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加上龍鯨油,引燃的熊熊烈焰,持續燃燒了三天,才在眾人的努力下撲滅。


    說是撲滅,其實也不能算。


    隻是因為附近已經沒有可以引燃的東西,三天時間,已經將琅琊院的一座書庫被燒成了廢墟。


    三天時間,程淨哪也沒去,全程都在這裏盯著。


    他不敢走,他怕走了,可能就會出現,誰一個不小心,讓火勢蔓延到其他地方。


    琅琊院的書庫,幾乎每隔一些年,都會修繕一下,然後隔個幾百年,可能就會新修一座新的書庫。


    不止是因為原來的書庫放不下了,更是為了保險。


    若是他們願意,甚至可以直接煉化一座福地入建築之中,當做一座新的書庫。


    保證一座書庫,幾乎就能囊括琅琊院內所有的藏書。


    很早之前,他們的確有這種想法,隻是後來出過一次事,整個書庫被毀,那一次損失慘重。


    他們便學會了,不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


    哪怕絕大部分的書,都是可以複製的。


    可還有很大數量的書、玉簡、竹簡、金箔、玉冊等等,都是隻能複製出內容,其內真意沒法複製出來的。


    那些蘊含極強真意的典籍,被毀了,那就真的沒了。


    從此之後,可能都沒人能將一個法門,修行到曾經的最高境界。


    修行出了岔子,很多時候,就是撿了一本看起來很好的典籍,但是其內要麽沒真意,要麽真意本身就是錯的,能不出岔子才怪。


    程淨靜靜的站在這座書庫的廢墟前,麵沉似水,身後有一個琅琊院的人,正在匯報情況。


    “已經查清楚了,是一個學子,最近不知在哪個犄角旮旯裏找到一門秘法,可以趁著月色,牽引蘊養出一朵靈火。


    然後他不知為何,引出了一絲天火,引火燒身,在第一時間便被燒死。


    至於龍鯨油,應當是五年前,采購得來的,有一部分對不上數了。


    按照記錄,那一部分,是已經伏誅的張院首拿走了……”


    “嗬,把黑鍋讓一個死人去背,真是一點臉都不要了。”程淨忍不住冷笑出聲。


    周圍忙活的人,全部都噤若寒蟬,都裝作沒有聽到。


    那位姓張的院首,便是此前被程淨擊殺的那個出頭鳥倒黴蛋。


    其他人明顯都看出來,程淨手裏肯定已經拿到明確的證據,隻是還留了點顏麵而已,當時都沒敢再說什麽。


    就那個家夥,激的程淨殺心大起,當場將其擊殺,直接撕破臉。


    可惜,這家夥死了也落不下一個好,現在還被人甩鍋。


    “你繼續說。”程淨看了一眼旁邊低著頭,不敢說話的家夥,讓他繼續說。


    “龍鯨油的來源,不太好查,因為按照記錄,張院首曾經已經基本用完,剩下的那部分,也消失不見了。


    那位學子,更沒法查,因為他就是前幾天,在整理書庫的時候,才找到的那本書。


    的確是有這本書,原本已經找到,根本不在這座書庫之中。


    那本到底是什麽,誰也不知道了,已經被燒毀。”


    匯報的人微微一頓,壓低了聲音。


    “至於去借法寶回溯,宋大人也傳來話,此地被龍鯨油加天火燒毀,怕是連殘留的氣息都被燒成了虛無。


    任何神朝法寶,都絕無可能再找到什麽了,隻能靠人去追查。”


    “那就去查,龍鯨油,誰用的,用在什麽地方,所有的細節全部都要對上。


    消失的龍鯨油,誰負責掌管的,誰帶走的,一點一點查。


    還有誰去過這座書庫,有可能偷偷放的那本書,都查。”


    “程院首,書庫這個查不了,連記錄都被燒毀了,若是沒有記錄,這些天進進出出這個書庫的人,少說也有數千個……”


    程淨深吸一口氣,麵色更加陰沉。


    下手的人,肯定就是琅琊院裏的人,絕對沒錯。


    而且就專門挑的這個時間,正好是重新整理書庫,分門別類,開始了好幾天之後,從書籍,到人員,都是最混亂的時候,一把火燒了這裏。


    “整理書庫的事,全麵暫停了,就去給我按照總名錄,一本一本的對。


    整個書庫被燒毀的名錄,盡快整理出來。”


