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睡夢中的秀兒迷迷糊糊地聽到了敲窗子的聲音,她立即睜開眼睛問:“誰?”


    “我啦,快起來,我給你看戲稿。”


    “十一?”秀兒翻身坐起,看了看外麵的天色,才剛天亮啊,外麵靜悄悄的,戲班的人好像都還沒起來。


    但人既然來了,她隻得穿上衣服說:“等一等,我就來了。你昨天那麽晚才睡,怎麽這會兒就起來了?多睡會兒嘛。”


    打開門,十一笑容滿麵地告訴她:“我還沒睡呢,剛剛把戲稿寫好,先送過來給你過目,然後我再去睡。”


    “你還沒睡?天那,都天亮了,你又熬通宵哦。”秀兒埋怨著。


    “昨晚熬的那個通宵可真值得,你看,我已經把《望江亭》寫好了。”十一的語氣頗為得意,眼裏也盡是欣喜。


    秀兒接過他手裏的稿紙翻了翻,當翻到最後一頁,看到結尾的那首詩時,驚得張大了嘴巴:“天那,你一夜寫完一本戲,太厲害了。”


    “喂,也別太誇張了,這戲以前就寫了半本,我昨夜隻寫了半本。”


    秀兒抬頭用欽佩的目光看著他:“那也不簡單了啊,你聽誰一夜能寫半本的?即使是有名的才子,一般一本戲也要寫幾個月,有的十年還寫不完一本呢。”


    十一笑道:“十年寫不出一本戲的,那是人家本就沒認真寫,就是玩玩性質的。想起來就寫兩個字,想不起來就束之高閣。”


    “你也是好玩啊,你不過是出於愛好寫一寫,又沒指著這個掙錢。”


    這明明是誇獎,可是十一卻不樂意了:“我不是好玩,我可都是很認真寫的。”


    “好好好,你認真。現在,戲也寫好了,就留在這裏讓我慢慢看吧,你該回去睡覺了。要是你爹今天到,看到你這個樣子,而熬成這樣是為了給我寫戲,我以後還怎麽見他老人家啊。”


    到這個時候,十一也覺得很累了,寫的時候因為心情激動,精神亢奮,一點困意也沒有。現在戲稿交到秀兒手裏,他才發現自己真的困極了,眼睛脹痛,頭也有點昏沉。


    “你是不是很不舒服?”秀兒看著他的樣子,有點擔憂地問。


    “嗯,頭昏。”


    “那快回去睡吧。”


    正打算送他出門,卻見大少爺一麵嚷著“不行了,頭好昏”,一麵往裏屋走。在秀兒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爬到她床上重重地倒下了。


    “十一?”秀兒喊了幾聲,對方沒有回應,她隻得閉了嘴。在人家辛辛苦苦為你熬通宵寫戲之後立刻趕人,未免有點不近人情。


    不好意思開口趕人,可就這樣讓他留下,讓別人看見了算什麽呢?一個男人在一個女人的床上睡覺——雖然隻是一個人睡,那女人並沒有作陪——傳出去,這兩個人關係還是說不清了。


    歎了一口氣,秀兒認命地走到床邊,俯身給他蓋上薄被,見他眼皮動了一下,輕輕問:“頭昏得厲害嗎?要不要請大夫看看?”


    “不用了,睡一覺就好了。”


    “嗯,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


    “知道了。”


    “呃,十一啊,我這裏,白天經常有客人來的。”


    “都是男客人吧?”床上的人聲音裏已經透著濃重的睡意。


    “基本上都是。”


    “既然是男客人,應該是你師傅接待了,難道還跑到你的閨房裏來?”


    “那自然不會,但他們會到外麵那間房裏坐坐。”


    “你這兒本來就是套間,外麵是個小會客室,裏麵是臥室。如果等會有客人來,你把裏屋的房門關上就好了。”


    “可以是可以,就怕萬一……”戲班裏的姐妹要進來玩,或者更要命是,帖木兒居然跑來了,那她跟十一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她還在琢磨著要怎麽說才能讓十一回他屋裏去睡,又不會太得罪他讓他下不了台,耳朵裏已經傳來了輕輕的鼾聲。


    她隻得無奈地搖了搖頭,再給他把被子拉好,然後關上門走了出去。


    一室寂靜,床上的人翻了一個身,將臉深埋進繡著荷花蓮葉的枕頭裏,呼吸了一口好聞的氣息,臉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慢慢的,他進入了深睡狀態。


    吊完嗓子,秀兒回屋拿出那本剛寫好的《望江亭》,走到院子裏的石磨上坐下,一行一行地讀了起來。


    “秀兒,你在看什麽?”


    秀兒抬頭,見秦玉樓從他屋裏走出來,笑著揚了揚手裏的戲稿說:“師傅,十一昨夜趕通宵把《望江亭》寫完了。”


    “啊!這麽快?雖然他素來是快手,我也沒想到能快到這種程度。我以為至少要再等十來天的。昨天謝吟月派人來商量日期,我還打算跟你說推到下月。”


    秀兒把戲稿遞給秦玉樓說:“現在戲寫出來了,不用推那麽久了。我們抓緊排戲,爭取這個月把擂台賽唱完。下月先在杭州唱幾天,然後,就去揚州、蘇州轉一轉,好不容易來一趟,總得多跑幾個地方。”被揚州周碧海騙去的錢是要回來了,可是答應張富貴幫他找女兒的事還沒著落呢。此外,還有俏枝兒那段公案。


    俏枝兒是害過她,可也算手下留情,並沒有要置她於死地。俏枝兒失蹤後,秦玉樓也好,戲班的師兄師姐也好,也許是照顧到她的情緒吧,沒人在她麵前提過這個人,好像戲班從來沒有一個叫俏枝兒的。可是她知道,他們其實心裏都惦念著,包括她自己也是。


    他們一起從大都過來,一路辛苦奔波,來的時候多少人,回去的時候也應該是多少人,不能把一個人生死不明地扔在異地他鄉。


    秀兒試探著問:“師傅,後來你們有枝兒師姐的消息嗎?”


    “沒有。”


    “那我們以後多跑幾個地方,多打聽打聽。”


    秦玉樓從戲稿中抬起頭:“你,不怪她?”


    “怪,怎麽會不怪,她差點害得我在杭州混不下去。可是,就像她那麽恨我也沒想要我死一樣,我也不想她下落不明。就算她嫁了人,起碼也要讓我們知道,這樣我們才能安心回大都去,不然心裏總有遺憾,總有牽掛。”


    “嗯,其實為師一直都在外麵偷偷打聽的。”


    “沒必要偷偷,我們以後公開打聽。我們每到一處,就在那裏貼尋人啟事,說我們都很惦念她,如果她在外麵過得不好就回來;過得好,請報個平安。”


    秦玉樓點頭道:“這是個辦法,我叫黃花去弄。”


    “不隻她,連張嬌嬌也一起寫上吧,就說她父親倚門懸望,母親病倒在床。”


    “好的。”


    秀兒仰首望天,明天就是中秋節了,但願那些分離的人都能團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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