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孫傳庭督義軍將領滿天星張大受趕到霍州城的時候,義軍魏知友和神樞營董用文鏖戰正酣。


    原來為了趕路程,孫傳庭命射塌天李萬慶分別圍了洪洞和趙城兩縣縣城,自率一營人馬及時趕到了霍州城下。


    明軍神樞營左將董用文見義軍援軍已到,事不可為,遂不得不向北退去。


    那滿天星張大受帶兵追擊了一陣,結果被董用文麾下一員悍將所阻。


    而他見道兩旁山勢險峻,擔心中了明軍埋伏,隻得退了回來。


    於是,孫傳庭和張大受便進了霍州城,與魏知友營兩處兵馬合為一處。


    那魏知友仔細查驗了張順的軍令,發現並無疑點之後,便老老實實接了軍令。


    孫傳庭不由感慨萬千,心道難怪大明官兵不是義軍的對手。


    原來孫傳庭不僅自幼熟讀兵書,同時也擔任過山西巡撫,當然知道若是讓麾下將領老老實實依令行事,何其難也。


    當初孫傳庭就任以後,為了建立軍威,不得不親自逐個清點士卒,以壓製山西總兵王忠才勉強達到自己的目的。


    結果在義軍之中,他一個沒有任何聲望的降官,就可以憑借舜王一紙軍令,便能讓這些“積年悍匪”俯首聽令,這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似乎看出了孫傳庭的疑惑,魏知友不由笑道:“將軍有所不知,算起來我也算義軍老人兒了。”


    “從當年跟著王左掛起義開始,至嵩縣投靠明軍官兵為止,天下豪傑不知見了多少。”


    “有大明鼎鼎的王自用、王嘉胤、高迎祥,也有名氣稍差一點的‘不沾泥’張存孟、‘闖將’李自成、‘活曹操’羅汝才、‘八大王’張獻忠等,不一而足。”


    “這些人或老謀深算,或殘酷暴戾,或心思深沉,或智謀百出,然而哪一個比得上舜王百戰百勝,立得住跟腳?”


    “義軍之俗,不同與明。素知合則兩利,分則兩害。”


    “往日合營,不過是和則合營,不和則止。”


    “舜王如今聲望如日中天,天下英雄莫不敬仰。凡真心投靠舜王者,哪個不服?”


    “就以我個人為例,說出來不怕您笑話,當初我麾下有五百精兵,憑此混了個大明守備之位。”


    “結果舜王一來,這仗還沒開打,這五百精兵就呼啦啦全投靠了舜王,我倒成了光杆守備。”


    “如果換作其他人,我沒了依仗,恐怕早死了一百次。”


    “結果沒想到,舜王在接手了我麾下人馬以後,還是派遣一千‘毛葫蘆’讓我帶領。”


    “等到義軍勢力日壯,我不但沒有受到打壓,反而與我兵馬武備,提拔我擔任這總兵之位。”


    “日後若有功勞,各有賞賜,並無不均。”


    “魏某不過一介賊寇而已,若非跟隨舜王,如今不是死在陰溝裏,也是到處穿山鑽林,豈能見天日哉?”


    “你說,跟著這般主公,我等如何能不效死呢?”


    孫傳庭聞言一愣,隨即想到自己又何嚐不是如此呢?


    實際上自從他二十七歲中了進士之後,先後也擔任過永城知縣、商丘知縣、主事、郎中這樣的小官。


    要不是“順賊”勢大,他才不會因為“邊才”的原因,超擢山西巡撫一職。


    結果他屁股還沒坐熱,又迫不得已降了“舜王”。


    按照道理來說,像他這樣的人基本上不會被重用才是。


    沒想到自己剛剛追隨舜王數月,他就敢直接委派他率領三營人馬,掌管霍州戰事。


    想到這裏孫傳庭心頭一熱,不由和魏知友、張大受商議道:“雖然舜王派遣咱們爭奪霍州,若是僅僅拿下霍州顯不出咱們的本事。”


    “這霍州雖號要地,其險多在靈石境內。故無靈石則無霍州,無霍州則無平陽。”


    “如今義軍雖然連戰連勝,卻足攻不足守也。唯有靈石既下,方可保無虞。”


    “吾意在明軍大軍趕來之前擊敗神樞營董用文,奪取靈石,兩位以為如何?”


    你道孫傳庭如何有這般說辭?


    原來霍州雖號“據山川之勝,為扼要之所,爭衡於太原、平陽間,未有不以州為孔道者也。”


    其實霍州往南雖然道路狹窄,猶未稱險。


    唯有霍州以北至靈石縣境,依山傍水,韓信嶺橫亙其北,最為險要。


    自古自北取霍州者,未有不越過韓信嶺而能下之者;


    自古守霍州者,未有不取韓信嶺而能守之者。


    昔日唐高祖李淵晉陽起兵,在入關路上的第一站就是走與韓信嶺相接的鼠雀穀進軍賈胡堡,引誘隋將宋老生出戰,一戰而入霍邑。


    現在霍州北門的天險不在自己手中,孫傳庭自然是坐立不安,擔心左都督朱燮元突然率領大軍南下,到時候恐怕自個隻能重蹈宋老生覆轍。


    “這......這不太好打吧?”魏知友聞言雖然感情上支持孫傳庭,但是他不得不從實際情況分析道。


    “如今我軍雖然有士卒八千,但是對上董用文五千騎兵,仍然沒有足夠的優勢......”


    結果魏知友話音剛落,不待孫傳庭開口,那滿天星張大受卻皺了皺眉頭接口道:“不知孫將軍如何打算?如果計策可行,未嚐不可一戰。”


    原來魏知友這話聽起來沒有問題,其實隱隱顯露了他不信任張大受麾下五千義軍戰鬥力的念頭。


    孫傳庭聞言哭笑不得,他剛剛還在心裏誇舜王麾下將領老實聽命、識大體,結果轉眼就給自個來了這麽一手。


    不過孫傳庭倒也不是吃素的,聞言不由笑道:“由霍州至靈石,不過兩條道路。”


    “一條走官道,經周村、師莊、老張灣、千裏徑、逍遙嶺、仁義驛站、韓信嶺、五裏鋪而至靈石。”


    “另一條逆汾河而上,走陰地關、鼠雀穀而至靈石......”


    “將軍是想走鼠雀穀?”魏知友並不在意張大受的心思,反而聽到孫傳庭這話,不由驚叫道。


    “怎麽了,難道不行嗎?”孫傳庭笑了起來。


    原來這鼠雀穀乃是隋唐五代時期,連接太原、河東地區的必經之路,位於太嶽山與呂梁山兩大山脈所夾峙的峽穀之中。


    北接晉中盆地,南連臨汾盆地,起於介休義棠,止於靈石南關,自古以來為兵家要地。


    然而就是這條交通要地,卻在宋元之時廢棄不用,反而興起了如今的韓信嶺道。


    其根本原因就是:“雀鼠穀,數十裏間道險隘,水左右悉結偏梁閣道,累石就路,縈帶岩側,或去水一丈,或高五、六尺,上戴山阜,下臨絕澗,俗謂之魯般橋,蓋通古之津隘矣,亦在今之地險也。”


    此地極為險要,大多數人都視為畏途,故而魏知友不由為之驚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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