守正一琢磨,點了點頭。


    “還真有這種可能……”


    一想到這,倆人再次出門,來到屠夫的家裏找到小趙。


    剛進門,鍾守正便嗬嗬一笑。


    “嘿,這小子精力可真夠旺盛的,累了一天,回來之後還有精力悄悄煉神,真怕自己死的不夠快啊。”


    鍾守正這麽一說,來迎接的屠夫麵色微變。


    “前輩,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把你兒子叫出來吧,你好不容易成了家,總不能讓你兒子過兩年完蛋了。”


    小趙麵對著一堆長輩和爹娘,惴惴不安的縮著脖子。


    “行了,別裝了,你以為你神魂強大是好事,你都快死了。


    不管你繼承到了什麽,都給放到一邊,小屁孩還藏著掖著。


    我捏死的元神境都有一遝了,誰會看上你那點東西。”


    餘子清看著小趙的樣子,就知道那副唯唯諾諾,有些不靈光的樣子,絕對是裝出來藏拙的。


    餘子清把事情直接敞開了說了一遍,小趙的母親,急的掉眼淚,聽說小趙還在偷偷煉神,上去就是照著腦袋抽。


    “等會再打,先說說,都繼承什麽了?”


    小趙捂著腦袋,有些傻眼,他這十幾年,都習慣了這樣了,壓根就沒接觸過什麽大老,而且……


    “我從小就感覺腦袋裏會憑空多出來一些東西,我娘說我說胡話,我就沒敢再說了。


    後來,多出來的東西,好像有人反複重複,說不讓我泄露這些,會有危險……”


    小趙有些不知所措,小聲滴咕。


    “你煉體之後,是不是感覺好多了?”


    “的確沒那麽難受了……”


    “你能聽到有人在跟你說話?”


    “恩。”


    “都說什麽了?”


    “就說想要變強,就得煉神,煉神才是正道,讓我誰都不告訴。”


    “最近有麽?”


    “自從來到這裏之後就沒有了。”


    餘子清看向鍾守正。


    鍾守正急了。


    “不可能的,那家夥被大造化碾壓,連意識都不可能有了。”


    餘子清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地在小趙的眉心。


    “你呼喚一下試試。”


    小趙挨了抽,再加上最近煉體,的確感覺好受多了,還有聽餘子清說,元神境都捏死好幾個了,他這點東西,還真看不上眼,隻能老老實實的照著做。


    隨著小趙在心底呼喚,餘子清的陽神驟然睜開眼睛。


    “來,讓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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