    他邁步進入廢墟之後,親自去尋找,看看還能不能找到沒被燒毀的東西。


    一個時辰之後,程淨走出了廢墟,對旁邊的人叮囑了一句。


    “廢墟裏的東西,一樣都不準少,也不準帶走。”


    幕後的人,不但時機挑的好,下手的人,就是個普通學子,再怎麽查估計都沒問題。


    牽出來背鍋的人,也是個死人。


    目前來看,就是一個死胡同。


    那他就隻能從最根本的地方下手了。


    當夜,這座書庫因為重新整理書庫的事,已經沒有繼續對人開放了。


    晚上裏麵一個來看書找書的人都沒有,那便不可能是要對某人下手。


    隻能是要燒書。


    找到他們要燒的是什麽書再說。


    回到了辦公的高樓裏,程淨看著已經在這裏等候的幾位院首。


    “有個事,需要有勞諸位了。”


    “程院首盡管說。”說話的院首,皮膚黝黑,很是壯碩,眼中此刻也冒著寒光。


    在琅琊院,故意損毀典籍,都是大過,更別說燒了一座書庫。


    裏麵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心血在。


    “對照總目錄,排查出來被燒毀的到底都有什麽,這個盡快進行。


    還有,查清楚近三年,不,五年內,每一座書庫,所有的訪借記錄。


    這個東西,都會匯總的,每一座書庫留下的隻是存檔,肯定會有。”


    “這恐怕沒有什麽有價值的信息吧?每一座書庫,每天的訪借記錄,都可能牽扯到數千人,從學子到教習、博士,整個琅琊院的人,都會在裏麵。


    若是所有的書庫,都要加上,這……”


    “麻煩也要做。”程淨很是堅持。


    他當然知道,那數據會極為龐大而且繁瑣。


    但是,越是如此,就越要去整理,去一點一點的查。


    那背後做這些事的人,一定就藏在這片龐大繁瑣的記錄裏。


    一定會有蛛絲馬跡,就看他們能不能發現了。


    等人都走了,程淨坐在這裏,鑒真的身形,無聲無息的在一張椅子上浮現。


    他看著程淨那一步不退,眼中蘊含殺機的樣子,暗歎一聲。


    以前他還會勸勸程淨,想要整頓琅琊院的心是沒錯的,隻是能不能別這麽大殺氣。


    可現在,他連自己都勸不住了。


    暴露出來的問題越來越多,如今在琅琊院最重視的書庫,都敢燒了。


    說句不好聽的,在不少院首心裏,那一座座書庫,可能比那些學子的命都重要。


    “我要殺人了,你要勸我麽?”程淨直勾勾的盯著鑒真。


    “不,我不攔你,也不勸你,你之前說得對,是需要流血來鋪路。”


    “之前有些話我沒說,想要在那麽短的時間,點燃整座書庫,是需要提前做布置的。


    那就必須調走石俑傀儡,有資格調走石俑傀儡的人,就隻有院首。


    我想知道,是誰調走的石俑傀儡,為什麽調走。”


    “好,這件事我來辦。”鑒真點了點頭,應了下來。


    程淨這是在給他麵子,讓他去辦,起碼程淨不會忍不住去殺人。


    殺機一動,想要在壓下去,那就難了。


    “要是那位還在,這件事恐怕也不會這般艱難。”程淨低聲自語。


    “他若是在,蜍葉也沒閉關,這次的事,的確會容易不少。


    僅僅全部整理,按照總目錄對照,這麽多人手,恐怕也需要數年的時間。


    而且,還不能保證中間是不是會漏掉東西。


    他若是還活著,僅憑一人,怕是三個月之內,就能整理出來一份分毫不差的缺失目錄。


    甚至連那些被燒毀的書籍裏,到底說的是什麽,恐怕都能說出來一二。”


