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離南部邊境不遠處,大離的幾個強者,看著逐漸消散的劫雲,一個個神色各異,悄悄退去。


    大離太子眼中帶著些許疑惑,那天劫出現的時候,氣勢浩大,眼睛不瞎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起碼是第三劫的強者再渡劫。


    而且必須是走的正道,正兒八經修行上來的人,才會遇到這種明晃晃的天劫。


    所以大家頂多是看個熱鬧,誰也沒想做什麽。


    要不是渡劫之人的身份特殊,那劫雲拓展到大離疆域,大離的人也隻會當沒看見。


    畢竟,這天下第三劫的強者,掰著指頭都能一個一個數過來,誰都要走這麽一遭。


    找個人少的地方渡劫,是很正常的事情。


    大離和大乾交界的地方,因為前些年交戰,再加上天災等一係列事情,還真挺符合這種要求的。


    大離太子出生,老乾皇就已經成名許久,威壓甚重。


    哪怕她也不明白老乾皇為什麽會渡劫,卻也明白,老乾皇渡劫,肯定不會有這般虎頭蛇尾的感覺。


    一般修士,就怕天劫,尤其是這種必須硬抗的天劫,可對於真正的強者,往日裏其實很難遇到必須拚上全力,壓榨極限的戰鬥。


    這天劫便是最好的能壓榨極限,突破極限的方式,他們希望的其實是天劫更強。


    最好能讓他們拚盡全力,等到結束之後,正好瀕死。


    這才是利益最大化的方式。


    而老乾皇的天劫,天雷地火出現之後,壓根沒起風,便虎頭蛇尾的結束。


    這讓大離太子有種傳聞破滅的感覺,似乎老乾皇也並沒有傳聞之中那麽強。


    因為別的可以偽裝,天劫這東西是真沒法偽裝,也不以人的想法來,你有多強,那天劫就一定會比你強一點。


    這是正常的天劫,要是某些修邪道的強者,或者是以氣息古怪的方式,損人利己的強者,那天劫可能就會比人強一個層次。


    這也是邪道頂尖強者極少的原因。


    但同時,萬事萬物都是有弊有利,天劫太強了,邪道強者很難渡過,可若是渡過,好處也會特別大,那邪道強者便會特別強。


    那極少數邪道頂尖強者,一個個都不是善茬,就有這部分原因。


    大離太子不明所以,隻是覺得,老乾皇的天劫氣勢凶猛,實則萎的極快,也是好事,起碼老乾皇得到的好處也不會多。


    她已經沒心思去想這裏麵有什麽原因了,老乾皇身上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他回到宮城,立刻發出國書,嚴詞譴責,一邊直接調動兵馬,到南部邊境。


    以兵煞之氣,牽引大離神朝之力過去,衝散那裏彌漫過來的大乾神朝之力。


    反正被吃下去的地盤,別想如此輕易的吐出來。


    靠近南部的地盤,環境也好,資源也罷,可都比北邊天寒地凍的地方強太多了。


    當年丟了一部分從北邊搶來的地盤,那是實在逼不得已,她不想被大震和大乾兩邊夾擊。


    這其中還有一個原因,北邊越來越冷,結冰線逐年南下。


    大震內部,北邊一半疆域,都已經冷到無法住人,全部都在南遷,壓縮生存空間。


    要不是因為這個,震皇清理內部的封王,也不可能這般順利。


    每清理一個封王,就有大量的人口可以存活下來。


    大離太子覺得讓出去一部分當年從大震搶來的疆域,也是不想逼迫太甚。


    把一個神朝的生存空間壓迫到活不下去的時候,隻會發生一件事。


    那便是戰爭,為生存而戰的戰爭。


    一個人快死的時候,什麽事都幹得出來。


    所以當年大離太子借坡下驢,放了北邊一部分,拿了南邊的大片更好的。


    如今老乾皇退位,專心修行,等著衝十階,卻莫名的讓人感覺到,他拉了。


    他似乎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巔峰乾皇了。


    這下,很多想法就會發生改變。


    就像現在,有些強者就開始琢磨,當年的乾皇那麽強,是不是因為他是乾皇。


    現在退位了,就拉了?


