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豐一入房間便對著靈智深深一禮,道:“前輩有何吩咐盡管開口,晚輩自當全力配合。”這十年來,俞岱岩被廢,張翠山失蹤,一直是他的心頭憾事。卻不想,今日百歲大壽之際,喜從天降,兩樁心事全部了結,他欣喜之餘,對靈智隻有深深的感激。


    靈智也不客氣,一指點中俞岱岩昏睡穴,待他暈過去之後再命張溪鬆與俞蓮舟二人脫去俞岱岩衣物,跟著伸手虛拖,一股無形大力穩穩將俞岱岩拖起,停在身前。靈智對著張三豐道:“三豐小子,一會兒老衲先捏碎他的斷骨處,每捏斷一處,你需得將盒中的‘斷續接骨膏’取出一點打入其上,老衲再以大日真氣將膏藥融入他體內,替他恢複肌肉骨骼及壞死經脈的活力。本來也不需如此麻煩,但是老衲會同時以真氣封閉他的痛感,若是你膏藥跟不上老衲的手法,效果雖然也一樣,但是這小子卻要再次感受一番苦楚,你記住了麽?”


    張三豐深吸一口氣,解開裝著“斷續接骨膏”的檀木盒子,沉聲道:“記住了。”


    靈智道:“好,這便開始罷。”話音一落,靈智出手如風,直接使出“大悲撕風手”當中的精妙手法,逐一摸到俞岱岩四肢凸起的斷骨處,微一用力,便將他骨骼再次捏碎。他手法極快,張溪鬆、俞蓮舟等人隻瞧得一片爪影晃動,跟著便傳來一陣如炒豆子一般的劈啪之聲。


    張三豐凝神靜氣,左手扣住檀木盒子,同時右手以極快的速度捏下一部分黑色膏藥甩到俞岱岩身上,跟著靈智伸手一摸,將膏藥均勻的抹在俞岱岩裸露的肌膚之上,轉而開始捏他下一處骨骼。


    靈智雙手急速飛舞,拍、打、捏、拿,每一下均暗含精妙的武功,方位拿捏之巧妙,手法之準確,隻瞧得張溪鬆等人神馳目眩。張三豐亦不差,無論俞岱岩身子方位變換至何處,他總能恰到分毫的將藥膏送至,二人配合可以說天衣無縫。


    隻約莫半炷香的功夫,靈智已將俞岱岩四肢斷骨處重新捏碎,同時也抹好了藥膏。藥膏在靈智內力的化解下,已經開始緩緩滲入俞岱岩體內,令他真個身子都開始發熱。靈智一邊緩緩加大真氣的輸出程度,一邊對著子遠喝道:“取銀針過來。”


    子遠不敢怠慢,忙解下腰間插滿銀針的布囊,攤開之後擺在靈智身側。靈智右手不斷拾起銀針往俞岱岩身上紮去,不多時便插滿了他周身穴道。他使針的手法與常人大不相同,常人下針,莫不小心翼翼,緩緩而下,生怕紮錯位置帶來負麵效果。然而靈智每一針均極快,非但快,而且深,一陣比一陣深,然而俞岱岩卻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觸覺。


    張三豐與張溪鬆他們從未見過這等施針的手法,子遠卻認得靈智所使的乃是失傳已久的“四絕針”,據聞乃是由“藥聖”孫思邈所創,有不可思議之能。不過這路針法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施展的,若非眼力過人,認穴精準,手臂沉穩且有力,是萬萬使不出這路針法的。


    待靈智將他周身三百五十六處大穴全部紮滿銀針之後,緩緩以真氣由他靈台穴灌入,自上而下,而後滲入他的四肢百骸,加速他的恢複速度。同時俞岱岩苦修多年的內力也開始緩緩發揮作用,替己療傷。這時,靈智頭頂已汗珠密布,後背也濕成一片了。


    又過了約莫小半個時辰,靈智緩緩收功,將銀針一根根輕輕拔出,以內力將俞岱岩送到榻上之後,這才一摸額頭汗水,笑道:“好了,三豐小子你每日早晚以真氣替他舒緩一遍經脈,不出半月便可恢複如常,行走坐臥之間與常人無異。”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過想跟人動手,尚需三個月之後。”


    張三豐聽見愛徒不出半月當可痊愈,心中歡喜,就要衝靈智下拜道謝。靈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道:“行了行了,你這小子若是有心,便陪老衲多喝幾杯罷。”


    此話一出,張溪鬆麵現愕然之色,子遠等人也十分尷尬,倒是俞蓮舟第一次見靈智之時,便瞧見他在江邊烤魚吃蟹,早已見怪不怪了。張三豐哈哈笑道:“若是前輩有雅興,晚輩自當奉陪。”


    俞岱岩隻覺做了一個長長的美夢。在夢中,他又見到了幼年之時,師兄弟幾個跟著大師兄宋遠橋第一次偷偷溜出道觀,偷偷跑到南岩宮後的溫泉當中,泡個不亦樂乎!隻把當時的南岩宮宮主,鐵麵道長氣得直跳腳,最後跑到張三豐麵前告狀,最後被張三豐罰著幫鐵麵道長打掃宮觀樓閣。


    待他悠悠轉醒,隻見四師弟張溪鬆守在床邊,一見自己醒來,便問道:“三哥,你覺得如何了?”


