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玉“求藥”成功,還機緣巧合成為張梟的“幕僚”的事很快就在申澳學社裏傳開了。一時間引起了一陣小小的轟動,也招來了許多人的羨慕嫉妒恨。畢竟雲集到這裏來的讀書人除了少數抱著“求知”的目的之外,大多數都是懷著一顆功名利祿的心,準備拿學社當作跳龍門的踏板。


    現在,這個年紀輕輕的秀才,靠著去求藥就得到元老的賞識,立刻簡拔在身邊,這簡直就開了幸進之門。


    幸進之事雖然曆朝曆代都有,但是在讀書人和大多數官員看來都是個地地道道的貶義詞,屬於“壞了規矩”。因此大多數人雖然很對張家玉的才華和膽氣很佩服,但是對他靠著這樣的手段一躍被簡拔到首長身邊,大家還是頗為不滿的。


    自然為張家玉辯護的人也有,但是這些人在整個申澳學社裏屬於少數。一時間,申澳學社裏議論紛紛。


    這聲音也就傳到了崔漢唐的耳朵裏。崔漢唐一見輿論洶洶,大有分裂學社的意思。他覺得還是得出來安撫一下書生們的情緒。便在每周的“講道”環節上把這事拿出來說了說,澄清說張家玉目前隻是見習幕僚,並非大家所說“參議”,更不是公務員。


    “……而且呢,我還要澄清一點,這小張啊,並非一天到晚跟在張梟屁股後麵,他現在主要是待在醫院裏服侍他老娘,這個,嗯就是……孝,對,純孝!張梟呢,也是看在這個份上,才給了他這麽一個機會。以後他要我大宋的公務員還是要通過考試的。不是張梟一句話就可以當官的!”接著他話鋒一轉,“你們也不要抱怨,其實這對你們來說一樁大好事。說明我們大宋元老院的元老們是非常看重學社的--你們看,張家玉不就是個例子?”


    幸進破壞了規矩,所以令所有人厭惡,但是要是能落在自己頭上,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崔漢唐的這番話總算是暫時安撫住了學子們的情緒。


    見學子們都不再說話,崔漢唐才回到自己的“靜室”,一個人的罵罵咧咧:


    “張藥師你大爺的,你竟敢截道爺的胡!要不是你是元老,我這邊沒苗人,不然絕對給你下盅,不行這口氣道爺咽不下去,必須找你說道說道,就算拉不來張家玉我也得出口氣。”


    說完他捏了捏拳頭,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後就準備收拾一下去找張梟嘮嘮,好好拍拍他那瘦的跟麻杆一樣的肩膀。


    但是臨到出門他想了想不能就這樣便宜了他。說白了自己和張梟都是元老,又不能大打出手,就算陰他一下,讓他貼幾天膏藥也難解心頭之恨。最好能讓張梟長期頭疼頭疼……


    他忽然想起了“合作夥伴”。這小杜是“名人搜集癖”,一直打算著把“嶺南三忠”收入囊中。當然以崔漢唐的看法來說,杜易斌的想法多少有些異想天開。但是異想天開不管他的事,張家玉被張梟收走,這小杜知道了肯定非常之不開心,大可聯絡他去搞一搞。


    想到這裏,他立刻擬了一封電報,送到了電報局發給恩平的杜易斌。


    “nnd!”恩平的杜易斌收到了這份電報,猛地一拍大腿,“俺的家玉怎麽被你給截胡去了!”隨後他把電報一甩,大聲吩咐道,“快,給我準備船隻,我要回廣州!”


    張家玉本來是求自己的,沒想到被張梟這家夥撿了漏,得想辦法找回場子來。


    杜易斌看著崔胖子發來的電報一臉“被背叛”的表情:本來他已經想好了,讓張家玉跟著自己混,然後讓張家玉信奉新道教成為道徒,再在什麽打醮上露麵,這樣就算是把老崔也給糊弄過去了。兩全其美!沒想到因為忘記帶了個人印章而被張梟給截胡了,這tm算什麽事。想到這裏,他決定晚上要狠狠地懲罰生活秘書,誰讓她忘記給他帶印章了。


    至於杜易斌身邊的一幹工作人員個個都是莫名其妙,誰也不知道這“家玉”是何許人也。看這杜元老的表現,還以為是什麽男女之事。


    人被截胡了,他自然是不甘心的,崔道士這電報的意思他很清楚:邀請他一起去興師問罪。


    但是這興師問罪到底該怎麽辦呢?杜易斌犯了難。他可做不出象崔道士那麽大開大合,一副“俺就是個粗人”“直鳥賊,吃俺一板斧”的模樣。總得有理有據才行。


    思來想去,他覺得這種事情找宋應升最合適。於是便把他找來,把前因後果都說了一番。


    “張家玉確實是人中龍鳳,跟著張縣長也不算埋沒了他。”宋應升做出一副很遺憾的表情說道,“不過,這也是他自己沒福。”


