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二)


    海波,你前幾天跟我說,叔叔小時候碰到過狐狸精?


    是的。


    那你是相信這世上有妖精的?


    當然。上次在杭州城裏捉到的那隻狐狸,我懷疑她也是狐狸精,原打算把她的皮揭下來給百媚做件狐皮大衣的,但是你跟我要,我才等著你來的,沒想到,她後來自已卻跑了。


    我無語,想起可憐的東小武。


    恩,我也相信這世上有妖精。我對他說道,那你相信人有輪回,有前生嗎?


    他困惑望我一眼,一會,才點頭道,相信。


    我點點頭,想這樣循序漸近比較好。


    此時我和他坐在我辦公室裏,剛才帶他進來時,他一走進門診部,就對我道,怎麽,明明是家小賣部,怎麽會這樣。


    我當時沒有答話,隻在前麵領路。


    然後他跟著我,走入長廊,然後進了醫院大廈,坐電梯上來,電梯和走廊間有很多醫生護士看到我,跟我紛紛打招呼。


    安公子不作聲的跟在我後麵,眼睛大睜著,臉上竟是驚異之色。


    直到到了我辦公室,兩個人坐定。他就趕忙問我,這是你和百媚開的醫院嗎,好古怪。


    我沒有答他的話,而是言歸正題,我今天無論如何是要他把他的前生今生全部想起,從唐朝開始。


    那麽,我告訴你,我知道你的前生,你相不相信?


    他淡淡一笑,說道,那你說來聽聽,我知道你想勸我和百媚重歸於好,小涵,我不想多說什麽,給我時間吧,三個月我就能想好了。


    我衝他擺擺手,對他道,不勸了,咱們說別的。你知不知道你在唐朝是貴族的公子,你父親是當朝宰相,權傾朝野,你是長安城名動四方風流俊逸的公子爺?


    他哈哈大笑,一會才對我說道,小涵,你說的極有可能,我從小就想,我肯定是前生享了太多的福,或是造了太多的孽,才讓我今生成了一個農民的兒子,過得這麽清貧痛苦。


    我笑笑,說道,我們醫院的古怪相信你也看到了吧,你想了解你的前生嗎?我們醫院可以幫助你把所有的前世都想起。


    他的眉毛斜飛出去,一副很不相信的樣子。


    一會又笑了笑道,你們能幫我全部想起,可是我為什麽要想起呢,我想起有什麽用,倘若前生都是這麽奢華安逸的生活,對比今生,豈不是太痛苦。我想有太多記憶並不是好事,我不想想起。


    我語塞,正要再說什麽,手中電話卻響,我接起,是百媚的。


    小涵,你現在和海波在談嗎?


    語氣裏盡是焦急緊張。


    安公子也聽出是百媚的聲音,沉默坐在那裏。


    恩,是的,在談。


    談得怎麽樣了,你讓他吃曼殊沙華沒有。


    我聽到這裏,望了望安公子一眼,走開去,一直走到窗口,才回百媚的電話。


    還沒呢。心想,看安公子剛才的態度,他估計是不肯吃了,既然說服不了,就騙著他吃下去,等你把記憶恢複,相信你也沒有時間來怪責我了。


    那你先不要讓他吃,你們在哪,我馬上過來。


    我們在醫院,我的辦公室裏。為什麽,百媚?


    你先不要問,我馬上過來,你先和他聊別的。


    我隻得點頭,百媚不等我再說話,匆匆掛了電話。


    我隻得把手機掛了,坐到安公子麵前。


    安公子,你現在知道我們為什麽有意無意的總是叫你安公子吧,就是因為你在唐朝叫安公子,你和百媚有近千年的情緣,她並不是你今生才認識一年結婚半年的普通女孩,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才能共枕眠,百媚為了和你共枕眼,她用了將近一千年的時間。


    安公子盯著我,嘴唇動了動,一會說道,你在開玩笑?


    我搖頭,說道,沒有開玩笑,她從唐朝就認識你,找了你近千年,到現代來才找到你。


    真的嗎?怎麽可能?


