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色彩斑斕的柱狀體如同熒光棒的海洋,那一瞬間我找不到任何詞匯去形容自己的心情,是種恐懼但又興奮的交織體,這不就是我來這裏冒險的目的——讓未知的恐懼來刺激我毫無生氣的生活。


    “快走!”


    耳邊突然響起木醫生急銳地喊叫,將我從荒誕無稽的幻想中喚醒。我這才發現眼前成片色彩斑斕的光影竟然開始攢動。


    我瞧著木醫生的表情不再平靜,就連那個塔力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極為扭曲,意識到事態已經非常嚴重,於是立刻掉頭向身後跑去。前麵的路已經被那群不明發光的生物擋住了,原路返回可能是最好的選擇。雖然在這裏無論哪個方向都不像是那麽安全,但選擇回頭相比較而言會更安全一些,畢竟那裏隻有一個靜止不動的生物。可當我們原路折回後,才發現我們想法過於簡單,這座島肯定不會讓我們那麽輕鬆地解決麻煩——已經思緒混亂的我將這一切歸咎於這座島嶼在作祟。


    那棵巨大的古樹依然佇立在那裏,威嚴不減,但爬在它身上的那未知生物卻不見了,消失的地方竟然裂開一道與它身形差不多大小的縫隙。一股莫名的涼意席卷我的全身,周圍的一切動向變得敏感起來,它可能在任何一個地方,可能從任何一個方向衝出來。


    周圍是否有異動聲我已經聽不出來了,劇烈的心跳聲覆蓋一切。


    “大家靠在一起!”塔力突然命令道,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說話,低沉的嗓音沙沙得讓人聽著很不舒服。


    我們立即照做。七個人圍成了一個半橢圓,拿起各自的武器,慢慢地向古樹的方向靠攏,因為我們來時的路在那裏。


    我靠在文露的背後,由於貼的很緊,我能感受到她彈性有致的身體,以及平穩有序的呼吸,她一定在調整自己,這也令我稍稍緩解了緊張,努力把呼吸調節成與她一致。


    我們就這樣慢慢地移動,那條我們來時開辟的路就在不遠處,也是我們唯一的逃生之路,但沒人敢直接跑過去。我們不知道在小心提防著什麽,可就是這種未知性才最可怕。


    我收起手槍與柴刀,端著火力更強的衝鋒槍,保險已經打開。想起剛才那群數不清的恐怖發光生物,估計一梭子下去能殺死一堆。但這一堆相對於它們那麽龐大的數量來說隻是冰山一角,想想都頭皮發麻,我隻想盡快離開這裏,可隊伍卻在此刻突然停了。


    我偏過頭看向領頭的塔力,隻見他佇步在原地,盯著我們過來時的地方。我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那裏是黑漆漆的暗處,不過竟有一絲光亮,我手裏的槍不禁握緊了一下。


    “怎麽停了?”突然,索鑫不識時地輕聲問道。


    我心裏暗罵了一聲蠢貨,這個時候每個人的呼吸都小心翼翼的,他竟然還敢說話。


    塔力轉過頭,凶狠地眼神瞪著仿佛要吃了他,但轉瞬他猛地撇過頭躥出隊伍,右手的柴刀凶狠地向身前劈去。當他狠狠地劈下去,我才發現有一道光亮隨著他的刀鋒急速下落,然後掉落在我們腳下。


    一個被砍成兩半的生物在地上抽搐著,暗紅色的血液濺射在周圍,猩紅的眼睛一張一合說明它並沒有死透,兩條手指大小的前腿還在向前抽動,呈三角形狀的腦袋從中間開裂一圈,墨綠色的牙齒形狀的器官令我反胃。


    方筱看到這一場景再也無法忍受,尖叫了起來。


    然後幾乎是一瞬間的事,我們的周圍便被各種顏色的光亮籠罩,數不清的和腳下死去生物一樣的東西攀附在樹上與灌木叢間。它們身上不斷變幻著顏色,成群成片,仿佛海洋裏的水母珊瑚。但奇怪的是它們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也沒有要攻擊我們的舉動,好像在等待著什麽。我不敢掉以輕心,腳下的東西還在抽動。


