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生正傷心之中,聽著這黑漢說的一大通神神鬼鬼的東西也沒往心裏去,可眼前突然看見這火堆突生異象,不由得兩手攥住了黑漢的胳膊往他身後直躲。


    闞木頭一看這情況自己也沒見過啊,難道真的被自己不幸言中了?


    美女當前,這緊要關頭腦子特別靈光。他不慌不忙輕輕扯開女生的手,從身後的柳樹上掰下一根樹杈。幾步走到火堆的西南方位,緊貼飛舞的紙灰,將樹杈插了下去。


    方位屬性陰陽吉凶都是傳統木工的必修課,修習了厭勝術的闞木頭對這些內容更是了然於胸。


    在木工建造之中,所有的方位裏,西南的風水是最難調整的。西南後天為坤,先天為巽,為重陰之地。所以傳統民居裏,都把茅廁建造在這個方位。


    而各類木材裏,柳木屬陰。所以柳木很少用於陽宅建造,倒不止是因為柳木很少成材,而是怕陰氣太盛對主人不利。


    用剛才看電影的情形來形容,在陰氣最盛的方位設下陰氣重的柳木,如同在漆黑的放映廳裏標明出口的方向,正是引導當前火堆圈子裏的陰氣從該方位泄去。


    闞木頭毫不遲疑,神色自若地幾步一晃,站到正南方向,麵對火堆一把扯開衣襟,露出胸腹。他深吸一口氣,氣血上湧,大吼一聲,胸口的兵主神像也隱約浮現了出來。


    後天八卦的正南方卦位是“離”位,離為火,火為光明。


    闞大師是無公害純天然的童子之身,在麵對美女的緊要關頭又是一副正氣淩然的樣子,自是將渾身陽氣催到最盛。


    再用剛才看電影的情形來形容,闞木頭借離位之勢旺自身陽火,如同電影院裏衝進一夥不明身份的壯漢驅趕觀眾散場,那群“觀眾”即使不情願,也不得不順著指明的出口方位乖乖退場散去。


    李星野聽到這裏,腦子裏聯想到讀過的東西,倒是覺得闞木頭的厭勝術果然精妙,這倒暗合了玉格門法術中的一種“泄陰破陣法“。


    有本書的批注裏介紹過這種陣法。一處穩定的風水或者陣法,都必須形成一處穩定的陰陽平衡的格局。


    群鬼搶錢聚攏在火堆前,這裏陰氣盛到了極點。本來是孤陽不生,孤陰不長,哪裏都要講個陰陽平衡。但這陰氣不斷旋轉環繞,倒是短時間內形成了個封閉的相對平衡的小陰陽格局。


    闞木頭能發揮聰明才智,在英雄救美的幻想光環加持下,從陰位泄陰氣,從陽位進陽氣,一巧破千斤,打破了平衡,巧妙地破掉了這個小陰陽格局。


    在那女學生眼裏,卻是這位不知來曆的黑大漢隨手布置了一下,一聲大喝,就嚇得妖邪退散。


    隻見團團打轉的紙灰在一團旋風裹挾下,呼呼風聲中夾雜著不甘心的喊叫聲,徑直向火堆的西南方向遁走。


    一瞬間,滿眼異象回歸風平浪靜。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在女生眼裏,這威風凜凜的黑漢隱約有著世外高人的風範。她不由得客客氣氣地走上前去,趕緊請教起高姓大名。


    隻見那位高人虎目閃爍著不好意思的光芒,畢竟初入江湖沒多久,自己見識的場麵也不多,也沒想到自己剛才的操作能奏奇效。


    他看著美女臉上貌似浮現出崇拜之情,不由得愈發緊張,於是咳嗽了一聲清清嗓子,“曲尺能成方圓器,直線調就棟梁材。那個我叫……嗯,在下闞有為,本非此校學生,路過此地,正好看見這大半夜的你一個女生在這裏燒紙,就湊過來看看。”


    說著,又挺了挺胸膛,卻低頭發現胸口肚子都還露在外麵,又連忙低頭扣起了扣子。


    待到闞大師扣好了扣子,抬起頭,剛才一副高人的氣度也一時找不回來了。他不由得撓撓頭皮,嘿嘿一笑。


    那女生見狀也是撲哧一笑。都是年輕人,話匣子就打開了。


    原來這女生是滄海大學法學係的,叫白芳菲。


    (李星野一旁聽到這裏如遭雷擊,白芳菲正是自己心目中的女神。這事兒當初李鐵嘴都算出來過。)


    今年剛剛大四,由於課程很少,就找了家律師事務所實習。學校學到的那點法律知識根本派不上用場,也就在所裏做做端茶倒水的接待工作。


    這天下午,來了一個衣服破舊的小夥子,叫沈水濱。


    本來白芳菲每天接待的客人很多,不可能記住每個人的名字。但這個人的名字她記住了,而且永遠的記住了。


    因為這個人幾天後就死了。死於非命。


    沈水濱家住滄海市西的山區,一個偏遠的山村,叫甜水村。u看書 ww.uknshu 村子很小,也就幾十戶人家。世代為農,雖然不能大富大貴,但也算衣食無憂。


    可是幾年前,村子附近建起了一個叫富豪錳業的工廠。起初也就是噪聲大粉塵多,村民們能忍則忍,後來人們發現清澈的井水有些黑綠顏色,村裏人普遍出現皮膚瘙癢紅腫的症狀。人們找到工廠頭目,那頭目卻說,我們開廠子是有合法手續的。再說,就算開飯店也會冒點油煙排點汙水,何況我們這麽大的買賣。


    再急眼了,就威脅說,我們集團老板手眼通天,你們根本惹不起。


    一年後,村裏相繼有幾個壯年人罹患胃癌過世,更有兩個小孩身患不治之症。哪家也拿不出幾十萬去救治,隻能眼睜睜看著。


    這時候,在上麵的協調下,工廠答應給每戶一些補償款,讓他們都搬走了。雖然故土難離,但人畢竟不能舍命不舍財,人們陸續都搬離了這個村子。


    隻有一個人不走。


    沈水濱咽不下這口氣。


    他在村裏算是半個文化人,寫了一份簡單的材料,又四處奔走找了幾個以前的村民簽字摁手印。然後跑了趟省城請人化驗了當地的地下水,鑒定裏麵含有大量電解錳工藝產生的六價鉻等劇毒致癌元素。


    沈水濱打聽到,那富豪錳業歸屬於滄海市富豪集團,他就帶著全套材料打算到滄海市去討個說法,卻摸不著門路,也不知道材料怎麽個寫法,就隨便找了個律師事務所。


    接待他的,就是白芳菲。


    接手他的材料的,是一位姓趙的律師。


    李星野聽到這裏,心裏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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