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絕手持倚天劍主持陣眼,另有貝錦儀、靜玄、靜慧等十五名峨嵋派女弟子按照平時演練的方位站定,在滅絕的號令下對著楊逍狂攻。至於其餘幾名功力稍淺的弟子,則手持長劍在劍陣之外凝神應對,隻等大陣出現破綻便隨時補全。


    十六柄長劍彼此交替,一時間劍光霍霍,殺氣騰騰。


    黛綺絲、韓千葉、胡青牛等人見大陣在滅絕的主持下調度有致,對敵時十六人將對手圍在圈內,每柄長劍指住楊逍一處要害,每一次攻擊起碼也是四五人齊齊出手,不管得手與否,一擊即退,換其餘之人出手對敵。對手武功雖強,卻也半點動彈不得,便是想閃避也千難萬難。


    黛綺絲心中駭然,尋思:“我隻當峨嵋派除滅絕一人以及倚天劍之外,再無任何出采之處。豈料她們竟然還有這等威力驚人的劍陣,果然每一個門派都不容小覷,更別說峨嵋派這等名門大派。”


    站在陣外,黛綺絲等人已覺劍氣縱橫,劍光閃耀,身陷陣中的楊逍更是危險。隻片刻功夫,他已身中數劍,一身白袍也被劃出好幾道長長的口子。


    峨嵋派的這座劍陣就叫“峨嵋劍陣”,名字雖然一般,卻是郭襄晚年苦心孤詣的創出來的。這陣乃是她參考奇門五行以及《風後八陣》,再根據峨嵋派武功的特點,在諸葛亮的《八陣圖》上改良而來。八陣圖按遁甲分成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門,變化萬端,可當十萬精兵。而《風後八陣》說的乃是天覆陣、地載陣、風揚陣、雲垂陣、龍飛陣、虎翼陣、鳥翔陣、蛇蟠陣八個經典大陣。


    郭襄以十六人布陣,每兩名弟子守一門,一攻一守,隨時可形成一個八門金鎖陣,可謂威力無窮。同時又以一名功力最高之人守死門,其餘十五名弟子隨時可按照人數的多寡組合成三才、四象、五行陣,又因布陣之人功力相若,所學武功相同,可隨時展開輕功變陣為風揚陣、虎翼陣,可謂變化多端。


    峨嵋劍陣一直是峨嵋派的壓箱手段,自郭襄創出後四五十年,始終未有機會一試。若非滅絕恨極了楊逍,又自知單打獨鬥拿不下他,也不會用出這等手段。


    楊逍側身避開刺向自己咽口前胸的數柄長劍,不待手上有任何動作,貝錦儀以及另外四名峨嵋派弟子的長劍業已臨身,他眉頭一皺,屈指連彈,等他彈開四柄長劍中的三柄,但覺寒氣森森,一把長劍的劍尖抵住了自己眉心,跟著青光閃動,又有一把長劍往自己左臂上斬落,出手之人正是貝錦儀。


    楊逍眼中閃過無奈之色,側頭避開眉心那劍,同時將真氣運向左臂。貝錦儀的長劍斬上他左臂,突覺劍尖滑溜,斜向左側,劍刃竟不受力,宛如斬上了什麽又滑又韌之物,但白袍的衣袖上湧出絲絲血跡,還是斬傷了他。


    紀曉芙瞧見他又中了一劍,忍不住“啊”的一聲驚呼出聲。滅絕冷冷的掃了她一眼,不理會她眼中的哀求之色,漠然道:“三奇六儀,至離九宮,七星匯聚,連綿不絕。”她話音一路,峨嵋派弟子當即變換身形,其中九名弟子呈九宮陣在左側,剩餘六名弟子則與滅絕一道布成一個七星陣在右。


    左側有三名弟子同時出劍,分刺楊逍左右兩肩。右側七星陣中占據天璣位的弟子也同時出劍,配合對麵兩人刺他後背。楊逍奮力避讓,剛剛避開這三劍,左側又有三名弟子同時出劍,而右側出劍之人已變成了站在天權位之人。如此交替而過,當真連綿不絕,楊逍隻覺四麵八方都是長劍刺來,若非他練過“乾坤大挪移”,長劍臨身之際可卸去劍上力道,更可憑真氣強行讓劍尖偏移方位,隻怕早已被刺成了血刺蝟。


    紀曉芙眼見楊逍身上傷口越來越多,心中彷徨,一抬頭,恰好見到負手而立的靈智,忙上前抓住靈智的手臂求道:“老祖宗,還請您老人家大發慈悲救一救他。”楊不悔也抱著靈智的大腿哭道:“祖師爺爺,救一救爹爹。”