    鑒真歎了口氣,神情頗有一些複雜。


    程淨的眼神更加複雜,他的內心裏滿是矛盾。


    “所以,當年的事,我必須要查清楚,為什麽,誰做的。


    若非琅琊院內部出了問題,有琅琊院的人出手,我不信他會隕落了。


    你知道,我僅僅隻是查到一點點蛛絲馬跡,我竟然會生出一種不敢往下查的想法。


    我是真怕,萬一查出來點什麽,等到蜍葉也知道了,他會直接離開琅琊院。


    這些日子,我知道了很多有關大兌的事情。


    一個神朝尚且如此,更何況琅琊院。


    這讓我更加堅定了我的想法,哪怕血流成河,我也不能手軟,絕對不能任由其發展下去。


    再這麽下去,等到我們察覺到琅琊院快完的時候,便真的無力回天了。”


    “你查到了點什麽?”鑒真的神色略有些凝重。


    “我查到一點蛛絲馬跡,再結合這些年琅琊院如今的情況,我推測,他可能是隕落於……琅琊院裏某人,不,是某些人之手。”程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忍不住痛苦的閉上眼睛。


    因為以當年那位的學識,還有護道人在。


    想要讓他死的不明不白,那就絕對不是琅琊院裏的某個人能做到的。


    必須是好幾個人,不但要有足夠的實力,還要從行蹤到布局,配合的極為完美,才能讓他死的不明不白。


    畢竟哪怕沒有入道,可是那可怕的積累,若是一口氣爆發出來,在短時間內所能擁有的實力,是絕無可能死的無聲無息。


    程淨的話還沒說完,鑒真便打斷了他的話。


    “別瞎想了,也不要隨便推測。”


    倆人一起沉默。


    其實,他們都心知肚明,錦衣衛都查不出來什麽,肯定是有原因的。


    再加上他們現在也知道了一些東廠的事。


    所以,過去這麽多年了,朝廷還查不到有價值的線索,那大概率隻剩下一個可能了。


    這事,當年就有錦衣衛或者東廠去參與。


    他們之間聊起這個事,到這裏就到頭了,剩下的無憑無據,都是不能說出口的。


    沉默良久之後,程淨拱了拱手。


    “追查的事,就有勞了。”


    “這也是我的事,是我們所有人的事。”鑒真鄭重的回了一句,這是態度。


    琅琊院內,風起雲湧。


    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宋承越自然要問候一下,問問需不需要幫忙什麽的。


    雖然他知道,琅琊院是肯定不會讓錦衣衛的人進去查案,可人家讓不讓那是人家的事,他問不問就是他的問題。


    程淨雖然說了不用,宋承越卻還是嚐試著在琅琊院之外,幫他們找找線索。


    這件事,乾皇也親自過問了一下,讓宋承越能幫什麽就幫,但是不要越線,不要進琅琊院。


    琅琊院內部的事,便是乾皇,也不會直接插手。


    頂多是當個甲方,給撥了經費,提個要求,甚至大多數時候,他連要求都不會提。


    琅琊院有什麽成果,就拿給他看看,能用了就用,不能用了拉倒。


    錦衣衛衙門裏,宋承越閉目養神,實則進入了七樓戒指,他正在七樓戒指裏,跟餘子清吹水。


    話題,自然是琅琊院的事情和大離最近的動作。


    片刻之後,宋承越睜開眼睛,心滿意足。


    女兒開始慢慢打開了心結,兒子這個月隻挨了五頓打。


    大離的動作也跟其他勢力沒什麽關係,隻是深淵裏的妖魔,正在攻打深淵裂縫。


    按照以往的經驗,這些妖魔,要麽是得了失心瘋,要麽就是數量太多,送出來些炮灰淘汰掉。


    另一邊,餘子清睜開眼睛,也是心滿意足。


    大乾朝廷一直在看戲,誰想到,大乾朝廷內最近也不太平。


    因為大兌的事,基本已經板上釘釘,再過個一百年,或者幾百年,就可以歸來,開十階之路。


    所以,大乾的太子和那幾個皇子,鬧騰的更凶了。


    乾皇是肯定要衝擊十階的,屆時必然會有一段時間長期閉關,到時候基本上就是確定,誰能繼位了。


    大乾太子也好,那幾個奪嫡的皇子也好,都不可能到時候臨時抱佛腳。


    所以,情況就變成了,天災變少,下麵明顯有蒸蒸日上的感覺,可朝廷內卻鬧騰個不休,琅琊院也不太平,書庫都被人燒了一座。


    餘子清笑的有些幸災樂禍。


    早看那些等著吃現成的家夥不爽了。


    站起身,餘子清晃晃悠悠的去找老羊,分享剛得到的情報。


    把最近發生的事,跟老羊說了一遍。


    說到大乾朝廷的時候,他還在笑,隻是說到一座書庫被燒,老羊便收斂了笑容。


    “被燒了一座?哪座?”