    我們靠緊了彼此,不敢輕舉妄動,因為誰知道我們如果一動,它們就會把我們淹沒。所以我們就這樣與它們對峙著,但這終究不是辦法。


    這時,木醫生開口:“塔力先生……”


    塔力把手放在嘴邊打斷了他,示意不要說話。


    我們見狀,雖不知發生了什麽,但還是照做,甚至都不敢大聲呼吸。沒過多久答案便出來了,在我們右側的灌木叢中一片異常耀眼的光亮慢慢向我們靠近。


    它最終出現在我們麵前,就是我一直擔心爬在古樹上消失的生物。但此時的它已經不再是那時那般安靜,渾身散發著詭異的光芒,尖刺一般的觸角遍及全身,光亮也是從它的尖端發出,頭顱的形狀與我們腳下瀕死的生物一樣呈三角狀,暗綠色參差不齊的牙齒包圍著整個頭顱。它的眼睛在三角頭顱的兩個角處,似乎沒有瞳孔,短暫地對視讓我有種錯覺——那眼睛裏透射是一雙人類的眼睛,仿佛從地獄的深處窺視著我們。它粗壯的四肢像鱷魚一樣趴在地上……


    我的觀察被一聲陣痛耳膜的槍聲打斷,攻擊的目標就是那個巨大的生物,子彈打穿了它的一隻眼睛,黑紅色的液體從裏麵流出來,我不敢確定那是什麽,但它似乎並無影響,身體隻是微微顫抖了下,另一隻眼睛滲透著憤怒。


    “媽的,打偏了……”索鑫抱怨了一聲,他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如此衝動的後果。


    看到我們怒視著他,他反倒振振有詞道:“我們有槍還怕什麽?都已經被包圍了,難道還要等它們先動手嗎?”


    這個愚蠢的家夥以為有槍就可以為所欲為,來不及跟他理論什麽,周圍的生物身上的顏色開始發生統一變化,趨向於紅色。顏色對於某些生物來說意味著行為,不同的顏色表示著它們處於的模式,而紅色應該就是攻擊的信號。


    果然,一些充當先鋒軍的生物已經開始向我們襲來。


    “大家緊靠在一起,不要分散,記住節省每一顆子彈!”塔力大喊道,手中的動作也不含糊,一梭子下去聲音震耳欲聾,但子彈就像在大海裏濺起浪花一般。


    緊接著鋪天蓋地的泛紅生物向我們撲來,我也不需要瞄準,用力地勾著扳機,緊握的雙手震得發麻。身旁是誰已經分不清楚,有槍械的在瘋狂射擊,沒有的揮舞著柴刀處理近身的生物。但即便我們火力不減,可攻擊我們的生物數量實在太多,很快我的身下便爬滿了那東西。好在我們穿著叢林穿越的裝備極其結實,而這些生物的體型不大,牙齒並沒有很強的咬合力,所以暫時並無危險,相信這時方筱應該懂得這身衣服的好處了,要不以她細嫩的皮肉可就有罪受了。


    越來越多的生物纏繞在我們身上,甚至爬上沒有防護的脖子,細長的軟體牙齒流淌著綠色液體,不知道是否有毒,惡心與恐怖的感覺開始爭奪在我腦海中的地位。


    我放棄了衝鋒槍,開始用近身武器柴刀,可是數量實在太多了,隨手一揮就能砍斷幾截軟體。這樣抵抗下去,我知道並不是長久之計,如果就這麽硬扛著的話,就算我們不被咬死,也會被累死,而且那個巨大的生物還不知在哪裏,它的牙齒肯定不會像這些小東西一樣毫無威懾。


