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季節的東北山區,零下二三十度是常態。


    冬天太冷,當地人的習慣就是躲在家裏,整個冬天都不出門。這種習慣在當地被叫做“貓冬”。


    爐膛裏的火從早到晚都不熄滅,晚上臨睡之前,要用木屑把火壓住,隔絕空氣,讓火在底下悶燒,等到第二天早上,再捅開火爐。


    這樣,才能保持屋裏的適宜溫度。


    偶爾有醉鬼夜裏出門,倒在外麵,第二天必定凍死無疑。


    這樣的天氣,整個河西村子的人,全都不生火,煙囪不冒煙。


    是不可想象的事。


    他們,還是人嗎?


    疑惑,縈繞在每個東村裏的人的心頭。


    又是一場大雪降下,氣溫又下降了許多。


    整個東村,沒有一個人見過任何西村的人走出過屋子。


    但是,有眼尖的村民發現,就在小河西側,平整的積雪上,竟然有一排排腳印。


    從此,在許多個夜裏,總有東村的人會見到,西村的河邊,會有一群衣衫襤褸的人,沿著河邊走著。


    那些人保持著剛從山外回來的樣子,隻是更加幹枯瘦弱。在漆黑的夜裏,走來走去,從不發出一點聲音。


    好在,那些不知道是不是人的東西,從來沒有越過河。


    東村的人自然也沒人敢到河對麵去的。


    許多年過去了,沒人修繕的房屋逐一倒塌。


    那些躲在屋裏的西村歸客們,也隨著屋子長眠在這片肥沃的土地上,再也沒出來行走過。


    從此,蝲蛄溝就恢複了平靜。


    那場可怕的事情,仿佛變成了傳說,變得虛無縹緲,等著被逐漸淡忘。


    直到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一場山洪,讓河水上漲了三尺深,淹沒了河岸兩側一百多米的範圍。


    幸虧東村的人提前把家裏貴重東西和人口都轉移到了高處。等洪水退去,發現原來村子的房屋都衝毀了大片。


    從沒有人去的西岸,也整個被衝去了一層地皮。


    人們的能力是巨大的,洪水退去幾個月,東岸又樹立起一座座的房屋。


    有一天,出事了。


    是臨近河邊的一戶人家。


    這家剛結婚沒多久,家裏老爺們就是東村的人。


    頭一天下地幹了一天的活,全家人早早睡下了。結果睡到半夜,這家的媳婦被家裏的狗叫聲驚醒了。


    張開眼一扒拉當家的,發現人沒了。把手伸進被窩裏,發現還是熱乎的。


    她連忙起來,發現當家的的衣服褲子都穿走了。


    這就不是起來上廁所。


    而且自己家人起來上廁所,狗怎麽會叫喚。


    跑到院裏,發現大門敞開著。這家媳婦追到大門外,空蕩蕩的沒有人影。


    她家的狗卻怎麽也不肯邁出大門一步,隻是衝著外頭玩命地叫喚著。


    捱到天蒙蒙亮,能看清道了,她就趕緊出去找。


    當時大水退去時間不長,有許多的地方還殘留著大片的淤泥。


    終於在離家不遠的一片野地裏,找到了一行腳印。


    但她寧願沒有看見。


    看著那行腳印,女人發出了絕望的哭號。


    因為,那行腳印是徑直向著河裏走去的,隔著不遠的河麵,能夠看到,腳印一直延伸到河對岸去。


    幾十年了,從沒有東村的人敢踏上河對岸。


    哭聲引來了村裏的人。


    大家隻是長籲短歎地看著河對麵,誰也不敢走過去。


    這家媳婦苦苦哀求,卻隻能換來一些無力的安慰。


    直到她的一句話,讓全村人釘死在河東岸的雙腳動搖了。


    “那些人能今天找到我家,明天就可能找到你們每個人的家裏。”


    這不是危言聳聽。


    人們這才發現,這家的房子,是整個東村離河邊最近的。


    放眼看去,大家的房子離河邊都不遠。


    因為整條蝲蛄溝,隻有這條河是唯一的水源。為了吃水方便,誰會把房子蓋得離水源太遠呢。


    商議了一陣,村裏的男丁站出來了十幾個。


    等到太陽升到天空正中央,大家覺得陽氣足了,膽氣壯了,就趟過了河。


    其實很容易找。


    因為整個西岸都布滿了淤泥,孤零零的一排腳印,就在淤泥上遠遠地延伸著。


    十幾個男人踏上了幾十年都沒人走過的土地,雖然頂著烈日,心裏卻都感覺發涼。


    因為前麵不遠,就是以前西村的村民的房屋舊址。


    當時西村的村民房屋之間離得也不遠。


    雖然僅存的殘垣斷壁都已經被大水衝垮了。


    前麵,突然出現了散亂的大量腳印。


    東村的人們發現,那些本來留存有房屋地基的地方,都被人刨開了。


    大水衝走了浮土和石塊,又把底下的土泡得鬆軟了。


    這裏的地麵比想象中還容易挖。


    看腳印裏留下的鞋印痕跡,這裏所有的腳印都是東村那個走失的男人的。


    他大半夜跑出來,到這裏,挖什麽?


    當時西村回來的人,聽老輩人說,也就十多戶人家。


    眼前刨開的地麵,也大概有十多處。


    再往前走,是一處比較平坦的低窪地麵。


    在這裏,人們找到了走失的人。


    或者說,找到了他的屍體。


    為什麽一眼就能看出這不是個活人呢?


    前方的這處平坦的地麵上,堆起了一個高高的土堆。


    土明顯是剛剛翻起來的,周圍也沒有別人的腳印。


    這應該就是這個失蹤男人一夜的勞動成果。


    此刻的他,正趴在自己的勞動成果上。


    最為可怕的是他的詭異姿勢——他是真正的“趴著”。


    他的整個上半身,都趴在土堆上。而且整個頭和兩隻手,都深深地紮在土堆裏,隻留下腰部以下的地方,還露在外麵。


    仿佛他埋完土堆後,又整個人撲在上邊,然後拚命地往土堆裏拱一樣。u看書 ww.uukashucm


    哪個正常的人會這麽幹?


    而且,是人都需要呼吸的。


    所以,看到第一眼,人們就知道,這是一具屍體。


    但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來了這麽多人,一定要把屍體帶回去,才有個交代的。


    好在濕潤的土非常鬆軟,人們七手八腳地把土堆鏟開一層。看壓在屍體身上的土足夠輕了,就抓住屍體的兩條腿,要把他拽出來。


    手剛握住屍體的腳脖子,人們發現,出問題了。


    難道找錯了?


    這不是東村昨晚走失的那個人?


    因為,這根本不是一個剛死去的健康人的屍體。現代誌怪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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