    “聽說是因為最近在整理書庫,重新分門別類。


    我估計是因為之前的事情,讓他們開始收緊借閱政策了。


    所以,被燒的那一座,到底損失了什麽,到現在還不確定。”


    老羊眉頭一皺。


    “有人故意要毀掉一部分東西,還不想讓人知道被會毀掉了什麽。”


    “很顯然啊。”


    “一整座書庫被燒掉,縱然他們後麵能查到被燒掉的都有什麽。


    可一整座書庫的龐大容量,他們也沒法查到放火之人的具體目標是什麽。”


    “我也知道,他們也知道,老羊,你到底想說什麽?”餘子清有些納悶。


    老羊沉思了一下,對餘子清道。


    “有機會的話,拿到被燒毀的典籍目錄,還有,拿到以前的備份總目錄,如今這個情況,想要拿到這些,應該有一點機會了。”


    “你要幫他們?”


    “不,莪肯定不能幫他們,我若是幫他們,立刻就會有人知道,我沒死。


    我隻是自己想知道。


    而且,我覺這次琅琊院的一座書庫被燒毀,可能跟我也有關係。


    跟我身上的緘言神咒也有關係。


    隻是因為琅琊化身術之類的事情,實在是沒必要去趁機燒毀一座書庫。


    你不是琅琊院的人,不知道琅琊院的院首,對書庫的感情。


    無論心性如何,縱然是那位已經死掉的吳院首,也肯定幹不出來這種事。


    放火的人,絕對不是任何一個院首。


    這一把火,便是毀自己的道。


    我之前就在猜測,琅琊書庫,包羅萬象,縱然我中了緘言神咒。


    那琅琊書庫裏,也絕對不可能什麽都沒有留下。


    如今,我便愈發確定。


    本來什麽都不做,被找出來的概率都極小,琅琊書庫的存書實在是太多了。


    如今有人寧願冒險去做,表麵上看,似乎是個昏招。


    那隻說明一件事,他們寧願去暴露點東西,去毀掉一些東西。


    也不願意去賭那些東西被人發現的可能,或者是從那些東西發現別的事情的可能。


    你記住了,我隻是想知道,不是要幫他們。”


    “我懂,拿不到我也不會勉強的。”餘子清緩緩的點了點頭。


    本來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吃席不嫌死人多。


    不過,老羊都說,這裏麵肯定會牽扯到他。


    那餘子清的心態就有點不一樣了。


    所以,既要知道,又不能暴露老羊。


    以後者優先,哪怕拿不到名錄,也不能暴露老羊。


    實在是老羊的學識和見識本身,就是最明顯的特征。


    把整個琅琊書庫的書,全部過一遍,擁有這種特征的人,以前有沒有,餘子清不確定。


    不過,當世之中,的確隻有老羊一個人。


    隻要拿到名錄,很快就能對比出來,被燒毀了什麽。


    因為有緘言神咒在身,也隻需要掃一遍被燒毀的名錄,立刻就能知道。


    這事跟他有沒有關係。


    若是沒有激發緘言神咒,那就是沒關係。


    若是激發了緘言神咒,便能確定,燒毀典籍這件事,跟他有密切關係。


    隻要拿到名錄,這個過程,對於老羊來說,可能連三天都用不了。


    而這麽短的時間,普天之下,隻有老羊能做到這件事。


    餘子清想到這,心裏一個咯噔,看向老羊。


    “你說,有沒有這麽一種可能。


    燒毀一座書庫的人,就是為了知道你是不是還活著?


    你若是拿到名錄,多久能判斷出來,放火之人要燒毀的是什麽?”