    我心急如焚,但卻沒有辦法,四周都已經被無數惡心的生物堵死,還不知道其他人在什麽地方,是生是死……


    這時,我突然聽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心裏湧現希望,我奮力朝聲音的來源劈開一條血路。發現其他人都在那棵古樹那邊,而索鑫一邊焦急地向我揮手,一邊用手指著那棵古樹。我不明他們為什麽站在那裏,但還是準備殺過去。可未等我跑過去,我的後背猛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衝撞,將我撞倒,緊接著一種難以描述的味道襲來,速度快到我來不及反應,我隻能向一側翻滾,但它窮追不舍,再一次襲來,我隻有雙手用力拿著柴刀抵住它壓向我的軀體。


    正麵相對,我終於看清了襲擊自己的正是剛才那遲遲未動的巨大爬行生物。此時它的樣子足夠讓我喪失行動能力,它裂開的嘴像魚一樣一直扯到頭顱的兩側,上麵長滿無數參差不齊的尖牙,這讓我聯想起獵人獵捕大型野獸使用的獸夾。一顆被子彈打爛的眼睛流淌著黑紅的液體,另一隻眼睛無神地看著我,沒有憤怒,沒有生氣,像死神的眼睛。


    我抵擋的雙手漸漸被它壓下去,它嘴裏開始流淌著綠色的液體滴到我的臉上,惡心的感覺令我不再猶豫,騰出的右腳狠狠用力蹬向它的身體。好在,它雖然很龐大,但我那一腳還是對它造成了傷害,我的雙手得以解放,再一次個側滾單腿支撐站起來,雙手揮起鋒利的柴刀想趁它立足未穩給它致命一擊。但在這決定生死的一刻,我的手卻突然如同被電擊一般,然後被無力的感覺充斥。


    該死!之前在船上發生的那一幕又重演了,我早就察覺到那並不是偶然,但沒想到第二次來得這麽突然。


    柴刀掉落到地上,麵前的巨大爬行生物再次向我席卷而來。它先是用如三角鐵鍬一般的頭顱撞向我的胸口,劇烈的疼痛剛剛貫穿全身,一股溫熱腥甜的液體湧入鼻腔。我已經感受不到自己雙手的存在了,隻能勉強用腿蹬著地向後退了幾步,這是我有生以來經曆過最痛苦的折磨。但痛苦並未停止,第二次襲擊又緊接著而至,這一次它沒打算再給我機會,臉盆大小的嘴猛地張開,我望著無數尖銳的牙齒伴隨著綠色的粘液向我咬來,u看書ww.uukansu 我似乎看到了自己身體被撕碎的慘狀。千鈞一發之際,一陣槍聲阻止了它取走我的性命,子彈穿過它的軟齶,穿過它後腦,我也瞬間雙臂被人架起,從地上提起拖著前行,像一副軟軟的皮囊。


    我背部朝著地麵,視線對著那個瘋狂搖晃的爬行生物,不,它此時已經不再是爬行的姿態了,而是以一種奇怪的姿勢站了起來——粗壯的後腳支撐著地麵,前爪痛苦地抓著被槍擊的三角頭顱,仿佛它想要脫掉它的頭盔,而將真實的麵目顯露出來。


    我無法將自己所看到的告訴身後拖著我的人,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我用力喊出聲音,聲音卻卡在喉嚨裏。漸漸地,視線也被席卷而來的生物群淹沒。


    沒過多久,我們停了下來。


    胸口被那怪物撞得有種碎裂的感覺,像是被人用刀剮著內髒,無法轉動身體,我不知道他們把我拖到了哪裏,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我們還沒有脫離險境。雙手的疼痛感雖然已經消失,但還是有點麻麻的無法用力。


    “快進去!”


    “快……”


    我耳邊傳來其他人斷斷續續的交談聲。


    進去?進哪裏?我背對著他們無法知道發生了什麽或到了哪裏,難道說他們找到了避難的場所?但剛才我看到四周都被那群爬行生物圍住,哪裏還有躲避的地方。這種急於知道真相,但卻如同被蒙著眼的感覺更甚於胸口的疼痛。


    正想著,我的身體被抬了起來。然後,我便知道了他們所說的“進去”指得是哪裏。


    居然是那棵巨大的古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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