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秀兒想了又想,還是決定第二天跟帖木兒一起去窩闊台那邊吃午飯。


    雖然帖木兒一口應承會跟窩闊台講清楚,可是跟窩闊台那樣的人打交道,還是老老實實,不要玩任何花樣的好。她有沒有去唱堂會,窩闊台的手下稍微查一查就知道了,欺騙當朝丞相,這條小命還想不想要啊,那可是能隨時翻臉,讓你死無葬身之地的人魔。


    再說,有帖木兒陪著,窩闊台要扮慈父,也不會對她怎樣的。換句話說,隻要有帖木兒在的場合,她就是安全的。


    去是去,但她也不可能真像窩闊台說的那樣,把衣服行李都帶過去,然後就在那邊住下來。那算什麽呀,上次跟帖木兒共處一室,行為曖昧,那是不得已,而且是在密室中,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勾當。現在情況跟那時候又不同了,好端端地,她自願搬去跟一個男人不明不白地同居?就算他是丞相,不合理的要求也堅決抵製之——當然是在有他寶貝兒子撐腰的前提下。


    上次因為是晚上,又驚慌失措,根本沒搞清楚去的到底是什麽地方,這次總算看清大門上的牌匾了:春熙別院。


    嗯,名字不錯,肯定不是殺人狂取的,狗腿師爺還有可能。看著那占地廣闊,圍牆不知道延伸到哪兒去了的富麗庭園,秀兒問帖木兒:“這是你家的別墅嗎?”


    帖木兒撓了撓頭:“好像是吧,我還是很小的時候來這裏住過兩天,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家的還是別人請進來住的。”


    秀兒決定不再為難他了,他連大都的家產都不想要了,何況這些外地的產業,自然不會關心了。


    兩個人在大門口下車,還沒進門,就聽見裏麵有人大聲問:“他們倆來了嗎?”


    “來了,來了,九夫人,已經下車了。”


    秀兒和帖木兒互相看了一眼,帖木兒忙上前叫“娘”,秀兒也隻得彎腰福了一福,說了一聲“給夫人請安”,心裏則暗暗叫苦。


    昨天一個窩闊台就夠鬧騰的了,今天又來一個事兒媽?秀兒有一點頭皮發麻的感覺,這一家人看來是盯上她了,拜托,她是大忙人好不?她要唱戲,要掙錢,要養家,要東奔西走討生活,不像別人,家裏金山銀山堆著,手下搶手打手無數,什麽事都不用自己出麵,自有人上門請示討教。大鯊魚逗著小蝦米玩,有意思嗎?


    九夫人還是那樣咋呼,帖木兒和秀兒給她行禮罷,她後退兩步,先將二人來一番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就像幾百年沒見過似的,然後就欣喜地、得意地、陶醉地嚷著:“天那,好登對的一對妙人兒!男的俊,女的俏,不是我王婆賣瓜自賣自誇,我兒子媳婦絕對是咱大元帝國最漂亮的一對兒!”


    服了,還說不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而且,這“兒子媳婦”又是從何說起,八字有半撇了嗎?


    可是自我陶醉的人是屬於水仙花類別的,隻知臨水照影,看不見別人眼裏的譏色。當然了,也沒人敢譏諷就是了,還不斷地附和:“是啊,是啊,九夫人,這就叫神仙眷侶啊。”


    更有狗腿子搖頭晃腦當堂賦詩:“佳偶天成拜玉堂,爭看嬌女配仙郎,尊前合成調鸚鵡,台上吹簫引鳳凰。”


    得,這年頭,當狗腿子也不容易,除了會吹牛拍馬,還要飽讀詩書。


    不過,秀兒看了看門口這陣勢,總感覺不像是來吃頓便飯,而是要定親或結親啥的,連“佳偶天成”都出來了呀。


    兩個人正臊得不知如何是好,從門裏又出來一對資深金童玉女,女的望著九夫人打趣道:“九姨娘,你樂得昏了頭啊,怎麽這半天了還不請他們進來,阿爸在屋裏早就等急了。”


    九夫人忙笑著挽住秀兒:“對對對,帖木兒,秀兒,快進去吧。”


    秀兒卻已經悄悄變了顏色。看見那蒙古貴婦裝扮的女子和阿塔海一起出現,她立刻就猜到她的身份:這就是曹娥秀的情敵,阿塔海的正室夫人,名字她問過帖木兒一次,好像叫薩仁娜。


    師傅匆匆趕去大都處理曹娥秀的事情,這兩個人卻在通州出現,是他們與這件事並無幹係?還是,已經徹底解決,現在出門度假來了?