    靈智一把抱起楊不悔,一邊替她擦去眼淚,一邊哄到:“乖,不哭不哭,你爹爹本事大著呢!”楊不悔歪著頭道:“真的麽?”靈智笑道:“自然是真的,祖師爺爺又怎麽會騙不悔?”他哄了一陣,這才對著紀曉芙道:“無妨,有我在,他性命無憂。不過這臭小子做了壞事,讓他吃點苦頭也好。”紀曉芙聞言心中稍安,仍是無比擔憂的瞧著陷入陣中的楊逍。


    其實,靈智早已發現楊逍雖看起來狼狽,實則並未受多大的傷,頂多也是一些皮外傷。這大陣當中真正對他有威脅的,也隻有手持倚天劍的滅絕一人而已。不過滅絕要主持大陣,那麽自然不肯輕動,否則她一出手,餘下的峨嵋派弟子功力又不足以抵擋楊逍,隻有給他逐個擊破的機會。況且楊逍之所以看起來十分狼狽,主要是他大部分精力用在防備滅絕身上,否則,即便破不了這劍陣,也可憑借輕功拉開距離,然後仗著功力遠勝貝錦儀等人狠下殺手,如此一來,大陣自然不攻自破。


    當然,他若是真的敢這麽做,不用滅絕出手,靈智也不會饒過他的。楊逍漸感不耐,大聲道:“滅絕,你再不住手,休怪我狠心了。”然而回答他的卻是一道淩厲至極的劍光。楊逍手忙腳亂的避開滅絕這一道劍氣,心中一怒,破口大罵:“老尼姑,我一再忍讓,你卻不知道好歹。哼,今日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曉芙她們母女二人一定要跟我回去,有本事你就殺了我。”說到這裏,當下不再留守,深厚的內力隨心而動,一舉震斷刺向自己的三四柄長劍。跟著雙手一番,將身上那早已破碎不堪的白袍解下,手腕連抖,將之卷成一團,跟著一甩,直接卷向刺向自己的數柄長劍,內勁一吐,又震斷五六柄長劍。


    滅絕被他的話氣得渾身發顫,又見他眨眼之間震斷八九柄長劍,將牙齒咬得喀喀作響,身子一晃,但見青光閃處,已挺劍向楊逍刺去。


    楊逍並不迎接,身子一閃,避開倚天劍的鋒芒,手腕抖動間,長袍已纏在滅絕左足之上。他手上用勁,想要摔滅絕一跤。豈料對方下盤甚穩,竟紋絲不動。滅絕頭也不回,一劍倒劈過去,楊逍見拉不動滅絕,而對方長劍又至,沒奈何之下,直接將長袍往滅絕仍去。滅絕手腕抖動,本就破舊不堪的袍子霎時間被鋒利的倚天劍絞碎,散落一地。


    趁這空檔,楊逍雙手中指連彈,使出“彈指神功”這門高明功夫,隻聽見滅絕悶哼數聲,已被楊逍彈中數處穴道,舉著倚天劍保持一個怪異的姿勢動也不動。其餘峨嵋弟子為楊逍聲勢所攝,一時間又驚又俱,不敢上前。


    楊逍瞧也不瞧滅絕,徑直走到靈智身前,先是跪倒在地,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說道:“弟子有負了老祖宗教誨,望老祖宗恕罪。如今這情形,弟子再留下來也無益,也隻好先回坐忘峰了。”說完,又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之後,站起來抱著楊不悔,伸出右手對著紀曉芙柔聲道:“隨我走罷。”


    紀曉芙望著臉上一片希冀之色的楊逍,又看了看對著她二人怒目而視的滅絕,一時間猶豫不絕。


    楊逍眼神一黯,落寞的道:“原來你不願意麽?卻是我自作多情了。”


    紀曉芙聞言臉色一白,急道:“不,我???你等我跟師傅她老人家說幾句話先。”楊逍衝她溫柔一笑,道:“好。”


    紀曉芙走至滅絕跟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邊哭邊道:“弟子自知德行有虧,有負師傅厚望,更對不起武當殷六俠。但是既然如今木已成舟,替這個前生的冤孽生下了孩子,也隻好隨他去了。師傅大恩大德,弟子隻有來世再報了。”說完,砰砰砰磕了七八個響頭。


    滅絕師太滿臉怒容,身子保持一個怪異的姿勢,厲聲喝道:“咱們同這大魔頭仇深似海,你師伯便是給他活生生氣死的,你自己也被他壞了清白,更別說因此影響了咱們峨嵋派與武當派的交情???就這樣,你還要跟他走麽?”


