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秦氏兄妹趕到洞穴時,正好看見眾人吵的麵紅耳赤的場麵。


    克裏斯和湯姆帶頭分成兩個陣營,雙方正為了越來越多的人跑去“看守火堆”而逃避勞動的事情焦頭爛額,吵得是天翻地覆。


    “等等!都別吵了!”秦泊仕大吼一嗓子,直接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一聲就震住了場子。


    “最重要的問題是火堆現在也沒有人看著?”他敏銳地提出了最關鍵的問題,要是就為了在這吵出個子醜寅卯來,沒看好火,讓火熄了,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哼,放心吧,最小的小孩在那看著呢……就像最開始一樣,雖然那就是他們可以張口等著天上掉下來食物的最好借口……”湯姆冷冷地說,用憤恨的眼神斜視著秦泊仕。


    “所以這就是你要把所有人都拉去打魚捕獵的原因?”克裏斯馬上反唇相譏,“如果因為火熄了害我們沒法獲救,你該當何罪!”


    “這麽多天了,我們一艘船都沒看見,獲救的希望在哪?但是一天天的食物越來越少可是擺在眼前的!”一直沉默寡言的喬治終於開口了,他是屬於這幾天一直任勞任怨工作的那一批的,看著那幫小屁孩理所應當地享用著自己汗流浹背帶來的勞動成果,心裏早就開罵了!


    事實上,矛盾到現在才爆發已經算是他們有涵養了!


    “我能理解,我都能理解,我也是屬於工作組而不是值班組的,我們這些人有多辛苦,一目了然。”秦泊仕走上前安慰喬治說,“但是火是必須燃著的,我們不知道下一秒是不是就會有船經過,難道我們自己點起了獲救的希望,就要棄之如敝履一樣任其自生自滅?那種讓希望從手指間流走的感覺沒人想體驗吧!這種事從來沒有後悔藥的!”說到最後秦泊仕已經開始咆哮了。


    秦泊瑤在他哥哥的身後緊張地看著眾人,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但是事實也很清楚了。”高雄建一走過來,秦泊仕一眼看出他就是屬於那種中間派的。因為明顯兩邊都有理,保持希望的燈塔是必須的,打獵生存也是必須的,錯就錯在兩個陣營都太過極端了,情緒化的頭腦已經不適合做判斷了,但他們還在爭吵。


    “讓那些擅離職守的懶蟲通通滾回去幹活!”克裏斯武斷地喊道。


    “所以說那些最小的小屁孩就是我們應該養著的嗎?憑什麽!不勞不得食難道不是應該的嗎?你喜歡把辛辛苦苦弄來的東西送出去那是你自己!我們可沒有那種道德水平!”瑪利亞這時候都坐不住了。


    “行了!廢話少說!全都打獵去!不活下來什麽都是白費!至於什麽火堆什麽船隻,什麽用都沒有,養著那麽一堆閑人幹什麽!”湯姆一擺手說。


    “那你怎麽知道下一秒……”秦泊仕馬上指責他說。


    “別和我提什麽下一秒!”湯姆憤怒地站了起來衝他大吼,他滿臉通紅,脖子上青筋暴起,手上緊握著他捕魚時自製的叉子,高舉了起來,好像下一秒就要像標槍運動員一樣扔出去!


    秦泊仕不動聲色地後退了兩步,一旦打起來他必須先躲開第一步攻擊,然後才能立刻反擊。


    “這個下一秒我已經等了近兩周了!現在我們都要餓死了,你還想用這虛無縹緲的海市蜃樓來玩弄大家多久?嗯?如果這裏有人因為食物不足出了什麽事,是不是你負責?”


    真可謂殺人誅心,寥寥幾句話就把秦泊仕變成了團隊的對立麵,現在局勢已經很明顯了,維持篝火是必要的,但是值班組必然變成食利者這種不事生產依靠他人供養的這種天怒人怨的特殊人群,在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心理影響下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心生不滿,其實如果所有人一起打獵他們是不會說什麽的,而且食物不足的問題也解決了……


    眼前的利益,終究勝過了那看起來遠在天邊的長期利益。


    短視,這是此刻的根源問題。


    篝火派和打獵派相比已經明顯處於下風,就連高雄建一,連帶著他身後欲言又止的瑪麗亞等人也不得不承認,生存才是第一位的,不活下來一切都等於零,表麵上是緩和眾人關係的,實際上不過是打獵派的溫和版罷了……


    那事情一下子就明朗很多了。


    篝火派堅持保留一部分人手值班。


    打獵派堅持所有人都去打獵。


    前者,隻有秦氏兄妹和克裏斯三人……


    而後者……還用說嗎?


