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明月高懸,映在這片荷花池中顯得格外清幽,隻可惜這荷花池中荷葉才開始發芽,隻見那輪明月入水鏡卻點綴卻是顯得形單影孤了。池塘之上,五亭組立以橋相接,大亭端坐中央,周圍小亭對稱圍繞,望著那曲折的橋路鹿山先生不禁感歎起來。


    一毫之惡,殊不查之,便釀大禍。


    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鹿山先生躊躇良久最終還是對他拜了下去。


    “先生這是作甚?快別折煞晚輩了。”楊亥民連忙托起鹿山先生的手臂卻發現連自己也扶不起來。


    鹿山先生微微一歎道:“楊少俠,老夫有個不情之請...”


    楊亥民苦笑道:“若我是拒絕,先生是不是要長揖不起了?”


    鹿山先生聞言微微一愣旋即苦澀道:“老夫倒也沒有這麽厚的臉皮,我將所請道出之後,再由少俠定奪,如何?”


    楊亥民微微頷首,心中猜測這位老先生所請應該無外乎王崇明之事了,如今王崇明生死未卜即便是活下來也隻是廢人一個,屆時王家自不會罷休。至於所求何事?楊亥民心中已有了個大概。


    “坐。”鹿山先生起身,坐到亭中石凳之上,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有些難以啟齒於是試探的問道:“少俠覺得婉如那丫頭如何?”


    楊亥民聞言不假思索道:“我與她見麵不多不甚了解。不過看起來徐姑娘似乎...嗯...很柔弱?”楊亥民也不知道用什麽措辭形容徐婉如了,詩書才氣是有,卻總是一副毫無自信的樣子。而經過這件事後,怕會給她原本就脆弱的心靈留下些後遺症了。


    楊亥民歎道:“隻希望這件事不要再她心中留下陰影便好。”


    鹿山先生聞言心中稍微舒了口氣,看樣子這位年輕人還是關心那位丫頭的,既如此老夫也就豁出去了。


    “楊少俠,老夫所請真是因為此事。”


    楊亥民聞言微微一愣,原本以為是為了王家之事不想是為了徐姑娘,但自己又能過幫到什麽忙呢?雖是好奇,但楊亥民依舊點頭道:“如在下力所能及,盡當允之。”


    鹿山先生微微一笑,對眼前這位後生好感大增,於是道:“這是自然,老夫想請少俠去與那妮子說說,勸她暫且把心放在科舉上。”


    “我?”楊亥民驚訝道。


    鹿山先生伸手示意楊亥民不要打斷自己。


    “那丫頭經曆此事心中正是惶恐之時,楊少俠此前救過她,以老夫這段時日的觀察,那丫頭很在意你,因此也隻有你了。”說到這裏鹿山先生看了一眼神色有些古怪的楊亥民搖頭苦笑道:“還有一點原因,王崇明那小子之所以會落得這個下場,我鹿籬書院自是脫不開幹係,日後老夫自會上王家請罪,就怕屆時王家要婉如那丫頭一同交出...”


    楊亥民眉頭微微皺起疑惑道:“他王家怎麽說也是名門,怎麽會為難一個小姑娘?”


    鹿山先生苦笑一聲道:“少俠是不知其中緣由...”


    “婉如那丫頭是個苦命的孩子,家居東海,自幼喪母,一直跟著父親靠打漁為生。這丫頭心地善良,有一天捕得一尾金鯉卻將其放生,因為此事還受到了其父的責備。”


    那日徐婉如像往常一樣幫父親收攏漁網,卻見一條似魚非魚似龍非龍的生物落入網中,由於害怕被父親看見,徐婉如便又悄悄的將其放生了。


    魚兒回歸海水之中,卻好似依依不舍,在徐婉如跟前遊來遊去。


    少女雙手環膝看著水中的魚兒輕聲道:“魚兒,你若再不走,我父親見了肯定又會責備我了。”


    那魚兒似能聽懂她的話,在水中遊蕩幾個來回之後最終躍出水麵,吻在了徐婉如的嘴唇上。當時可把這丫頭給嚇了個不輕,當時便昏厥過去。而這一幕正巧被他的父親看到,作為一名在海邊生活了幾十年的老漁民自然認得這魚兒便是傳說中躍過龍門之中的龍鯉。


    後來整個漁村便知道徐婉如受龍鯉一吻之事,前來下聘娶親之人不在少數,其父是個老實人,隻希望女兒能平平安安的長大,當時徐婉如也不過十歲,哪裏舍得讓幼女嫁人呢?因此一拒再拒,卻也惹惱了當地的豪紳。後來那豪紳帶著十幾名家丁前來,想強行把徐婉如帶回家做小妾,其父不依卻被活活打死。更令人唏噓的是,這件事傳至東海諸宗耳裏,各宗皆派人前來,那豪紳自然得到了其應有的下場,但也因此丫頭卻成為了東海諸人爭奪的焦點。


    當時我正在東海遊曆以求寫出更好的文章,卻機緣巧合之下收留了她,為了保全這丫頭我便為其取名婉如,帶到了鹿籬書院,一晃就是六年。


    說到這裏鹿山先生長歎一聲:“福兮禍兮,福兮禍所依。龍鯉為了報恩,送了丫頭這口氣運,卻也因此痛失其父,是福是禍誰能說得清呢?”


    楊亥民久久無語,心中更是同情起了徐婉如也正是其坎坷的經曆才使得她這般性格,自己與師弟也是孤兒為師傅所收養,而眼前這位老先生正如自己的師傅一般照料這徐婉如。想到這裏楊亥民不禁對眼前這位老先生肅然起敬。


    “先生的意思是,如徐姑娘能通過科舉從而受到儒門的重視,那麽王家人自是不敢與儒門要人了,對嗎?”