    是他喃喃的自語。


    安公子,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在唐朝時很愛她。


    怎麽可能?人真的有前世今生?


    他依然喃喃自語,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我不再說話,等著百媚。


    半個小時後,看到百氣喘籲籲的出現在門口。


    百媚?


    安公子尷尬的站了起來,望著百媚,很不自在。


    百媚衝他笑笑,衝我笑笑,走到我們麵前來。


    海波,我來這裏,隻是想問你,如果小涵說的都是真的,你在唐朝時是愛我的,你願意為了我喝下恢複記憶的藥,把所有的前生都想起來嗎?


    百媚說完,望著安公子。


    安公子望她一眼,眼睛內有困惑,沒有說話。


    我其實心裏急得要死,想百媚真是傻啊,這個時候還要要他選擇,直接把他打暈了,把曼殊沙華灌下去不就得了。像安公子現在這種狀態,他隻心心念念著那個萌萌,難道,還會為你著想。


    百媚大概是看到了我恨鐵不成鋼的神色,對我微微一笑,說道,小涵,我希望是他自已願意的,我想,一個普通人背負千年的往事,如果事先不經過他的同意,就開啟他的記憶,這於他是不公平的。


    對他不公平,對你就公平嗎,你為了他尋尋覓覓,辛苦千年,他卻百年一次輪回,每次灌下孟婆湯,渾渾噩噩的一次次輪回轉世,於你就公平嗎?


    我對她冷聲道,突然覺得百媚有今天,其實她也要負責任,說得不好聽,在安公子麵前,她也是“犯賤“。


    百媚卻隻是對我微微一笑,然後轉向安公子,對他道,海波,你自已做主,要不要想起從前,從前我與你的故事。如果你自已不願意,我不會強求你的。


    小涵說,你找了我千年。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這家愛情診所,就是她開的,一邊找你一邊開了這家醫院。


    我已經又急又氣了,不待百媚說話,沒好氣地告訴安公子。


    他卻笑了起來,說道,好啦,小涵,別生氣,我信你的,你要我吃什麽記憶的藥,我全吃行不行。


    我才點點頭,心裏不那麽氣了,想總算像個男人。如果你再要是不願意吃曼殊沙華,估計我當場就要打死你了。


    我鬆了一口氣,望了望百媚,百媚臉上也有了笑容。


    我當下就給藥材科打電話,喂,藥材科嗎,我找李時珍科長。


    接電話是個女孩子聲音,估計是阿不,她叫我稍等。


    一會就聽到李時珍的聲音,李院長,什麽事?


    是這樣的,李科長,我問你件事,如果一個人,現代的一個普通人類,想想起從唐朝的前生就開始的所有往事,是不是吃兩朵曼殊沙華就夠了。


    恩,兩朵太多了,半朵我想就夠了,曼珠沙華藥性很大的。我想,曬幹的曼珠沙華,一錢就夠了。


    可是黑少當時吃了兩朵。


    那是因為他在忘川水底泡了五百年。你那個病人沒那麽嚴重吧。


    恩,沒有。


    我點點頭,笑著望了眼百媚,然後在電話裏說道,那好,李科長,你叫下屬送一錢曼殊沙華到我辦公室來吧。我等著急用。


    李時珍說好。


    我謝了他,掛了電話,對百媚道,好了,我們等著吧。


    心情也好起來,想百媚和安公子應該沒事了,隻有得回安公子對百媚的真愛,我想以百媚的性情,過往的種種,她是不會計較的。


    便也笑著對安公子道,你是把前塵全部忘記了,你不知道你和百媚走得多麽艱辛,你在唐朝是為她死的呢。


    安公子望了百媚一眼,然後笑了笑,對我道,真的嗎,這麽誇張?