    人性的缺陷、思維的局限、目光的狹隘,造成了今天這水火不容的針鋒相對的局勢。


    克裏斯已經氣得滿臉通紅,就連那些大孩子們也站到了對麵,因為他們就是湯姆所說的,不願意把辛辛苦苦打來的獵物就這樣送出去的人,實際上,這是人之常情。


    有意思的是,湯姆此刻倒成了對麵那派的頭,他才10歲,但是11歲的孩子也聽他的。


    “你們這群鼠目寸光的家夥……”克裏斯艱難地開口道。


    秦泊仕趕緊一把拉住了他讓他閉嘴!眼看局勢一觸即發,對麵這麽多人,自己這邊隻有三人,萬一爆發衝突一定是絕對劣勢!


    這種時候還撩撥他們憤怒衝動的情緒,那真的是自尋死路!


    秦泊仕深呼吸了一口,壓住了此刻他想用中國幾千年來各地各時有文化沒文化各種各樣罵街的話把他們噴一遍的衝動,盡量壓住怒火,用平靜的語氣說道:“既然這樣,我也不是不能接受不勞動不得食的道理,那就你們打獵,成果自己享用,我們仨看守火堆,我們自己的食物自己想辦法,分家過日子,大家誰也不欠誰的,誰也不受委屈,這樣總行了吧?”


    “什麽?”


    “開什麽玩笑!”


    秦泊瑤和克裏斯都震驚了,被看守火堆的任務束縛在原地的人是根本沒有辦法離開的,更別提打獵摘果子什麽的,這就好比把一隻羊拴在木樁上係緊了繩子,但是草地在老遠處!


    隻要這繩子不能吃,那這隻羊餓死隻是個時間問題。


    “我們根本不可能一邊看守火堆一邊找食物的!”克裏斯衝到秦泊仕麵前想讓他冷靜些。


    “退一步來講……”秦泊瑤也冷聲說道,“如果真的有船隻因為發現火堆而救了我們,那也是我們的功勞,相比之下,他們打獵派不就反而成了不勞而獲的一邊了嗎?這樣公平嗎?”


    她終於開始思考這其中的問題了。


    “所以,在孤島上分家過日子絕對是自討苦吃,甚至就是自尋死路!為什麽非要鬧得這麽僵,不能坐下來好好商量一下方案呢?”


    女生內心中反對衝突的性格開始影響她的思路。


    但是很可惜,沒人理會。至於秦泊仕,他早就想過這個問題了,遠比他妹妹更早,而得出的結論是:無解。


    湯姆竟然還不依不饒:“如果你不保證出現在我們視線範圍內,我們可不知道你會不會時不時來搞破壞……”


    “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秦泊瑤大罵道。


    “她說什麽?”湯姆疑惑地看向秦泊仕,剛才那句是漢語說的。


    秦泊仕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你到底想怎樣?”


    他從沒想到,自己身為一個總能輕鬆在暗中掌控一切的智者,會被這樣一群愚民的民粹思路逼到絕境。


    “你就別費心你那亂七八糟的火了,老老實實過來和我們打獵,不行嗎?實際上你這段時間的能力我們都看在眼裏,克裏斯頒布的那些規則什麽的實際上背後都是你在出謀劃策吧,雖然很嚴格苛刻但是我們承認,確實有效,你明明可以做得更好,為什麽非要去搞你那根本什麽用都沒有……不對,是除了削減我們的人手之外什麽用都沒有的破事呢?”


    秦泊仕此前通過克裏斯來管理整個團隊的手段,現在被擺到了光天化日之下,他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的,可是現在看起來就像是一場鬧劇。第一天上島時,那個愉快扯淡,輕鬆吐槽的秦泊仕再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心中壓抑著怒火和難堪的,瀕臨爆發邊緣的瘋子。


    “你可不要欺人太甚啊……”


    他用冰冷的目光直視著湯姆,後者開始有點莫名的心虛。


    “看見我後麵的人了嗎!”他一揮手,示意了後麵那群心中複雜,百感交集卻不得不站在這個派別的眾人,“我現在就是命令你怎麽樣!”


    “想用這所謂的‘團體’的名義壓服我嗎……


    扣帽子?


    站隊?


    行著以‘大義’為遮羞布的,多數人的‘惡’嗎……


    我真的看走眼了啊,湯姆……


    原來你才是這個島上最有政治手段的人……


    挑起這群短視的愚民的民粹主義,裝模做樣地振臂一呼就成了一群精神暴徒的意見領袖?