    這還是秀兒第一次正麵看見薩仁娜的長相,上回她帶人去和寧坊鬧事,因為不敢靠近,隻遠遠看見了一個側影,當時隻覺得身材高挑,但有點微微發福的樣子。今天再看,好像刻意減肥過了,即使隻穿一件絲質曳地長裙,仍覺得身材勻稱,凹凸有致,竟是個豐韻美人呢。


    秀兒不禁在心裏為曹娥秀歎息,難怪阿塔海隻跟她偷情,遲遲不肯為她脫籍娶她回家的。他打的借口肯定是什麽嶽家太厲害不敢招惹,這樣做也是為了保護曹娥秀雲雲,殊不知,人家家裏根本就沒有黃臉婆,人家的老婆也是大美女——至少在蒙古族裏是,那兩個以美豔著稱的郡主隻不過比她年輕一些罷了,再轉去十幾年,還不如薩仁娜呢。


    再看阿塔海,和自己的夫人肩並肩走出來,親親熱熱有說有笑的,想必平日在家裏的關係也不會差。可憐曹娥秀癡心一片,還以為阿塔海早就跟家裏的黃臉婆沒感情了。她要是知道,阿塔海給她的千般溫柔萬種恩愛,不過是在家裏跟老婆演熟了的戲碼,炒過無數遍的剩飯,會傷心到什麽地步?


    夫人又美,後台又硬,無論任何方麵都能滿足他,阿塔海憑什麽不巴結?再出去跟女戲子鬼混,不過是大餐吃膩了偶爾出去找點開胃小菜換換口味罷了。


    阿塔海心裏有沒有一點心虛不得而知,至少表麵上,看不出任何異樣,出來後,笑眯眯地跟帖木兒打招呼,也很自然地跟秀兒說話:“朱小姐,幸會幸會。”


    秀兒眼光一寒,恨不得當場拆穿他:“大人真是貴人多忘事,您去錦輝院後台找您心愛的情人曹娥秀,我們不是已經‘幸會’過一次了嗎?”


    強忍著沒說什麽,由著九夫人很熱情地拉著手把她帶到窩闊台麵前。然後酒水菜肴開始擺上來,說不盡滿眼珍饈,九夫人和薩仁娜比賽往她碗裏夾菜。弄得秀兒納悶不已,就算九夫人愛屋及烏,這薩仁娜出嫁多年的女兒,跟帖木兒又不同母,看起來也並非有多深的感情了,為什麽也極力籠絡她?


    難道,薩仁娜想借機跟她套近乎,好從她嘴裏打探曹娥秀的事情?


    如果這樣的話,倒是個好消息,這說明她對阿塔海和曹娥秀的近況不是很了解。也就是說,曹娥秀這次出事,至少,她不是嫌疑人。去了一個這麽厲害的對手,曹娥秀的處境會好一些。


    可是,如果不是她,那又是誰在跟芙蓉班的頭牌過不去,以至於師傅要連夜趕回大都?


    正胡思亂想,九夫人的腳在桌下輕輕踢了她一下。


    待秀兒回神,九夫人笑著告訴她:“剛才相爺問你,今天晚上要不要演戲。”


    秀兒忙點頭:“哦,要,要的,今天雖然不是我主演,但也演了個角色,是女主角的妹妹。”


    窩闊台轉身吩咐下人:“叫個人去戲班通知,就說珠簾秀今晚沒空,不去了,他們另外找個人代替吧,反正又不是主演。”


    秀兒心裏暗叫不妙,她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如果窩闊台出麵幹涉她演戲的事,以後她就別想再登台了。


    還好帖木兒馬上出麵說情:“阿爸,他們戲班在外麵,本來就沒多少人,哪有隨便替換的?再說演員名單早就公布出去了,好多觀眾都是衝秀兒來的,這是信譽問題。”


    窩闊台對兒子向來言聽計從,當下立即改口道:“那好吧,秀兒去演戲,我們就跟去看戲,哈哈,我好像還沒跟帖木兒一起在戲院看過戲呢。”


    帖木兒和秀兒互相看了一眼,同時無奈地搖了搖頭。


    想不到窩闊台連這個小動作都注意到了,忙補充聲明:“放心放心,決不會造成混亂的,本相這次既然是微服出巡,就不會驚動地方。到時候我們隻帶兩個保鏢進去,戲院的人誰認識啊。”


    要掩飾身份是不難,可是,秀兒艱難地開口道:“戲票恐怕早就賣光了,師傅又不在,我,我也不知道找誰弄票去。”


    “哈哈哈”,窩闊台狂笑:“真是個單純的妞,本相要看戲,還要什麽戲票?”


    是可以不要票,可那不就暴露身份了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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