    俞岱岩隻覺渾身上下傳來陣陣劇痛的同時並伴有一陣清涼之感,他近幾年來四肢根本察覺不到任何感覺,此時竟然重新恢複了知覺,登時淚流滿麵。


    張溪鬆不明所以,急道:“三哥,你倒是說話啊。靈智前輩說你不出半個月便可行走如常,你且放寬心,耐心等待。”


    俞岱岩邊哭邊道:“四弟,我是高興,高興啊!”張溪鬆見他如此激動,心中也替他歡喜不已,當下又聞言勸慰了幾句,師兄弟二人這才轉到今天發生的事情上。與他二人的高興不同,張翠山、殷素素夫婦因為張無忌中了那“玄冥神掌”的緣故高興不起來。


    原以為憑張三豐一身深厚的純陽內力,解這寒毒當是水到渠成之事。孰料無忌體內的陰毒掌力如跗骨之疽,就連張三豐也拿它毫無辦法,隻能以深厚的內力護住無忌的心脈。但是若想祛除無忌體內的寒毒,卻是千難萬難。


    殷素素望著依舊昏迷未醒的愛子,眼淚不自主的流了下來。莫聲穀見到侄兒如此模樣,又見五嫂傷心欲絕,火氣上湧,怒道:“五嫂,我這就去逼問那兩個賊子,若是他們肯替無忌侄兒解了這寒毒還好,若是不肯,哼!”說罷,就要轉身去逼問鹿杖客與鶴筆翁二人。


    宋遠橋眉頭一皺,道:“七弟,少安毋躁。若是愚兄所料未差,隻怕他們二人也拿這寒毒沒辦法。”此前一直是他與張三豐二人輪流往無忌體內輸送內力,師徒二人倒是聊過無忌體內的情形。在他二人看來,無忌中掌隻怕有段時日了。若是剛中掌之時,有人以深厚內力祛除他體內的寒氣,雖然免不了受一番苦楚,卻並大礙。如今拖了數日,情況卻變得十分糟糕。


    莫聲穀臉色大變,道:“大哥,你此話當真?那???那該怎麽辦?”便在這時,張三豐推門而入,伸手搭在張無忌的脈上,同時緩緩將自身內力分出一絲渡入無忌體內。他不渡入內力尚好,這一絲精純的純陽真氣一入無忌體內,自然而然便激起深藏在他五髒六腑間的寒氣。眼見無忌麵露痛苦之色,張三豐眉頭一皺,忙將那絲真氣收回。


    宋遠橋見狀,出聲問道:“師傅,難道以您老人家的本事也拿這寒毒沒辦法?”


    張三豐道:“我也不知道,成與不成,總要試試才知道。”說罷,手指連伸,點了張無忌身上十八處大穴,同時將他放在身前,雙掌貼他背心,開始吸納起他體內的寒氣來。


    之前由於分身無暇,他與宋遠橋二人隻不過以自身內力渡入無忌體內,替他護住心脈。如今瞧來似乎作用不大,他思慮一番,打算兵行險招,先將無忌體內的寒氣納入自身體內,屆時再以一身深厚的純陽真氣化解掉。


    張三豐並未婚娶,雖到百歲,仍是童男之體,八十餘載的修為,先天至境的大宗師,那“純陽無極功”早已練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一身純陽真氣之深之純,世所罕見。他鼓蕩真氣,照例先小心翼翼的往無忌體內渡入一絲內氣,引起他體內寒毒的動靜之後,再以特有的手法將那一絲絲寒氣納入自身體內。


    約莫過了大半個時辰,張三豐體內寒氣已積累了相當數量,臉上綠氣閃現。張三豐睜開眼來,對著宋遠橋道:“遠橋,你來接替。這寒毒非同小可,你若支撐不住,便交給翠山,千萬不可勉強。”說完,擺個五心向天的姿勢,以真氣通走三關,鼓蕩丹田中的“氤氳紫氣”,將吸入體內的寒毒一絲一絲地化掉。