    這話四平八穩,兩不得罪,順便還安撫了下杜易斌的情緒。


    杜易斌哪裏知道宋應升的套路,覺得他說得有理,歎道:


    “你說得沒錯,可惜申澳學社那麽多人,同齡的年輕人裏沒幾個比得上他的。這麽好的人才被張梟給搞去了,我咽不下這口氣!”杜易斌沒好氣的說著,


    宋應升對張家玉並不熟悉--他是江西才子,在廣東為官亦隻是恩平縣令而已。張家玉在廣州亦不過區區一個秀才,談不上有多少知名度。但是這份電報居然牽動三個元老都對他青眼相加,加上這位杜首長隱隱約約的醋意,可見必然是個了青年才俊。


    “崔道長不爽,我也很不爽。本來打算等他考上了公務員,我再把他要過來的,但是已經跟了張梟,那斷無找他要回來的道理,宋先生,你有沒有什麽辦法,讓崔胖子崔道長舒舒氣,也要讓張梟的出點什麽來。”


    宋應升心中暗暗腹誹,心想他就算是廣東頭號才子也不至於要搞成這樣!真是有失體統!


    他想了想道:“此事既然眼下已成定局,學生倒以為不必急於一時。若是就此興師問罪,未免傷了和氣。”


    “和氣個p!”杜易斌脫口而出,看到宋應升一臉愕然,趕緊道,“你歸你說!”


    “是,既然張首長已經讓他當了見習幕僚,說明此事尚未定局--畢竟幕僚不是官。嗯,大宋公務員。”宋應升說。


    “嗯嗯。然後呢?”


    “我記得首長與學生說過。大宋的公務員考取之後,都要經過幹部處分配……”


    “正是,雖然職位有定向的,但是還是要經過一道分配手續。”


    “這就是了。”宋應升道,“這位張家玉明年參加公務員考試想必是能中的。但是張首長要用他,必然不會讓他報考的某個明確的崗位,十之八九是‘行政公務員’這個大類……”


    “宋老爺,想不到你對我大宋公務員製度了解也挺多的……”杜易斌有些驚訝了。


    “這科考、銓敘、選官,雖然曆朝各有製度,其實大同小異。元老院也未免俗。”宋應升笑道。


    “你說得對,這各國的‘文官考試’原本就是抄襲科舉的。”杜易斌又是大剌剌的一句,一下又暴露了某些秘密,他卻渾然未覺,“考取之後呢?”


    “既然考取了,這行政公務員的去向如何,據聞都在在幹部處的手裏,張首長縱然是貴為元老,大約也不便幹涉這選官之事吧?”


    “對頭,對頭,你說得有道理!”杜易斌明白了他的意思,張梟的所謂“見習幕僚”其實就是想提前把人給圈下來,但是他現在隻是普通百姓,一旦考中公務員,就是幹部處的“待分配公務員”,具體分到哪裏,誰得手下,可不是張梟一個人能說了算得了。他和崔漢唐大可從中聯絡交通,把人再給截回來。張梟也無話可說。


    “宋老爺,你可真是才比諸葛亮啊。厲害厲害。”杜易斌連連誇獎。


    宋應升心道:總算又給糊弄過去了!這首長做事的本事還行,當官的本事著實不行。他很清楚,其實公務員考試之後截回張家玉的可能性非常小。不過是稍安一下他的心罷了。他揣摩杜首長的心思多少有些不甘,所以決定再加一點料。


    “如今張家玉雖然暫時不在,但是首長亦可亡羊補牢,不如給崔道長回信,讓他挑選一二個學社中的學子當首長的幕僚。首長馬上就要去肇慶任職了,多幾個人參謀想必也是有用的。如此以來,不但能收了學社諸人的心,還能吸引更多人加入學社。”


    “可是學社裏能和他比肩的沒有啊……”


    其實是不是真得沒有,杜易斌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學社裏的這批社員沒有一個比張家玉名氣大這是肯定的。


    “縱然沒有,首長也可以收千金馬骨之利,未來招攬起人才來,才能眾望歸心呀。”


    杜易斌得了這個主意,心裏舒服了些,想了想又問道:“縣裏最近沒什麽事吧?”


    “縣裏一切都平靜。再說首長您不是馬上就要調肇慶了麽?”


    “我且回一趟廣州。”杜易斌說,“這幾天你幫我盯著些。搬家工作也是預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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