    鹿山先生點了點頭道:“然也,楊少俠,你...”


    “在下願意一試!”楊亥民點頭道。


    “這便好,這便好。”鹿山先生露出欣慰的笑容。


    手作叩門狀,卻遲遲難以叩下。


    躊躇良久,楊亥民心中不禁愁道:“哄師弟我倒是有一套,哄女子?第一次啊。”


    不知不覺楊亥民已在門前立了小半個時辰。


    “盡力吧...”


    篤篤篤...


    連叩幾聲,房內卻無人應答,楊亥民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這丫頭不會做傻事吧?


    來不及多想,楊亥民一腳蹬開房門,步入房中卻見徐婉如一襲素衣呆呆的望著房梁,手中卻是一條幔帳。


    “傻丫頭!”楊亥民見了忍不住暗罵一聲,三步並兩步便來到徐婉如跟前一把奪過她手中的幔帳喝道:“你這是要做什麽?”


    徐婉如目光無神的看了楊亥民一眼,沒有說話,臉頰上那道五指紅印仍然可見。


    楊亥民見了心中不覺一疼目光漸漸柔和起來,自己的語氣太重了,明明最受傷的人是她...


    楊亥民一手撫起幾縷青絲,貼著她的臉頰絲絲涼爽之氣漸漸消退了五指紅印。


    “還疼嗎?”楊亥民柔聲道。


    徐婉如的雙目逐漸恢複焦距,看著眼前這個在自己腦海中揮之不去的身影,忽然她將腦袋埋進楊亥民的胸膛之中抽噎起來。


    楊亥民輕舒一口氣,一手輕輕拍在徐婉如的小腦袋上笑道:“大家都很擔心你...”


    “我...我好怕...”徐婉如淚如雨下,之前的一切仿佛一場噩夢一般令感到窒息她至今都有些透不過氣來。


    楊亥民輕輕拍了拍徐婉如的後背,柔聲道:“有我在,有鹿山先生在,還有你的學...還有鹿籬書院的大家都在,大家都會保護你的。”


    徐婉如輕輕點了點頭,不知不覺楊亥民的衣衫已經浸濕了一大片。


    “餓了吧?我去給你做些吃的。”楊亥民輕聲道。


    忽然一雙纖細的手臂緊緊的抱在楊亥民的腰間。


    “別走...求你...”


    楊亥民輕輕握住徐婉如的手腕,生怕弄疼了她。


    “這裏是你的房間,我不宜...”


    徐婉如鬆開了手,抬起頭來一雙哭得紅腫的眼睛直視著楊亥民。


    “我不在乎!”徐婉如第一次鼓氣勇氣說出了自己內心想說的話。


    楊亥民怔怔的看著徐婉如有些不知所措,良久之後他緩緩道:“先坐下吧,瞧你眼睛都哭腫了,都不漂亮了。”


    徐婉如聞言愣了愣,連忙拭去臉色的淚痕揉了揉眼睛。趁著這個間隙楊亥民後退兩步一屁股坐在圓凳上倒上一杯清水就往嘴裏灌。


    徐婉如乖巧的坐在楊亥民麵前,就這樣靜靜的癡癡的望著他。


    見徐婉如這個樣子,楊亥民即便再木訥也明白了個大概,再一聯想到王崇明的種種行為,楊亥民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才是罪魁禍首,當下更是愧疚萬分更是後怕,還是因為自己害得眼前這個人兒受辱,便算是百死也不能贖其罪了。


    “呃...徐姑娘,我...”楊亥民一顆心噗通直跳,不知該從何所說起了。


    徐婉如聞言神色一黯,見徐婉如這種表情楊亥民連忙改口道:“呃,聽說馬上便要科舉了。”


    徐婉如輕輕頷首,眼眸垂下不敢再看楊亥民,


    “我聽說人生有四喜;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楊亥民亦不敢多看徐婉如一眼,心中隻想著完成鹿山先生所托便可溜之大吉了。


    徐婉如苦澀一笑,人生四喜,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u看書 .uuanhu.om就以平仄來說,楊亥民卻是念反了。但...徐婉如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臉頰布滿紅霞,小聲問道:“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聲音之小,細如蚊呐。


    楊亥民卻聽得一清二楚還倒以為勸通了,點了點頭笑道:“對呀,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科舉將近,當時用功之時,屆時我必備上一份大禮...”


    聽楊亥民這麽說徐婉如更是覺得羞澀了,這是要下聘禮麽?


    楊亥民苦苦搜羅肚子裏那點墨水苦口婆心的勸了起來,而徐婉如的一顆心卻早就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一口氣說了這麽多,楊亥民幾乎將自己肚中的墨水全部倒了出來,連飲幾杯清水潤了潤嗓子之後才道:“咳...如果姑娘答應的話,我這兒便算有個交代了。”


    徐婉如赫然抬起頭來,看著楊亥民,輕咬薄唇最終點了點頭。


    成了!楊亥民大喜過望。


    見楊亥民這幅樣子,徐婉如更是嬌羞不已。


    看著徐婉如這幅羞滴滴的模樣,楊亥民輕輕一笑,不得不承認這丫頭是在是個美人胚子,隻希望她能夠平平安安的走下去。


    “既如此,那我便告辭了。”楊亥民正欲站起身來,徐婉如連忙一步上前在楊亥民唇上留下了一枚香吻,便落荒而逃。


    夜色之下,鹿山先生看著俏臉紅彤的徐婉如,雪白的眉毛抖個不停。


    “姓楊的,你未免太狠了吧!”


    回小鎮的路上,楊亥民一直都覺得暈乎乎的,唇上似乎還留有少女的餘香。


    “我...這是該哭還是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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