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胎藥”這東西對鄭明薑來說未免太匪夷所思,但是她知道但凡假藥的特點就是宣傳自己有“神效”,所謂“醫生治不了的病我們治,大夫看不好的頑疾我們能看,人快死了我們能救命。”所以別說轉胎藥,就是市麵上有賣“起死回生丸”“斷肢再生膏”她都不會覺得奇怪。畢竟對即將溺水的人來說,一根稻草也被看做是救命的希望。


    自古以來,假藥能橫行很大程度上就是利用了人們的這種心理。


    不過她並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鄭明薑心想,這類“神藥”出現越多,說明這家藥鋪就越近於“野路子”。顯然,這爐石散主要就是靠著這些“野路子”的渠道在銷售。


    鄭明薑對這些“神藥”興致缺缺,這些是以後自然是要打擊的,但是現在還排不上號。


    每家藥店她都花錢買了相關的涉案藥品。回到招待所用隨身的顯微鏡鑒定了一下,大部分和廣州的爐石散一樣,摻雜的是黃連和其他各式各樣的中藥,純化結晶粉末的比例則多少不一。


    出乎意料的是,她出於好玩隨手買回來的其他神藥裏,居然也有純化結晶粉末!


    “奇怪,這是什麽?!”這下鄭明薑糊塗了,爐石散裏是抗生素,那麽這些藥裏的粉末又是什麽呢?


    她知道,用原始的磨粉手段,無論如何的打磨,都能看到相關的結構體。這種純化的結晶體隻可能來自元老院的化工廠。這個時空沒有第二家。


    “看來要帶回去查驗下成分。”她隱隱約約的覺得,這裏頭的事情挺複雜。


    從價格上看,這裏的爐石散比廣州便宜一些,似乎離作案源頭近了一步。鄭明薑暗暗思量著著。


    如果能知道他們是從哪裏拿貨就好了。但是她和警衛員都是外地人,去打聽貨源不但得不到什麽消息,還會打草驚蛇。


    她想到林子琪和她說過,陪同她的林銘,家裏原本就開著生藥鋪,而且還是錦衣衛出身,對佛山本地的情況非常熟悉。是個地地道道的伏地蟲。而且這個人屬於可靠程度很高的歸化民幹部,不妨讓他去打聽一下消息。


    於是鄭明薑派人把林銘叫來,讓他設法打聽爐石散的消息。特別是要了解這藥物是從哪來得。


    “要暗中打聽,不要泄露消息,此事事關重大。”


    “是,下官明白!”


    林銘這才知道這鄭元老來此的用意。既然驚動了元老來察訪,這爐石散顯然牽扯到大案了。他不敢怠慢,當即派了他過去得用的一個耳目去打聽消息。


    這手下便偽裝成外地來的遊方郎中,找到一家小藥鋪的夥計,打聽這藥的來路,也想進貨自己賣。


    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小夥計在銀彈攻勢下,立刻出賣了自家藥鋪的秘密:“你可算問對人了,平日裏我們掌櫃的遊手好閑,這些迎來送往、進貨出貨的活可都是我幹。別說我們鋪子,整個佛山的鋪子裏,不敢說十成,起碼也有八成都是從羅浮山買的這個。”


    “那剩下的兩成呢?”


    “至於那兩成,要麽串貨,完了自己在摻些別的,要麽就是看別人賺錢,自己配的。”


    夥計也很能說,“我們家的這爐石散可是正經貨,我二姨的小叔子的小舅子前幾天病了,高燒不退,就是吃這爐石散吃好的。那些假貨啊,就是黃芩、黃連、麻黃、桂枝幾味配的,雖然嚐起來像,吃了也發汗,但治不好。”


    “既然這樣,我要去羅浮山進貨,不知道找哪家字號?”


    “唉唉,你去羅浮山進貨做什麽?你就到我這裏來拿便是,我們這裏的規矩的是十盒以上給九八扣。我給你個特別的優惠,按九五扣便是。”


    暗探歎道:“你給我九五扣,我還掙什麽錢?這藥如今鄰近各縣都有賣,我也就是跑跑鄉幫才能掙幾個錢。”


    說罷,又掏出一枚銀角子,道:“好兄弟,你就透透口風!隻要你抬抬手,這錢便是你的。這鋪子又不是你家的……”


    沒想到這夥計支支吾吾,雖然看得出極想拿這枚銀角子,但是到最後還是露了怯:“哎,這是我們掌櫃的秘密,平日裏都是他侄子去羅浮山提貨,我一個外人,他哪裏能放心讓我幹。”


    探子心裏吐槽,剛才不還拍胸脯說都是你幹的麽?


