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性總是培養出來的,沒有人真的會有十足的耐心,隻不過是分要做什麽罷了。


    比如前世的上班,比如現在的當職。


    顧小年在桌案前一坐,便是一個正午。


    午時,門外傳來腳步聲,方健走進來,看著主位上好似打瞌睡的顧小年,腳下頓了頓。


    “有事?”上首傳來少年人幹淨的聲音,卻是異常的冷靜沉穩。


    方健臉上擠出一個笑容,雙手托起,“大人,您的衣服。”


    早上顧小年一刀劈了張明,身上自然濺上了不少血,衙門裏沒有侍女之類的,所以方健便拿著顧小年的飛魚服去找人浣洗了,現在剛剛晾幹。


    這還是用了藥粉和烘幹的手藝,不然光憑這冬天的太陽,起碼還要曬一兩天。


    “放這吧。”顧小年抬起頭,鬆握了下有些微麻的手掌。


    觀想過《風雷腿法》後,他又運行了幾遍‘登仙劍章’這一內功心法,這才打起了瞌睡,然後就睡了這麽一上午。


    “真是腐敗啊,”


    穿著一身素色內襯的顧小年抻了個懶腰,向椅背上靠了靠,心下感慨,這還隻是他一個總旗官,若是千戶、鎮撫使呢?他們會不會也這麽閑散。


    不過想想,居其位謀其政,坐的高了,操心事會變多,而盯著他們的眼睛想必也更多,遠不如自己來的輕鬆。


    就像是貪官貪財,巨貪往往是村長這類的地方官,不是說貪的數額要多,而是相比較他自身的職位,這比例要大出太多。


    “還有事?”顧小年見方健還在堂下站著,隨口問道。


    方健抱了抱拳,“大人,蘇千戶和劉千戶找您過去。”


    顧小年聽了,捋頭發的動作卻是一頓。


    南鎮撫司下轄五個衛所,其中火器司和軍械司比較特殊,不參與本衛偵辦工作,而是負責開發打造錦衣衛的兵器,如同朝廷造作監的工人一樣,俸祿最高,在地位上也有些許差別。


    隻不過他們的執掌千戶因為自身衛所的特殊性,可以隨意拿捏,是以油水更足,人脈也更廣一些。


    蘇擒虎是主管人員調度任免的千戶,他的手下多是南鎮撫司中的文職,多是與案牘打交道,而他職位說重不重,說輕也絕對不輕,因為一切人員往來都需要經過他手,是以此人位子才是南鎮撫司最善撈油水的。


    至於方健所說的劉千戶,此人名為劉嵩,與另一位吳湞千戶負責拱衛南鎮撫司的安全,以及維係各個衛所之間的穩定,屬於類似北鎮撫司緹騎一般的武裝力量。


    顧小年對這些隻是了解,可對這位劉嵩千戶自然是陌生的,此時對方與蘇擒虎一同找他,潛意識裏,他覺得似乎是要有事情安排到他這來了。


    “行了,我知道了。”他隨口說了句,方健便躬身退下了。


    顧小年將飛魚服拿過來,仔細撣了撣,有股子淡淡的草木青香。


    穿上後,稍作整理,便挎上繡春刀直奔南鎮撫司的公事大堂。


    ……


    蘇擒虎慢條斯理地噙著茶,他的旁邊坐著一個濃眉大眼,麵容儒雅的中年男子,此人便是千戶劉嵩。


    “真要把這案子交給他?”劉嵩看著身邊的‘笑麵虎’,開口問道。


    蘇擒虎笑了笑,“又死不了人,段曠都說了是磨礪下屬,咱們還能攔著不成。”


    “可是,那小子初來乍到的,也不知道他有幾分本事,這樣終歸不太好吧?”劉嵩猶豫道。


    蘇擒虎心中冷笑,這劉嵩平時總是一副老實人的樣子,其實肚子裏的心思比誰都多。現在看著是在猶豫,為自己著想,其實是想堵住自己的後路罷了。


    “不妨事的,有您手下的人看著,想必顧總旗也不會有生命之憂,就算是真出了事兒,不還有段曠擔著麽。”


    蘇擒虎臉帶笑意,向前推了推茶盞,“來,喝茶,喝茶。”


    劉嵩見了,眼中深沉壓下,同樣笑著接過茶盞。


    門外傳來腳步聲,蘇擒虎點頭道:“那位顧總旗來了。”


    劉嵩聽了,同樣抬頭看過去,他倒是想要見識見識,能被那位千歲安插進南鎮撫司的,究竟是什麽人物。


    顧小年背著陽光進來,身前的影子拉的老長。


    他的身材勻稱挺拔,麵色沉靜,一雙眸子泓光內斂,此時見了堂中坐著的兩人,拱手道:“卑職顧小年,參見千戶大人。”


    劉嵩聽了,黝黑的臉上浮現一絲玩味,“不知顧總旗參見的是哪位千戶啊?”


    顧小年眉頭微皺,他不動聲色地瞥了眼蘇擒虎,後者隻是微笑飲茶,看不出有什麽情緒。


    “大人覺得下官應該參見哪位千戶?”顧小年直了直腰背,淡淡問道。


    魏佲軒能壓自己不假,那是因為對方是一人之下,無論是實力還是身份,都不是現在的自己能抗衡的。因此,些許的折辱他可以承受,這反而有助於磨練自己。u看書 .uuknsu.om


    但其他人可就要分誰了,顧小年可以因為雙方身份而拱手彎身,那是因為他是錦衣衛,是朝廷這個龐然大物中的一員。他不想亡命江湖,所以輕易不會意氣用事。


    可現在,段曠昨日之舉透露的信息很明顯,那就是自己已經是魏佲軒的人了,或者說,是東廠插進錦衣衛的明探。


    那麽,自己有那位千歲作為靠山,應有的禮節他不會少,可若是像現在這種刻意的折辱,他為何要承受?


    不過隻是官大一點罷了,在顧小年的眼裏,隻有武道實力才是最重要的,他信奉的,從來都是個人的武力。


    果然,劉嵩聽他這麽一說,臉色頓時一黑。


    什麽時候,一個小小的總旗官都敢這麽與他說話了?


    “劉大人,還是說正事吧。”蘇擒虎笑嗬嗬地說道,也是打斷了劉嵩本將發作的話。


    劉嵩眯了眯眼,在看到堂前那少年人平靜的目光後,心下忽地一凜,他想起站在對方背後的究竟是誰了。


    “也好,”劉嵩壓抑地說了句,“顧總旗,想來你也聽說了監察司原百戶郭嶠和總旗李樹林被殺一事吧。”


    顧小年點頭,“聽說了。”


    “凶手是城西黑虎幫的幫主邢保東,此案你來負責吧。”劉嵩擺了擺手,不再多言。


    他是負責南鎮撫司安危的千戶,實權在握,自然可以給監察司下命令。當然,若是大案要案的話,還是要向上麵報備的。


    顧小年看了看蘇擒虎,後者同樣笑著點點頭。


    他一下了然,看來此案非落在自己頭上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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