    百媚笑笑,竟然紅著臉低下頭去,我已經很久沒看到百媚臉上有這種神情了。


    話剛說到這裏,就有敲門聲,想藥材科真是快啊。


    我說聲請進,就看到阿不穿著白大褂笑嘻嘻的走了進來。


    手裏拿著一個小紙包,送到我麵前,對我道,在這裏了,李科長說一次和水服下。


    我點點頭,對她道,謝了,你回去吧。


    阿不點點頭,退了出去。


    我打開那個紙包,看到曬幹的豔紅色花瓣,幹枯卷曲,縮成一線一線,一團一團,像個塵封千年的愛情標本。


    當下也不多看,一把推到安公子麵前,給他倒了一杯熱水,對他道,一次性服下吧,有點苦,但是幸好量不多,我以前吃過兩朵呢,嚇,那才叫難吃。


    安公子拾起那紙包,百媚在一旁給他把水吹涼。


    安公子望了望我,我有點著急,說道,快服呀,磨蹭什麽,怕他突然變卦。


    他點點頭,全部倒入口中,然後接過百媚遞過來的水,一口吞下,叫聲好苦,皺眉坐在那裏。


    我和百媚都緊張的盯著他,等待著奇跡發生。


    半個小時過去,急急問他道,想起什麽沒有?


    他搖搖頭。


    一個小時過後,再次急急問他,想起什麽?


    他仍然搖頭。


    怎麽回事,我再打個電話問問李時珍。我抓起電話就撥。


    小涵,不用了。


    卻聽到安公子的聲音,我抬眼望他,卻看到他正望著百媚,兩串熱淚從眼眶中流出。


    我全部想起來了,百媚,這一千年,真的是苦了你了。


    百媚驚呆在這裏,隻是傻傻的看著安公子,沒有說出話來。


    百媚,百媚,他全部想起來了。


    我太興奮,連珠炮一般的問安公子道,全想起來了,那你告訴我,百媚在唐朝叫什麽名字?


    叫木素素,是木大將軍的千金。


    他望著百媚,急快的答我,一個字不差。


    那她家在唐朝住在哪裏?


    長安西直門街木府,和我家斜相對,我是安府公子,我爹是當朝宰相。素素,百媚,真難為你,竟然為了我一時的玩笑話,變作狐狸,你為我付出了太多了,我真是對不起你,從唐朝就負你,到今生竟然又負你,對不起。


    他的眼淚仿如掉了線的珠子,握著百媚的手,低下頭來吻著她的手指,無聲地哭得眼紅鼻子紅。


    百媚亦含著淚,在那裏望著他,靜靜的笑著。


    對不起,是我欠你太多,我真是對不起你。這一生,從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覺得你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一般,原來是前生。這一生,你對我這麽好,你這麽漂亮能幹優秀富有,卻追我一個民工,我經常惶惑自卑,想自已有什麽值得你愛的地方,原來是你念著前生來尋我,素素,是我負你,我真該死,我真該死。


    不要這麽說,好了,海波,我們回家吧。


    百媚扶他站起,替他擦去淚水。


    你能這樣說,我真是很幸福,過去我不怪你,那是因為你不知情,我的確也有錯,給了你壓力,我們從現在開始,重新來過。


    兩夫妻和好如初。


    兩個人謝了我,回去。


    我卻叫住安公子,對他道,安公子,你現在知道百媚是狐狸精,你不要告訴你爸媽,我想老人接受不了的。


    雖然也許是多嘴,還是說一下吧。


    安公子笑了笑,低聲說道,小涵,謝謝你。素素為我做了這麽多,她就是狐狸精,我想我以及我家人都不會嫌棄的,但是你說的沒錯,我不會告訴爸媽的,他們現在很喜歡百媚,我不會讓他們知道的。


    百媚在一邊笑。


    我點點頭,兩個人笑著離去。心想,兩個人應該沒事了吧,隻是安公子的眼神,除了愧疚還是愧疚,讓人總感覺少了一些什麽。還有那個萌萌,會怎麽結束?但願這一切,百媚自已能順利解決,我們作為朋友,是能幫的都幫了。


    想想也算完滿了,便急著打電話告訴黑少,黑少在電話那邊道,恩,沒事了就好,我還有事,先掛了。晚上不能來接你,你自已想辦法回家,我可能要很晚回家。


    沒等我說話,他就掛了電話。


    我一愣,想他最近怎麽回事,我這麽大個肚子,他倒好,神出鬼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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