    裹挾著所謂的‘民意’當作政治宣傳工具來捆綁自己的利益團體,到最後,就可以憑借所謂的‘民主’來實行多數人對少數人的暴政了是嗎!“


    “你說誰愚民?再說一遍!“


    後麵的人群中傳出怒吼來,這下所有人都被激怒了,再也沒有一絲挽回的餘地了。


    論起理論知識,秦泊仕可以輕鬆把全島上除他以外所有人的總和爆出十條大街,但是很可惜,正如俗話所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湯姆此刻代表了身後那一群人的觀點,他也很明顯不打算和你講道理。


    秦泊仕再厲害也不過能打三四個,後麵二十多人,雙拳難敵四手……


    你想擺好棋盤在楚河漢界上堂堂正正地擺明觀點,闡述論據,逐步論證,他上來就掀了棋盤揪著你衣領!


    就好像是《水滸傳》裏麵不管你說什麽都要揍人的魯達。


    秦泊仕已經不奢望能和他們講清楚道理了,他現在想的是今天怎麽從這裏全身而退的問題。


    很遺憾,眾人的身後才是洞口,想瀟灑帥氣地殺出重圍,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是不可能的,做夢都不可能的,更有可能的是被湯姆揮一揮手帶來的瘋子們打個半死。


    秦泊仕在不到一秒內就想出了應對之策。


    “你們打獵完也需要生火來烤肉的。”


    “那又怎樣?”湯姆冷冷地看著他。


    “還記得每次都是我負責生火的對嗎?“


    秦泊仕冷靜地回複說。


    “你有功我們知道,但是別想拿這個來逃避責任!“高雄建一厲聲說道。


    看樣子,一開始的溫和派,也變成徹頭徹尾的極端派了。


    “都要分家過日子了還說什麽責任……太可笑了吧……我聽你們的意思是基本不來火堆這邊了,也好,大家眼不見心不煩,別來往,也省得再出現什麽不愉快了,雖然今天已經足夠不愉快了……“


    他摘下眼鏡,淡淡地說:“讓我們三人離開,眼鏡給你們了,生火用,這個交換公平嗎?愚民們?“


    兩邊都震驚了,湯姆那邊想起了之前衝突時就想拿下他的眼鏡挫一挫他的威風,沒想到現在……


    而秦泊瑤和克裏斯是害怕的。


    “你瘋啦博士?沒有這個你想怎麽辦?你不就成了半個瞎子了嗎?“


    “哥!秦泊仕!你這麽衝動幹什麽!“


    秦泊仕像是沒聽見後麵兩人的叫喊聲:“點火從來都是依靠我的眼鏡,鑽木取火的技能我知道,我會,在我腦子裏,但是我不會告訴你們,不要以為雙手握著木棒搓就叫鑽木取火,那是需要技術和操作的!所以現在你們生火的唯一希望在我手上,不同意的話我就摔碎鏡片,魚死網破,如果讓我們離開,這眼鏡就給你們,然後我們恩斷義絕。“


    他大義凜然地就像是武俠小說裏分道揚鑣的大俠。


    隻不過,對麵似乎擔不起“大俠“的名頭……


    湯姆果斷說:“成交!眼鏡給我,uu看書 .uukansh咱們給這仨蠢貨讓路,讓他們趕緊滾,別在這散發傻氣汙染大家!“


    秦泊瑤和克裏斯臉漲得通紅,在政治鬥爭中失敗後被驅逐的羞辱感讓他們心如刀絞,可是秦泊仕一臉淡然地交出了眼鏡,帶著他倆走了出去,就像沒事人兒一樣……


    洞穴逐漸遠了,三人一言不發地走在山路上,遠處一輪孤月高高地嵌在天幕中,用反射太陽的冷光照耀著林間小路,。幾隻海鳥飛過,劃破林中的寂靜。


    “孤島……不愧是社會的照妖鏡……“


    秦泊仕小聲地說。


    “但是……就憑你們這群愚民,還想和我秦泊仕鬥嗎?“


    他冷笑了幾聲。


    “做夢……“


    秦泊瑤再也忍不住了,帶著哭腔大喊道:“哥!你有沒有搞清狀況,我們現在還有什麽資本可以揮霍啊!就算你近視度數不高,摘了眼鏡也沒什麽大問題,可是,可是……“


    克裏斯在一旁低著頭,沉默不語,顯然還沒從剛才的挫敗感走出來。


    秦泊仕再一次露出了那種掌控全局的微笑,好像掌握千軍萬馬攻無不克的大將,又像是掌握一手好牌準備大殺四方的賭神。


    “我每次生火都躲開眾人,沒發現嗎?“


    “什麽?“克裏斯疑惑道。


    “你知道我是近視眼,輕度近視。“秦泊仕轉向妹妹說。


    “是啊……“


    “近視眼鏡……怎麽能聚光點火呢……“


    秦泊仕微笑著看著二人,眼中卻冰冷無比,不帶一絲笑意。


    (發現伏筆了嗎?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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