    張三豐一邊以自身真氣包裹住那一絲絲寒毒,一邊尋思道:“老道我早已甄至先天至境,體內真氣經過脫變。這寒氣也當真了得,論質地竟然與我的純陽真氣相當。可是瞧那鹿杖客與鶴筆翁二人,明明未入先天至境啊,他們是如何練成這般陰毒的真氣的?奇怪奇怪。”


    無怪乎張三豐詫異,原來當日動手的鹿杖客怕自己打死張無忌,非但動手之時將掌力壓至不足全盛之時的一成,這幾日來更是每每在無忌寒毒發作之際,將他體內的寒氣納入自身體內。如此,數日下來,張無忌體內的剩餘的那絲寒氣竟發生脫變,吸納了張無忌體內的那一股“先天之氣”之後,早已與鹿杖客體內的玄冥真氣大不相同,非但至陰至寒,更是滲入張無忌五髒六腑、四肢百骸當中。或許,將張無忌體內的寒氣稱之為“先天玄冥真氣”更為恰當,也難怪令張三豐等人束手無策。


    武當七俠當中,宋遠橋乃是當之無愧的第一,無論是內功外功都超出俞蓮舟等人一籌,至於更弱一點的殷梨亭與莫聲穀二人,更是沒有可比性。然而以他的內力,居然隻不過支撐了兩柱香的時間便牙關打顫,可見無忌體內寒毒之盛。


    張翠山愛子心切,忙將無忌攬在胸前,一入手隻覺得他渾身上下冰涼無比,竟把自己凍得一哆嗦。張翠山心痛之餘,奮力鼓蕩起全身內氣將無忌體內的寒氣納入自身體內。他隻盼愛子少受一點苦楚,也不管自己承受不承受得住,將他體內寒氣源源不絕的納入自身體內。如此,勉力支撐了一炷半香的時間,早已凍得渾身打顫卻依舊咬緊牙關默默支撐。


    張三豐將納入體內的寒毒化解,睜開雙眼瞧見張翠山的情形,喝道:“胡鬧,蓮舟,你來接替。”說完,一隻手搭在張翠山肩頭,助他化解體內寒氣。


    俞蓮舟應道:“是。”解開長袍,將無忌抱在懷裏,肌膚相貼之際不禁打了個冷戰,便似懷中抱了一塊寒冰相似,說道:“七弟,你叫人去生幾盆炭火,越旺越好。”不久炭火點起,俞蓮舟卻兀自冷得難以忍耐。


    不久之後,張溪鬆聞訊趕至,加入幾人當中。如此,整整一夜,連同張三豐在內,七人輪流交替,替無忌吸納寒氣。可他體內寒氣好似無窮無盡一般,七人連手卻依舊未將無忌體內寒氣化解,反而有越來越盛的趨勢。殷素素瞧著在俞蓮舟懷中昏睡如故的愛子,又望著端坐在地上化解寒氣的張三豐等人,忽然覺得自己很是沒用,uu看書 .uknsu 關鍵時刻竟一點忙也幫不上,越想越悲,忍不住默默垂淚。


    天邊泛白,七人忙活了整整一夜,早已勞瘁不堪,眼見無忌寒毒有越來越盛的趨勢,張三豐等人眉頭大皺,十分無奈。


    殷梨亭問道:“師傅,要不,咱們去求求靈智前輩,以他老人家的功力,想必效果比咱們要好得多。”


    張三豐甚是意動,宋遠橋卻道:“咱們受靈智前輩他老人家的恩惠已多,他老人家才耗費諾大的心力替三弟療傷,咱們又去打攪,豈不是顯得咱們武當派太過無能?”


    張三豐歎了一口氣,端坐在無忌背後,默默的開始吸納起寒氣起來,同時心想:“遠橋說得不差,若是什麽事都求到他老人家頭上,豈不是顯得咱們武當派太過無能了。”張翠山等人見宋遠橋說得甚是有理,又瞧張三豐以實際行動表明了態度,彼此對視一眼,緩緩閉目打坐起來,隻等一會兒輪到自己接替。


    如此,又過了大半日,眼見無忌病情依舊毫無進展,張三豐等人又不願開口求到靈智頭上,殷素素心中淒苦,心想:“你們怕丟了武當派的麵子,我一個女流之輩,也不怕丟臉,你們不去,我去。”想畢,當即開口道:“師尊,諸位叔叔伯伯,你們已經累了一日一夜了,眼見無忌這孩子毫無變化,再拖下去,也不知還有沒有救。我???我思來想去,既然靈智前輩他老人家修為通天,或許有辦法救治無忌。我這就去求靈智前輩,還請師傅恩準。”她見宋遠橋麵上不大好看,又加了一句:“反正我一個女流之輩,諒也不會折了武當派的臉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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