    這就包括了大乾內部的一些強者。


    老乾皇拉了,新乾皇威信還不足,一般這種時候,就是一個風口。


    一個勢力崛起的風口,或者是某些大勢力拓展的風口。


    隻要在規則內辦事,也不用害怕被秋後算賬,被秋後算賬的都是沒飛起來的豬。


    真正飛起來的豬,可能就會利用這段時間,多出來一倆強者來兜底。


    暗潮在看不見的地方湧動,新皇拿著大離送來的嚴詞譴責的國書,幽幽歎了口氣。


    他也沒想到,他的那位父皇,渡個劫,竟然會是這樣。


    其實天雷地火,全程硬抗,已經很強了,隻是這不符合大家對於老乾皇的印象。


    有時候就是這樣,你實際強不強並不是很重要的,重要的是大家覺得你拉了。


    那很多很多人,一些不該有的想法,可能就會不由自主的冒出來。


    麻煩也會隨之出現。


    當冒出那些想法,且付之行動的人多了,再怎麽樣,能殺完也不可能把人殺完。


    頂多是殺兩個出頭鳥震懾。


    朝局穩固就是這樣,不在於能不能兜得住問題,兜住了也要元氣大傷,在於不讓問題出現,就不讓人生出不該有的想法。


    新皇看著新的奏報,大離已經陳兵邊境,他也不能不做點反應,隻能也調兵到邊境對峙。


    打起來估計不太可能,可惜,這事誰也不敢賭,萬一呢?


    萬一想法變了?萬一擦槍走火了呢?


    第三天,大朝會,新皇很欣慰,果然有頭鐵的禦史蹦躂出來,拐彎抹角的說太上皇不管事了,就別蹦躂了,現在一通操作,又要讓大乾再起戰火。


    大乾百姓不容易啊,還沒修生養息幾年呢,那些大勢力給門下弟子的福利,都給削減了。


    這又要募兵,又要調兵,錢從哪來?


    勞民傷財,徒增戰事,陛下你不要學太上皇,要老實點。


    反正那通拽文拐彎抹角的就是說這麽一個意思。


    新皇很欣慰,然後全了這禦史的名聲,將他殺了。


    話裏話外就一個意思:我父皇英明神武,你們不準誹謗我父皇,誰說我父皇不是,我就殺了誰,大離要打,那就教訓他們,反正我父皇沒錯。


    一堆朝臣,憋的難受,也沒法明說,你孝順太上皇是錯的,你現在對大離強硬點是錯的。


    可是新皇這幅急眼的架勢,下麵又幾個人對視了一眼,莫名覺得,太上皇失去了皇位加持之後,可能真的拉了。


    ……


    閉關的密室裏,老乾皇消化掉這次渡劫得到的好處,眼神深邃,滿腦子疑惑。


    為什麽?


    為什麽會這樣,不應該的,他渡劫甚至都還沒感覺到壓力就結束了。


    他不可能知道為什麽了,餘子清隻是站在那裏,什麽都不做,便是呂布在世,天劫會主動避開餘子清,實在避不開了,隻能草草結束拉倒。


    別說當時劫雲之中,誰也別想窺視到什麽,就算是會留下痕跡,也早被劫雲清掃的幹幹淨淨,拿暗影大鑒都照不出來。


    青萍站在一旁,看著老乾皇滿心疑惑,出聲道。


    “會不會是之前我去參悟的東西,有錯漏?”


    老乾皇沉默,的確沒別的可能了。


    他的煉神重修,借鑒的便是青萍感悟到的東西。


    也就是說,虛空之中那位,還是不老實,悄悄留了一手。


    以至於讓他重修煉神之後,其實並沒有那麽強。


    本來這次渡劫就結束了,現在必然還有下一次。


    乍一看,似乎渡劫兩次,好處就拿兩次。


    實際上,是有質的差別的。


    十次低檔次的渡劫,好處加起來,也沒一次高檔次的渡劫的好處多。


    到了他這個境界,那種好處就尤為明顯,就像是增加上限。


    本來增加一個小境界的上限,現在變成了聊勝於無,能接受才怪。


    老乾皇思考了所有的可能,可是考慮到天劫跟他本身的實力,是完全正相關的,最後這口鍋,隻能扣在懸崖神王頭上。


    他給懸崖神王順手埋坑,人家順手也給他埋坑,很合理。


    至於是不是真的?有什麽證據?