    “難的隻是無一遺漏的整理出來名錄,如果是有名錄,一天之內我就能確定。”


    “那有沒有一種可能,在你知道的瞬間,對方就會知道,有人知道了。”


    “不……”老羊眉頭一蹙,沉吟了片刻:“不能排除這個可能。”


    “所以,普天之下,隻有你有這個本事,對方根本不用知道是誰,就可以確定是你,你還活著。”


    “……”


    老羊沉默了,他的確沒法完全排除這種可能。


    餘子清果斷起身。


    “這件事,你不要過問了,至少幾年之內,你都不要過問這件事了。


    我拿到名錄也不會給你看的,你就當不知道這件事。


    在外人看來,你死的蹊蹺,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若是我,我也不信你會就這麽死了。


    幸好之前就已經讓你詐死了,而且還是死在封印裏。


    不然我們錦嵐山裏,藏著一個學識極高的家夥,你肯定在懷疑名錄上。”


    餘子清轉身就走,不再跟老羊在這件事上多說什麽。


    這世上,有很多奇妙的神通秘法,餘子清不能去賭。


    現在想想,當初讓老羊順勢詐死,本來隻是想找個找事的借口。


    如今看來,這件事到現在還有好處。


    起碼提前很久,就把老羊的嫌疑給洗脫了。


    身份可以作假,身型樣貌,甚至種族,境界都可以作假,唯獨學識的積累,是做不了假的。


    你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


    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


    不懂裝懂,很容易被拆穿,知識的廣度和深度,有時候隻需要幾句話,就能有一個大概的判斷。


    老羊出門沒幾次,可是他學識積累極廣極深的事,就已經有不少人知道了。


    他出手的次數不多,可是隻要出手,肯定也會有一些根深蒂固,已經化作本能的習慣,會不經意間展現出來。


    以己度人,餘子清自己要是想找這麽一個人物。


    也會死抓著學識這一點,先去把範圍縮小到一個極小的範圍。


    畢竟,整個世界,能被當做懷疑對象的,都沒多少人。


    若是餘子清是外麵的人,想要找當年琅琊院的那位人形書庫,老羊絕對就是他的重點懷疑目標。


    幸好,老羊“死”了。


    死的還沒太大疑點,生見人了,死見屍了。


    從老羊做研究的地方走出來,餘子清便開始琢磨,要開始提前做準備了。


    以他以往的經驗來看,當他懷疑一件事,會讓不好的方向發展時,那最終就一定會往這邊發展。


    哪怕不是專門針對,那也一定會被帶上。


    所以,他現在就要開始琢磨琢磨,若是有朝一日,老羊的身份暴露了,該怎麽辦。


    思來想去,又回歸到原點。


    還是實力。


    要是錦嵐山現在就有兩個或者三個十階坐鎮,什麽暴露不暴露,那都是小問題。


    到時候就不是誰來找他們麻煩,而是他們去找別人麻煩。


    餘子清從山內走出來,前往槐樹林。


    鍾守正還在原地,氣息晦澀低迷,麵若金紙,肉身孱弱之極。


    就鍾守正現在的樣子,裏長一隻手就能將他按死。


    換軀殼所帶來的傷害,可不像他說的那般簡單。


    至少目前看起來,一點都不比元神被撕裂的傷害低。


    這家夥也是個狠人啊,軀殼說換就換,連猶豫都沒有。


    似是感應到餘子清來到,鍾守正睜開眼睛,眼中的神采暗淡,雙目像是個沒戴眼鏡的高度近視,有些空洞無神。


    “前輩如何了?可還需要什麽天材地寶?”


    “我好多了,不用了,托你的福,我手裏還有好幾株天材地寶,應該足夠我恢複了。


    我隻是因為元神撕裂才剛恢複沒多久,便又換了軀殼,元神有些不穩。


    需要潛修,慢慢恢複,此地氣息,倒是挺適合煉神修士修行的。


    我恐怕還要借地恢複很長一段時間了。”


    “這都是小事,前輩盡管潛修,我隻是想問問,前輩抵達這裏,應該無人知道吧?”


