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智出了老禪師的院門,徑直走到廂房當中,吩咐明台、明鏡二人收拾東西,又讓次仁將幾匹馬一一喂飽之後,準備返回桑多寺。


    聽到可以返回桑多寺,明台、明鏡二人歡呼一聲,拖出早就收拾好的包袱,就要往外走。原來二人自幼在桑多寺長大,可以說桑多寺就是他們的家。這次跟隨靈智千裏迢迢來到這大雪山大輪寺,雖然一開始還有三分好奇,但是日子久了,難免思歸心切。


    大輪寺眾僧看重靈智這個未來的密宗宗主,愛屋及烏之下,自然多明台、明鏡三人高看三分,言語之間也好日常接待也好可以說十分周全。但是,畢竟這裏不是桑多寺,少了一份歸屬感,更少了一幫平時交好的師兄弟,二人早就做好了隨時返回的準備了。


    望著二人各自背著一個包袱熱切的望著自己,靈智無奈的搖搖頭道:“急什麽?馬還沒喂好呢。”


    二人隻好放下包袱,在廂房中等待,坐不住的明台甚至跑去馬廄瞧著次仁伺候那幾匹馬。


    待到次仁將四匹馬收拾妥當後,靈智一行四人在玄元上師等眾多僧侶的陪同下,一直走到山腳下的大明王穀中。


    靈智左手握著禪杖,右手合什對著眾僧行了一禮之後,道:“諸位師兄,且回去罷,他日有緣定可再會。”


    說完,四人翻身上馬,揚塵而去。


    七月的大雪山暖和了許多,山頂的積雪在陽光的照射下也融化了一部分,越往山腳下走,綠意越盛,道道融化後的雪水匯聚成一道溪流。


    這次在大輪寺呆了數月,靈智歸心似箭,再加上次仁三人現在可是有內功在身,回去的速度可比來的時候快多了。


    四人馬不停蹄,不過一日功夫便來到當日那座藏村所在,緊跟著休息一晚,第二日一早,老藏人多吉聽到次仁已經拜靈智為師,從此以後要跟隨靈智左右侍奉。大喜之餘不禁戚戚然,到底是自家村子裏的人,一想到有生之年隻怕再也難見幾次了,不由得悲從中來,拉著次仁的手細細的叮囑他各種需要注意的細節。


    等到靈智四人再次啟程的時候,不僅多出一匹馬來,更是多出許多各家贈送的特產。雖然靈智一再表示推辭,但是架不住這些淳樸的藏民們的熱情,無奈之下,隻好全部交給次仁處理。


    接下來十餘天之中,四個人五匹馬一路翻山越嶺,很快便來到了吐蕃與西夏交界處。而一路上,人煙也漸漸多了起來。


    得益於大輪寺開山大典時西南群雄的傳揚,靈智的聲名漸盛,但凡武林中人,見到靈智幾人無不上前恭敬行禮拜訪,一些武功低微的武者,更是連上前搭話都不敢,隻敢遠遠參拜。這一切令次仁這個漢子心中無比自豪的同時,對於新家桑多寺也越發的期待起來。


    西夏與吐蕃交界處再過去,便至靈州。此時西夏吐蕃等國並不稱之為靈州,大多稱為西夏翔慶軍、西平府,隻有那些中原來的漢人依舊稱之為靈州。


    靈智一行四人來至回樂縣,找了一家客棧投宿。(史載,靈州在古代是西夏北部政治、經濟和文化中心,回樂縣是古靈州的州城所在地。)


    幾人在小二的招呼下,選了一間靠窗的雅間,點了幾個素菜與一大盤醬牛肉,正待享用,隻見客棧門口傳來一陣喝罵聲。


    “狗東西,憑你也敢攔著我。”一名三十餘歲,手執古腚長刀,身披黑色鎧甲,外罩大紅翎子的壯漢,一巴掌狠狠的抽在小二臉上,領著七八名西夏兵丁魚貫而入。壯漢眼睛掃視一圈,原本在廳中看熱鬧的人不敢對視,紛紛低下頭。


    店小二挨了一巴掌,不敢再阻攔,捂住臉退往一邊,隻見一群人徑直來到靈智四人的廂房門前。


    壯漢停在雅間門口,雙手抱拳,運起內力,朗聲開口道:“西夏一品堂主赫連西征座下‘斷魂刀’南霸天拜見靈智禪師,我家堂主大人有請,還望靈智禪師勉移尊步,堂主已經略備薄酒恭候大師。”


    良久,靈智的聲音悠然的從雅間中傳來:“西夏一品堂還存在?這倒有趣,隻不過小僧與赫連堂主素昧平生,他請我做什麽?”