    這種事不需要證據。


    隻要一個一個排除,隻剩下一個嫌疑人的時候,那就是你。


    ……


    虛空懸崖,懸崖神王的氣息不斷變幻,他得到的煉神之法,正在學著人族來修行。


    他沒有照著任何一個法門來修行,而是將那些法門整合,融合到一起來修行。


    他要趟出來一條路,然後將其融入到己身之道裏。


    如今這條路,已經到了九階巔峰,他要嚐試著融入己身之道了。


    以此為支點,來撬動整個煉神之道。


    融入開始進行的很順利,當徹底融入其中之後,變化便出現了。


    他的身體開始崩解,他的道開始扭曲。


    被埋在裏麵的坑,按理說早就該冒出來了,隻是懸崖神王太強,那再怎麽歪的路,他都能趟過去。


    全憑自身力量,自身實力來闖,艱難是艱難了點,可還是走過去了。


    當真正開始融入己身之道後,一條筆直的大道,和一條歪七扭八的道重合,從最本質的地方開始融合,扭曲便出現了。


    懸崖神王沒有肉身,他的身體是真形,開始崩解之後,便應了煉神之道第八個境界煉魄境,將肉身的意,都煉入到陽神之中,以成就元神,至此之後,便是肉身被毀,也能輕易複生。


    甚至隻是元神,都算是完整的個體。


    可惜,懸崖神王的真形,應的便是這個肉身的意。


    而此刻,道的融合開始,便開始崩解懸崖神王的真形,以其為養料,壯大元神。


    若是他失去了真形,真的修成了完全版的元神,可能還真的會變強了。


    將他趟出來的道融入己身之道,以此為支點,撬動整個煉神之道,再將其整個奪走,也的確會成為可能。


    可惜,他在此處守道,守的不止是他一個人的道,根本不能失去現在的真形。


    老乾皇和餘子清,默契的給的法門,的確都有問題,可也的確都是好法門,都能修,修成了還很強。


    可越是如此,坑人就越狠。


    現在懸崖神王麵臨一個選擇,要麽放棄守道,要麽割肉,將融入己身之道的那部分割掉,順便還要將已經扭曲的部分割掉。


    他氣息晦暗,頭發亂舞,他沒得選了。


    放棄守道,放棄的更多,這麽多年的堅持就徹底完犢子了。


    當年整個世界被掀翻,神祇被掀翻,新的世界出現,神祇有的徹底湮滅,有的失去了真形,還有更多,被直接掀翻打落,變成了魔。


    而他守住的道,便是曾經諸神身為神祇的道,回歸神祇的道。


    若是他放棄了,曾經的諸神,便再也沒有機會變回神祇,隻能徹底淪為被打落到深淵的魔。


    他是最後的神王,隻有他能守得住。


    他其實能感覺到,如今還是有神祇在複蘇,就像是月神。


    可惜,當年的月神太弱,在當時也沒資格位列諸神。


    哪怕被掀翻神祇影響到了,後麵直接失去了真形,現在反而因為不在諸神之列,成了好事,可以直接複蘇。


    可位列諸神的,強歸強,卻也沒這種好事。


    懸崖神王是一直看不上月神的,哪怕沉寂的時候,皓月也按照規律,灑下月華,是不是的灑下帝流漿,諸神之列的,是肯定不會這麽幹的。


    要是讓懸崖神王來選,如今連皓月都不會照耀當世,他恨不得當世化作永夜。


    如今一個選擇擺在眼前,懸崖神王沒得選,他隻能割舍掉剛剛融入己身之道的部分,甚至還要再搭上一部分自己的道。


    甚至還要放棄以這種方法,奪回當年被始奪走的道,以後再想做,就隻能另尋他法。


    扭曲的道被割舍出來,堪比挖骨療傷,剜肉去癰,想要徹底,就必然會連帶一些好的部分。


    那些被割舍出來的道,扭曲的不成樣子,化作複雜之極的神韻與符文長河,從懸崖墜落。


    下一刻,便見煉神之道浮現,將懸崖神王割舍掉的部分一口氣全部吞下。


    隻是看了一眼,懸崖神王便轉開了頭。