    紀曉芙默默垂淚,又磕了幾個響頭,轉過身子緩緩朝楊逍走去,以實際行動向滅絕表明了自己的選擇。


    楊逍見紀曉芙朝自己走來,一手緊緊的拉著她的手,一手抱著楊不悔,望著靈智道:“老祖宗,弟子去了,還望老祖宗多多保重。”


    靈智長歎一聲,手一擺,道:“去吧去吧。”楊逍點點頭,拉著紀曉芙頭也不回的朝蝴蝶穀外而去。


    滅絕大聲叫道:“紀曉芙,你當真要跟這個大魔頭走?好,好得很,那你以後別再說是我滅絕的弟子,也別再說自己是峨嵋派的人。”


    紀曉芙聞言一顫,眼淚又止不住流了下來。楊逍緊緊抓住她的手道:“放心,日後有我。”紀曉芙抬頭回了一個微笑,一邊流淚一邊輕輕嗯了一聲。二人腳步越發的堅定,滅絕眼見他們三人就要消失在自己眼中,厲聲吼道:“楊逍,我不會就此罷休的。”聲音遠遠傳蕩開來,飄得極遠極遠。


    楊逍一家三口走遠了,滅絕兀自在那裏氣憤不止,無奈受楊逍怪異的點穴手法所致,一時半會兒動彈不得。她強提真氣連衝數次,均無可奈何,眼見紀曉芙等人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眼中,怒氣上湧,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


    貝錦儀、靜玄等弟子驚呼道:“師傅。”她們以峨嵋派解穴手法試了數次,均解不開滅絕身上的穴道,驚詫之餘不免對楊逍升起一股畏懼之情,隻覺此魔手段高超絕倫,竟連師傅也不是對手。


    靈智輕歎一聲,邁步上前,袖袍一揮,一股柔和至極的綿綿巨力順勢而出,登時將滅絕受製的穴道解開。滅絕本正提氣衝關,這股柔和強勁的力道一至,自身真氣運轉再無任何遲滯之處,她心中一喜,繼而雙目一凝,提著倚天劍就往楊逍等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貝錦儀等人隻覺一陣風從身旁掠過,等回過神來,滅絕人已至三四丈之外。就在此時,靈智怒喝道:“站住,你就是追上去又如何?你難道打得過他麽?”


    滅絕渾身一震,跟著身子一僵,人已停下,神色複雜的瞧著靈智,半響後才澀聲道:“祖師為何在此?難道是那魔頭特意請您老人家來阻我不成?”


    靈智麵色一黑,沒好氣的道:“我為何不能在此?再說,他又有何德何能?請得動我?”他見滅絕目光淩冽,顯然心中恨意十足,有心化解,緩緩解釋道:“本來我帶著無忌那個孩子天南地北的轉悠,一日見到元兵追殺義士遺骨,心中憤怒,這才出手相助。將幾個小娃娃帶到這蝴蝶穀來,後來又見曉芙同敏君追著彭和尚彭瑩玉以及天鷹教的白龜壽來此,uu看書 .uukanshu.om 之後更是知道曉芙這孩子獨自一人將女兒拉扯大,憐惜之下,將命那彭和尚將楊逍喚來,令她一家團聚。”


    一開始,滅絕尚耐著性子靜靜的聽著,可聽到最後一句,忽然大笑出聲道:“一家團聚?哈哈,好一個一家團聚。”她笑了兩聲,抬首望著靈智道:“祖師,你為何不一掌斃了那個畜生?”


    靈智眉頭一皺,耐心勸道:“我知你此刻心中極怒,但是你想一想,事已至此,即便我真的一掌劈了那小子,難道就能有什麽不同?相反,曉芙這孩子下半輩子隻怕一直要生活在痛苦之中了,這世上也要多出一個沒爹的孩子。”


    滅絕咬牙道:“我寧願她一輩子生活在痛苦中,也不願她如此敗壞我峨嵋的名聲。隻恨我雙目不明,收下如此孽徒,更恨自己殺不了那賊子。”


    靈智心中無奈,手一指貝錦儀等人道:“這世上的事,豈一個殺字能解決得了的?你問問自己的這些弟子,若是真的有機會讓她們去將曉芙一家三口殺了,她們願是不願?”


    滅絕順著靈智的手指瞧去,見到的全是一雙雙躲閃的眼神,心中怒火更炙,冷笑兩聲道:“就算她們不願,隻我一人,終究有手刃那賊子的一日。”


    靈智又耐著性子勸了一陣,然滅絕對楊逍的恨意經過數十年的發酵,早已根深蒂固,單憑靈智幾句話想讓她放棄尋仇,顯是不可能的事情。不過礙於靈智的身份地位,她才勉強聽著,第二日一早,便匆匆率門下弟子離去。靈智知她心意,長歎一聲,心中無奈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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