    “我若是不想讓人知道,沒人能知道我在哪。”說到這,鍾守正麵色忽然想到了之前:“現在應該不可能有人知道了。”


    “前輩盡管潛修,其餘之事,什麽都不用管。”


    餘子清放心了不少。


    畢竟,當年老羊死的時候,見證人就是鍾守正。


    鍾守正當時肯定也跟其他人說了,他親眼所見,親自驗證過了,老羊就是死了。


    所以,保險起見,不能讓人知道鍾守正現在在錦嵐山。


    不然的話,當年的話,可信度就會打折扣。


    跟鍾守正聊了幾句,餘子清又去找到自在天,問了問同樣的問題。


    自在天老老實實回答。


    那個左自在天,隻是一個天魔,肯定不會沒事幹了,去告訴別人他的行蹤,或者鍾守正的行蹤。


    這事肯定沒人知道。


    餘子清放心不少,至少暫時肯定沒問題了。


    回到自己的小樓,餘子清閉上眼睛,陰神睜開了眼睛。


    看著陰神越來越小的肚皮,哪怕不靠沉睡來加速消化,再考慮到越是到最後,消化的反而越慢。


    餘子清思來想去,決定留一手。


    等到把地魔尊主消化到剩下最後一口的時候,就暫停下來。


    隻要地魔尊主沒有被完全消化掉,那後續的影響就不會出現。


    便是其他魔王,也不會感應到地魔尊主已死。


    同樣,餘子清也能留著一個掀桌子的手段。


    他現在就是個超級加強般的刺蝟,無論外麵的人,都抱著什麽目的,隻要他們還想十階路開,隻要不想著魔王降世,那誰也不敢去摸他一下。


    主要是餘子清現在想掀桌子餓死自己,那著實有點難了。


    以他現在的血條和自動回血的速度,怕是十年不吃不喝不睡,也不可能餓死。


    想來想去,還是繼續關注一下深淵妖魔的事吧。


    哪怕正常的兩軍交鋒,其實沒什麽可關注的,至少讓別人認為,他一直在關注這件事。


    巫雙格不斷的在錦嵐山和布施鎮之間來回穿梭,讓所有的人都看到了。


    傳訊飛劍也不斷的在錦嵐山和布施鎮之間來回飛。


    深淵裂縫的餓鬼們,已經從深淵之中退了出來,退守到大離這邊的深淵裂縫。


    大量的妖魔匯聚,氣息與大量餓鬼的氣息交融,不斷的碰撞,化作一道綿延數十裏的狼煙,衝天而起,在高空之中交鋒,不斷的湮滅。


    隻要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得出來,戰況愈發激烈。


    深淵之中,惑心魔淩空而立,那道最大的深淵裂縫周圍,數位大魔已經到位,大魔麾下的妖魔大軍,也如潮水一般,不斷的湧入深淵裂縫之中。


    惑心魔麵沉似水,黑的跟鍋底似的。


    他沒打算按照自在天的計劃來,他準備提前一些天,發動全麵進攻。


    然而,他的計劃,又擱淺了一些天。


    因為黑天魔母跟白天大魔,剛見麵就開始幹架。


    這倆大魔幹架,餘波震死的炮灰妖魔,都有十幾萬了。


    問了一下才知道,之前黑天魔母把白天大魔的一個很有天賦的子嗣,摟在懷裏采補了好久,最後玩完了還把那白天妖魔給幹掉了。


    這事鬧的挺大的,還是其他大魔來調停了,才稍微消停了下來。


    當時壓根就沒敢讓這倆見麵。


    如今一見麵,就徹底失控,直接開打。


    黑天妖魔子嗣最多,黑天魔母幾乎時時刻刻都在產下魔種,所以這炮灰,黑天妖魔是最多的。


    而且奇形怪狀的妖魔,大半都是黑天妖魔。


    黑天魔母不在乎子嗣,可白天妖魔在乎啊。


    本來數量都少,出個有天賦,有機會成就九階大魔的更難。


    哪怕戰力強,數量少就是硬傷。


    黑天妖魔,包括黑天魔母的戰力,其實在同階都算弱的。


    但架不住黑天魔母能生,炮灰比其他四天妖魔加起來還要多的多。


    而且強大的妖魔,也比其他種族多。


    這地位自然也不一樣。