    不同於剛剛麵對店小二的囂張,再次朗聲開口道:“我家堂主素來喜歡結交高人,聽聞大師此次經過回樂縣,哪有不一盡地主之誼的道理。”


    “有心了,隻不過小僧身為出家人,素來喜靜,況且明日一早小僧等人便會啟程離開回樂縣,還望施主替小僧回複你家堂主,便說好意靈智心領了。”內間的靈智不屑的撇撇嘴,心想:如今西夏國已經日落西山,區區一個一品堂主還敢在小僧麵前拿大,讓我去拜見他,哼,天真。


    壯漢臉上露出為難之色,卻不敢多說什麽,手一擺,兩名兵丁托過兩隻盤子,一盤黃澄澄的全是金子,一盤白晃晃的則是銀子。


    壯漢南霸天道:“我家堂主吩咐小人,假如禪師有要事在身,便不可打攪禪師,隻不過,這點戔戔之數,還望大師賞收。”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隻見一名十三四歲的小喇嘛,笑著點點頭,南霸天連忙讓人把那兩隻盤子恭恭敬敬的呈上,說道:“還望小師傅美言幾句。”


    出來的小喇嘛正是明台,隻見他看見那兩隻盤子裏麵所呈的金銀,一雙小眼眯成彎月,對著南霸天道:“我家主持喜歡清清淨淨的,你們別來打擾羅嗦。”前一句還溫和,說道後一句便臉色一沉。


    南霸天忙道:“是,是!禪師還需用什麽,請盡管吩咐,好讓小人辦來孝敬。”明台抬頭不答,連連擺手。南霸天忙率領兵丁退了出去,留下那兩盤呈儀。


    那店小二早已嚇的麵無人色,想不到剛剛的大和尚居然是這般大人物。掌櫃的領著店小二過來磕頭陪罪,隻求饒了怠慢之罪,打多少板子屁股也是心甘。靈智見到臉上掌印猶在,卻兀自磕頭不止的小二,從盤中取過一錠銀子,運起內功輕飄飄的將那腚銀子擲在小二身前,笑道:“賞你吧,起來吧。”那店小二還不敢相信,掌櫃的見靈智臉無惡意,怕他不耐煩,忙撿起銀子,磕了幾個頭,拉著店小二出去。


    隻不過,見到了南霸天那等驕橫的人物在靈智麵前也不敢放肆,甚至連靈智身邊的小喇嘛也敢甩臉色給他看,掌櫃的伺候得越加的殷勤,就連後院的那四匹馬,掌櫃的也讓店小二仔細的刷過一遍,再喂上上好的飼料,伺候的舒舒服服。


    明台、明鏡二人從未見過如此多的現銀,更別提還有一盤金子,兩雙小眼閃閃發光。不說二人,就是次仁這個漢子,咋一見到如此多的錢財,也呼吸加快。


    而靈智來自後世,隻對軟妹幣的誘惑力抗拒不了,雖然見到這兩盤金銀,心中也微微歡喜,但是到底能忍住,隻見他臉色一沉,道:“身為出家人,如此這般,成何體統?這黃白二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於我等用處不大。瞧夠了便收好,丟人。”


    三人聽到靈智這當頭棒喝,不由得心生慚愧,連忙收拾好金銀之後,飽餐一頓,再伺候靈智洗漱,略作休息。


    再說那‘斷魂刀’南霸天,回到一品堂在回樂縣的分部之後,正跪在一名約莫四十來歲,一身錦袍,頷下長須飄飄,看起來像文人多過武將的男子身前,正是西夏一品堂主赫連西征。


    隻不過,這赫連西征看可能起來像文人,但是無論是他手底下的人也好還是這西夏國的武林中人也好,任誰也不敢小視他,甚至更多的是畏懼他。無他,隻因他一來手上功夫過硬,二來手段陰毒,死在他手上的人沒有一百也有七八十。


    約莫跪了一刻鍾之後,赫連西征才輕輕的放下杯子,輕聲問道:“這靈智禪師不肯來麽?”


    聽到赫連西征終於開口說話了,南霸天在心中長舒一口氣的同時,連忙小心翼翼的答道:“靈智禪師說堂主好意心領了,隻不過實在是分身無暇,明日一早便會啟程離開回樂縣。”


    赫連西征眉頭一皺,心知南霸天所說的什麽無暇分身是假的,心中計較一番之後,才繼續問道:“儀呈禪師可曾收下?”