    接著探子又打探了幾家藥鋪,打聽到的結果大同小異,上遊供貨方都是羅浮山的藥市。


    鄭明薑一歸納,顯然佛山和廣州一樣並非源頭,上遊在羅浮山


    “看來我們還是要去一趟惠州才是。”鄭明薑下了決斷,“走,我們回廣州去!”


    爐石散一案茲事體大,鄭明薑不可能背著元老院自己去查,這既不符合程序,又不具有可行性。


    一回到廣州後,鄭明薑立刻把相關情況寫成簡報,遞交給劉翔劉翔、慕敏、午木、林默天、洪璜楠、王企益等相關元老。要求召開特別會議。


    劉翔看了報告之後,當即指派林佰光作為會議召集人,在大世界的會議室舉行了對策會議。


    會上,鄭明薑簡要地介紹了她在廣州和佛山發現的假藥爐石散和目前省港總醫院的抗生素短缺問題。


    “從我們的藥廠和藥業公司獲得的相關信息看,抗生素是不應該存在嚴重短缺的情況,所以必然有人從中搗鬼,‘截留’了藥物。而與此同時,在珠三角多地都出現了‘神藥’。初步分析,其基本成分為多種抗生素和中藥粉末。就目前掌握的情況看,惠州的羅浮山藥市可能是製販的源頭窩點之一。”


    會議室裏引發了小小的騷動。


    “這可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讓我看看是哪個這麽大膽子偷元老院的戰略物資。”


    “好家夥,我們要發財?”


    ……


    林佰光製止了眾人的議論,說:“這件事其實製販源頭並不要緊,關鍵是要把我們內部的漏點找到。這些抗生素藥物是怎麽跑出去的,從哪個渠道跑出去的?這才是關鍵的問題。”說罷他看了一眼在座的元老們,“我知道大家的工作都很忙。但是今天這件事給大家提了個醒。我們不是無所不在,無所不能的。工作中製度中不但有漏洞,恐怕漏洞還不小。大家先在自己分管的係統內部開展自查自糾,看看哪裏有可能存在的製度漏洞。全力配合這次的假藥案。大家還有什麽意見嗎?”


    “這案子,是交給政保還是警察部門?”鄭明薑很是關心後續問題,問道。


    林佰光的目光在她的臉上停留了幾秒,說道:“既然鄭大夫是第一個發現問題的人,這件事又涉及到醫學製藥這些專業的領域,這件事案子還是由你牽頭來搞吧。”


    鄭明薑原有此意,林佰光可謂是“投其所好”,她也顧不上假謙遜,當即道:“我負責是可以的。不過我手下沒什麽合適的人……”


    “這不要緊,相關部門的負責人都在,就成立一個聯合調查組吧。各部門給你抽調合適的人選。”


    眾人當即表示同意。但是這個調查組的成員卻頗費周折。元老院的基本情況是缺人,特別是缺精幹的歸化民幹部,整個廣東地區堪用的歸化民幹部雖然不至於像胡椒麵一樣撒在疙瘩湯裏,但濃度顯然也高不到哪裏去。


    既然鄭明薑願意繼續主持調查,政保局當即表示派出陸橙帶一個三人小組協助工作並負責保衛元老的安全。


    “這是個女同誌,工作起來比較方便。”午木總結道,“惠州不比廣州,你要注意安全。”


    慕敏提供的支持是一份“公文”,憑借這道公文,她可以隨時指揮調動惠州的警務機關和不多於一個小隊的國民軍。惠州屬於“治安區”遠不如廣州這樣的“治理區”,政權機構的存在感有限,沒有充分的武力保障很多事是做不下去的。


    針對廣州沒有多少富裕的人手可以抽調的情況,王企益表示準備行文惠州,從當地抽調幾個財稅幹部協助調查--別得不說,他們查賬的本事還是不錯的,現在契卡在廣東的很多業務,其實都是財稅稽查部門在代理。


    “我再給你調幾個稽查部門的幹部,惠州當地我們也有人,到時候我會給他們發文要他們全力配合你清查。”


    鄭明薑回到招待所後,虢惠文立刻趕來匯報:“首長,各地的病曆賬本還沒交上來,不過我已經在催了。另外臨高來的藥品還沒到,不過也快了。”


    “催!接著催!另外我等不到藥品了,明天就走,到時候你處理。”


    小虢走後,鄭明薑掏出了配發的手槍保養了起來。她的glock手槍其實已經多年沒有佩戴過--在臨高根本用不上這玩意,帶著身上沉甸甸的,還怕萬一失落十分麻煩。所以這支手槍多年來一直在保險櫃裏睡大覺。也就是出差廣州才帶來得。


    辦公桌上的台燈拉長了她的影子。鄭明薑輕輕撫摸著來自舊世界的物品:“希望用不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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