    惑心魔處理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氣的一天都要打死幾個妖魔瀉火。


    他還不能不管,萬一黑天魔母被白天大魔給打死了,那所謂的全麵進攻,直接算了吧。


    接下來必定是妖魔之間全麵開戰。


    又是威逼又是利誘,又是好言相勸。


    一邊勸白天大魔,別跟那隻知道生魔種的瘋狗一般見識。


    一邊還要勸黑天魔母,大事為重,別去招惹白天大魔那個瘋狗,等到攻出深淵裂縫,想要什麽強者都有。


    折騰了好些天,基本上也到了約定的日子了。


    如今看著源源不斷湧入深淵裂縫的妖魔,惑心魔忍不住歎氣。


    大魔王不在,現在下麵這些魔,怎麽都成這鬼樣子了。


    他實力若是還在,早就忍不住把白天大魔和黑天魔母一起打死了。


    “諸位,餓鬼已經被打退,隻要衝出去,給你們七天時間,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七天之後,必須聽我指揮,莫要誤了大事。


    若是此次失敗,不但好處別想了。


    他日魔王駕臨,你們,包括我,我們統統都得死。”


    七尊體型龐大,形態各異的大魔,齊齊點頭。


    黑天魔母巨大的腹部消失不見,整個身形不斷變化化作一個四隻腳的巨人,驅趕著潮水一樣的黑天妖魔,灌入裂縫之中。


    黑天魔母一馬當先,率先躍入了裂縫之中,順帶著擠死了幾百個妖魔。


    另一邊,滾滾而上的妖魔氣息與餓鬼氣息交織,忽然之間,妖魔的氣息,驟然暴漲。


    那滾滾而上的魔氣,如同火山噴發,在半空中凝聚,化作一個猙獰的魔頭,哈哈狂笑。


    十數裏之外,西荒大將,抬頭看了一眼,冷笑一聲。


    “我說那些妖魔,怎麽每一次衝出深淵裂縫,都是在狂笑,跟吃了鴿子屁似的。


    原來是上有所好,下必效之。


    有大魔來了,諸位,誰上?”


    “我來吧。”大鬼舔了舔嘴角,直接飛走。


    他扛著餓鬼幡,餓鬼幡內的餓鬼,一個個全部都挺著大肚皮,一個個全部都是心滿意足的樣子。


    便是那些一絲自我意識都沒有的餓鬼,此刻也是麵帶微笑,呼呼大睡。


    他們已經忍受饑餓折磨很久很久了,久到自我意識被磨滅,隻剩下一個跟著大鬼的本能。


    化作餓鬼,飽餐一頓,積累了不知多少年的執念和折磨,一朝化解。


    此刻便代表著,他們真正開始變成了餓鬼一族。


    那些餓鬼們消化不掉的力量,開始逸散,匯聚成龐大的力量,灌輸到大鬼身上,他的氣息慢慢攀升。


    他化作餓鬼之相,身形也在不斷的變大,用來消化那些用不掉的力量。


    他化作一尊上千丈高的巨大餓鬼,純粹的力量也在不斷攀升。


    大魔尚未出來,大鬼便一把抓住那先凝聚出來的巨大魔頭,直接塞進嘴裏吞下。


    身上的氣息,化作一縷縷似油非油,似氣非氣的東西,不斷的逸散開。


    氣息所過之處,妖魔被卷入其中絞殺,而餓鬼卻猛的一個激靈,一個個氣息都開始攀升。


    深淵裂縫之下,黑天魔母緩緩的飛起,她一揮手,雙臂便化作了數十根粗大的觸手,加快了速度,衝了上來,直接與等候的大鬼肉搏在一起。


    黑天魔母怪笑不斷,舔著舌頭看向大鬼,眼睛珠子裏都在冒綠光。


    “來,來姐姐這裏來,姐姐疼你。”


    嬌媚的聲音,軟糯起酥,聲音無聲無息的擴散開,霎時之間,便見大鬼同樣眼睛裏放綠光,衝了上去。


    而交戰之中,那些餓鬼看都沒多看一眼。


    然而,西荒軍之中,與妖魔交鋒的大量將士,齊齊一頓,他們的腹中,仿若有一團火開始燃燒,欲念直衝腦門。


    那些奇形怪狀的妖魔,在一瞬間,仿若化作了一個個不著寸縷,嬌媚動人的美人。


    西荒大將麵色微變,瞬間來到戰鼓之前,他搶過鼓槌,沉聲暴喝。


    “戰!”