    南霸天連忙回道:“收下了,收下了,小人親手奉上的。”


    赫連西征滿意的點點頭,既然收了錢,起碼證明靈智這個真言宗主對西夏並無惡意,雖然想要拉攏他是極為困難的事情,但是有這麽一份情誼在裏麵,如果不是刻意冒犯,基本上真言宗不會是一品堂的敵人。唉,這些年來,西夏到底是沒落了,作為一品堂的堂主,又出身西夏顯赫的家族赫連家,赫連西征自然清楚北宋年間一品堂的威風,跟如今的一品堂比起來,可謂天差地別。


    赫連西征再次開口道:“起來罷。既然靈智禪師收下了儀呈,你這趟差使便算完成了,一路上也辛苦了,去休息吧。”


    “是。”南霸天連忙爬起來,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之後,一步步退出大廳,留下赫連西征。


    再說靈智四人,在客棧中休息一晚,養足精神之後,繼續上路。


    這回,由於靈州往蘭州那邊過去,雖處西北,除了略顯荒涼之外,道路倒是好走得多。一行四人五馬,白天趕路,晚上或投宿客棧,或借宿鄉裏人家,如此,過了一個月,終於回到了桑多寺。


    收到消息的靈目等人早就率領了桑多寺眾僧在大門外迎接靈智。


    望著那熟悉的道路及建築,靈智心中閃過一股異樣溫馨,好似遊子歸家一般,激動異常。而明台、明鏡二人早就按奈不住,歡呼一聲,催馬上前,隻有次仁瞪大雙眼好奇得打量著桑多寺的各種建築。


    等到靈智來到桑多寺大門前,眾人齊齊下拜,道:“恭迎主持回寺!”


    衝天的聲浪傳開很遠很遠,幾乎所有的僧人都狂熱的盯著靈智,眼中滿是自豪。


    靈智連忙翻身下馬,扶起靈目幾人,道:“自家師兄弟,搞如此大的陣仗,這不是存心讓小僧出醜麽?”言語間,倒是多了幾分隨便。


    靈覺笑道:“師弟此番在大輪寺顯露了一手連碎數十塊青磚的高明掌力,愚兄等人雖遠在千裏亦有所耳聞,想必如今任誰也不敢小覷我真言宗了罷?”


    靈目同樣笑道:“可不是,聽說那虎衣明王聽到這個消息,一掌拍碎了甘丹寺供奉的宗喀巴石像,如今還在麵壁自罰呢。”


    靈智聽得有趣,細細的問著當時的情形,在眾人的簇擁下,跨過大門,進入大殿。


    甘丹寺,乃是密教有名的寺廟,自古以來便是金剛頂宗的傳承之地。而宗喀巴其人,乃是原本黃教大宗師。當年宗喀巴大師在拉薩大昭寺創立傳昭大法會,進行規模盛大的供奉活動,以擴大黃教影響。法會之後,宗喀巴和他的門徒在帕竹政權的支持下於旺波爾山興建甘丹寺,同時創立金剛頂宗棄用黃教之名。


    虎衣明王一掌拍碎宗喀巴的石像,uu看書 .uukansh.cm這一舉動無異於欺師滅祖,哪怕他如今身為金剛頂宗的宗主,也得麵壁三月以示懲戒。不過由此也可知道虎衣明王對於當初暗算他的靈智是何等的仇恨。


    回到桑多寺之後,靈智少了一些謹小慎微,多了一些從容。想想也是,在大輪寺的時候,到底是人家的地盤,況且大德法王等人論身份、地位、武功都在靈智之上,由不得靈智不謙虛謹慎。而如今在桑多寺中,論身份地位,他乃真言宗主、桑多寺主持,論武功更是真言宗第一高手,當然不可同日而語。


    將這次數月的經曆一一告知靈目等人之後,靈智指著次仁介紹道:“諸位師兄,此乃小弟在外收的第一個記名弟子。次仁,還不拜見諸位師伯?”


    次仁不敢怠慢,連忙跪在靈目等人麵前,砰砰砰就是三個響頭。


    見到次仁如此懂事,雖然年紀大了,但是曆代高僧之中不乏半路出家之人。況且次仁隻不過是個記名弟子,無關大局,也牽扯不到桑多寺往後的繼任人選當中,當下靈目幾人一個個慈眉善目的扶起次仁。


    靈敏更是解下手腕上一串檀香佛珠,戴到次仁手上,溫言道:“這串佛珠跟了師伯十三年,今日便當作見麵禮送給你罷,希望你時時不忘出家人的本分,殷勤侍奉師長。”


    雖然不知道這串檀香佛珠的價值,但是聽到靈敏說已經戴了十三年,當下次仁臉上現出猶豫之色,望著靈智不知道如何是好。


    靈智開口道:“長者賜,不可辭,你便收下吧。”


    次仁這才依言收下,然後開始了在桑多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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