    人族向來是喜歡把事情弄的特別複雜,那煉神之道,早就跟當年始奪取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了。


    九曲十八彎,無數細小的分支,相互堆疊,形成一條大道。


    那割舍掉的扭曲道,落入其中,簡直是滴水入海,轉眼便無縫融入其中,唯一沒有立刻融入,還需要慢慢消化的,就是他剜肉去癰時割掉的那部分好肉。


    煉神之道浮現之後,便慢慢消散,懸崖神王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甚至都不敢多看一眼,生怕再被影響到。


    同一時間,自從換了個新身體,適應了幾十年上百年,據說還在養傷的鍾守正,驟然睜開了眼睛。


    他有些愕然的張大嘴巴,莫名的感覺到,修行似乎更加容易了,而且莫名其妙的,感覺上限變高了。


    僅僅隻是九階,上限都變高了一些。


    而且這個過程還在持續,很微弱,但卻真的存在。


    他的感應能力乃是天賦,趨吉避禍拉滿,此刻便是上上吉,催促著他趕緊跟上步伐,這第一口肉,必須吃到嘴裏。


    驟然便對這種天大的變化,鍾守正猶豫了一下,還是先給餘子清傳了個信,讓餘子清回來一趟,這些事得當麵說。


    他死皮賴臉的賴在錦嵐山,窩在錦嵐山西麵,跟這裏的餓鬼一樣,躺平了不願意出去。


    就是覺這地方,實在是太安全了。


    所謂療傷,咳,大家懂歸懂,可是隻要不明麵上拆穿,他這傷怕是永遠沒法好了。


    現在感覺平白無故的一個大好處從天而降,鍾守正卻覺得警惕,天上掉的好處,可不一定是好事。


    猶豫了一下,鍾守正沒急著修行,他覺得自己得等等。


    生出這個想法之後,他便覺得自己是對的,要是沒坑,以他的能力,不可能會生出這種想法。


    餘子清接到消息,立刻趕了回來。


    鑽進密室裏,鍾守正立刻將他感應到的東西告訴餘子清。


    餘子清神色有些意外。


    “你沒第一時間修行?”


    “我感應到之後,就停止修行了,到現在也沒再次修行過。”


    餘子清瞬間懂了,鍾守正都沒去啃第一口,那肯定有問題。


    煉神之道驟然增強,餘子清抬起頭看了一眼,彷若看到了虛空中的懸崖神王。


    這種增強,餘子清隻能想到懸崖神王,亦或者始了。


    隻可能跟著倆有關,而是始的概率不大。


    懸崖神王有這麽好心?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隻可能是他被逼著不得不如此。


    餘子清瞎琢磨了一下,能想到的引子,就隻有當年送去的那些高端法門了。


    嘿,這個坑影響這麽大麽?不至於讓懸崖神王割肉吧?


    思來想去,餘子清覺得還是謹慎點,看一眼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他敲了敲地祇之源。


    “勞煩引個道,看一眼煉神之道。”


    地祇之源很給麵子,引道而出,牽引出煉神之道,隻是一瞬,便已經足夠。


    餘子清看到,煉神之道上,明顯多出來一些不和諧的地方,就像是一條大道上驟然落上去一些零零碎碎的鮮肉,還沒有完全納入道路之中,很是紮眼。


    想要等到消化掉,還需要一段時間。


    餘子清回過神,看了一眼鍾守正,拉滿的趨吉避禍有這麽厲害麽?


    幸好這家夥沒急著去啃第一口肉,不然的話,弄不好就會消化不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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