    一聲暴喝,鼓若雷鳴。


    煞氣與殺氣,瞬間蒸騰而起,將每一個將士生出的欲念強行絞碎,他們的眼中隻剩下殺機。


    縱然此刻,眼中看到的還是一個個楚楚可憐的美人,也不影響他們揮動手中的刀鋒。


    “小心!”西荒大將大喝提醒大鬼。


    然而大鬼眼中的綠光暴漲,壓根沒聽到那句話。


    黑天魔母咧著嘴大笑,餓鬼,她一直想要一個餓鬼,最好是足夠強的餓鬼,如今一出來就先見到了一個。


    而且這個強大的餓鬼,如此不堪一擊,隻是一個試探,心智便被欲念淹沒。


    眼看大鬼邁著步子,大步行來,眼睛裏冒著綠光,一副神誌不清的樣子。


    黑天魔母舔了舔嘴角,伸出雙臂,化作數十支粗大的觸手,如同要擁抱大鬼一般。


    黑天魔母那消失的巨大腹部,也在此刻再次浮現。


    她卻是準備當場就要生出妖魔與餓鬼結合的妖魔。


    她抱著大鬼,嬌媚的聲音,在大鬼的耳邊響起,將大鬼的欲念激發到極致。


    然而,她在此刻,卻聽到大鬼喃喃自語。


    “好……好香……”


    大鬼的意誌已經無法自持,他心中的欲念,被不斷的激發到極致。


    然而,這裏麵出了一點點小問題。


    黑天魔母想要激發的欲念,壓根對大鬼沒用,所有的力量,超限度激發出來的欲念,隻是大鬼本身就有的。


    吃掉一個大魔的欲念。


    在大鬼眼裏,眼前是一座如同一座山一樣巨大的燒雞,色香味俱全。


    隱約之間,還看到那燒雞腹中,還藏著大量的其他的肉、菜、飯。


    他所能想到的,最好吃的東西,此刻就如同一座山一樣,擺在他麵前。


    黑天魔母笑的開心,緊緊的抱住了大鬼。


    然而下一刻,卻見大鬼的嘴巴,驟然裂開,化作一張足有上千丈大的巨口,口中數不清的利齒,正在顫抖著,仿佛已經等不及撕碎美食了。


    黑天魔母麵色一變,立刻有二十多根粗大的觸手飛來,頂住了這張血盆大口。


    然而,力量被激發到極致,欲念被激發到極致,那些觸手隻是接觸到那些利齒,便直接被絞碎了吞下。


    大鬼的嘴巴驟然合攏,一口就將黑天魔母的頭給咬了下來。


    鮮血如同開閘放水,驟然噴湧而出,黑天魔母的身子一抖,僅剩的半個身子,還想負隅頑抗。


    大鬼卻跟瘋了似的,吃下第一口之後,脖子如同被強行拉長,骨骼碎裂,腦袋跌落下來,哢嚓哢嚓,隻用了兩三個呼吸,便將黑天魔母整個吞下。


    他的肚皮飛速隆起,心中的欲念,也開始飛速跌落。


    他消化不掉的力量,灌入了餓鬼幡,給裏麵的餓鬼,再有多餘的,便化作力量逸散開,用來加強外麵的其他餓鬼。


    就這也消化不掉,就隻能全部灌入給餓鬼幡本身,讓餓鬼幡去消化那些力量,去晉升。


    大鬼打了個飽隔,搖搖晃晃的退了回來,坐在地上,挺著個大肚皮,眼神也恢複了清明。


    這時,深淵裂縫裏,一連幾股大魔的氣息,也隨之浮現,後續的大魔也出來了。


    跟在後麵的惑心魔,剛跨過界限,便察覺到黑天魔母的氣息,飛速消散。


    他麵色一黑,當場就想轉身回去。


    他哪裏想得到,黑天魔母這種大魔,竟然沒等他們出來,就已經先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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