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


    坐電梯上去,到得九樓,兩排長廊有許多房間,我帶著兩個女病人找了起來。往左走到底沒有找到,看見白素貞,她在自已的科室裏接待病人,我走進去,問道,素貞,內才科在哪?


    她衝我笑笑,說道,原來是李院長,內才科在右邊,和我們德育科在同一樓層呢。


    我謝了她,剛好許仙笑著進來,兩夫妻臉上都掛著笑,估計在現代過得不錯。


    繼續尋找,終於在右邊,找到了。


    用紅色的顏料寫著內才科的牌子,我敲門,裏麵一個女子聲音,請進。


    我推門進去,迎麵看到的,是一個瘦而雅致的女醫生。


    她看到我,站了起來,笑著說聲,李院長親自領病人來?


    我點點頭,說道,這裏有兩個病人需要到你們科室醫治。


    她點點頭,示意兩個病人坐到她麵前來。她自已卻站起來,轉身從一邊的架子上拿出一個簡曆本來。


    她雖然也穿著印有狐狸頭的白大褂,可是轉身彎腰,自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清雅韻致。


    她的辦公桌上,有一本詞綜,一邊的玻璃缸內放著一些古裏古怪的石頭。


    她重新坐回她的辦公桌,笑著問道,一個個來,你先來吧,她指著紅色緊身衣黑色馬甲的女病人說道。名字,年齡,學曆。


    病人很惶恐,一一報來,三十八了,學曆,大專。


    恩,你和你老公,平時吵什麽,他為什麽要跟你離婚,他怎麽說的?


    他說我不會穿衣服,一把年紀了,不懂保養,也不會打扮自已,說別人家老婆一樣的年紀卻看起來顯得還隻有二十多歲。他說我不理解不懂得他,他一個人活了這麽多年,常常有苦沒有說處,說我們之間有代溝有差距,他不想這麽過一輩子,所以他想離婚。


    恩,你老公的學曆是什麽?


    他認識我時,也是大專,可是後來,考了本科,又考了在職研究生,在職博士,這些年,我為了這個家,的確忽視了自已,我想學,可是我有時間學習嗎?大夫,我為了這個家,成全了他,犧牲了自已,到最後他卻不要我了,難道這樣公平嗎?


    她說著說著,臉上又有了淚。


    大夫卻笑了笑,說道,不公平。憑什麽,一起共患難,卻不能共富貴。


    那個女病人仿佛找到了知音,眼裏發著光來,我想,如果她再膽子大一點,抱著內才科的大夫,姐姐妹妹的哭訴起來都有可能。


    女人就是有這種本事,可以一瞬間成為仇敵,也可以一眨眼就是姐妹。


    不過,不能光知道這不公平,我們要想法消除這種不公平。這就是我們狐狸精愛情醫院內才科的宗旨,讓你趕上他,縮短夫妻間的差距,讓他重新愛上你,讓你們白頭到老。


    她話語親切,邊說邊微笑著看著病人。我知道那位黑衣服的女病人身上有怪味,可是內才科的大夫,卻一點都不介意的樣子。


    對於她的盡職和醫德,我很是欣賞,想,狐狸精愛情醫院,這樣的醫生多一點就好了。


    她還在說話,對病人道,由於女人的母性,女人自身的性格,還有傳統的影響,女人結婚後,往往就忽略了自身,隻想著為了一個家為了老公孩子,結果十多年下來,往往老公事業有成,孩子長大高飛,女人卻要麵對著老公的喜新厭舊,麵臨著被拋棄的命運。很多女人都想守住愛情,由其是天長地久的愛情,可是她們卻不懂得,愛情是時時要保持更新的。就像水,倘若不流動,就是死水。我說的這些,不知你們明不明白,今天這樣的結局,是你們自已造成的。治療前你們要反省,明白這個道量,治療的過程中,你們才會有動力。


    明白的,明白的。大夫,明白的。可是光明白也沒用啊,那些逝去的光陰能回來嗎,那些二八年華,水汪汪的大眼,烏黑濃密的長發,如果光陰能夠倒流,我一定會好好保養自已,不讓自已長肥,出去找工作,去創一翻事業,去讀書,而不是現在這樣。現在都來不及了。


    怎麽來不及呢,我們愛情醫院有世界上一流的整形科,絕對能讓你們恢複容貌。你們下次來,把你們年青時最漂亮的照片帶一張過來吧。我們醫院保證能讓你們恢複到那時候的七八分漂亮,當然你們想整成另外一個人也可以。我這個內才科,會派專人送你們到大學裏去進修,讓你們在極短的時間來,完成學業,拿到學位證書,然後幫你們找工作,或者開創事業,如果你們年輕漂亮了,懂得也不比你們老公少,甚至比他還要多,你們想,你們老公還會不會鬧離婚。


    絕對不會的。那個穿黑衣服的女病人說,大夫,你不知道,我派私人偵探調查過他,他現在包的二奶,長得和我年青時幾乎一模一樣。我也問過他,為什麽找個和我長得像的女人時,他望著我說,我這一生,隻愛過一個女人,那就是你。隻是現在的你讓我的愛死了。可是我還愛著那個時候的你,隻愛那個時候的你,我在她身上找你的影子。小雨,你不知你現在變成什麽樣子,我都不敢認你了。你現在,頭發可以不梳就出門,可以三天不洗澡,當著我的麵洗屁股,剛上完廁所,不洗手就去做飯菜,做完飯菜不換衣服就可以出門去打麻將,我實在不敢拿現在的你和年輕時候的你想到一起,我覺得你們是兩個人,你變成另外一個女人了。珍珠變成死魚眼,我終於是明白這句話了。對不起,我真的是沒有辦法。他給我說這些時,眼眶都濕了。


    所以,他雖然背叛了我,可是我卻並不怪他。知道隻是我老了,醜了,俗了,他才去找個和我年青時像的人。隻是不怪他,卻並不代表心裏不難受,想到他愛的是我,卻是跟著別的女人在做愛,心裏那個痛啊,我們對於生活,對於光陰,有什麽辦法,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三十豆腐渣,女人本來就不如男人經老,我要照顧這個家,我都已經十多年沒工作了,成天圍著家轉,沒事了又空虛,不打麻將還能做什麽?不知不覺,就變成現在這樣了。等我發現自已已經變得讓他不愛了時,已經一切已成定局,我個人再怎麽努力,也回不去了。我是聽我朋友說,杭州有這麽個醫院,裏麵的醫生很神奇,我才跑到你們醫院來的。你們醫院那些思念糖漿,相思子糖素我也買過,起初時有效,可是藥效過了以後,他也還是會出去找那個像我的二奶,而且出去的時間更長,到了現在,我都不敢用那些藥了。


    那些藥,是治標不治本的,想改變局麵,還得從你自身開始治療。


    是內才科大夫的話。


    要知道,倘若所有的藥有用,這些手術啊,科室啊,就不必要了。


    對,大夫,你說的沒錯,所以,我才找到你們診所來,大夫,倘若我能恢複到年輕時的模樣,我一定好好珍惜,不再把自已弄成現在這種模樣。我現在邋裏拉塌,無精打采,就是因為他已經對現在的我死了心了,我才這樣的。醫生,請你們幫幫我。


    我想,看來沒什麽問題了,那我就走吧。


    站起來要走,這時,一個護士敲門進來,把一份文件送到內才科大夫手上,說道,李科長,這份資料已經好了。


    她點點頭,護士轉身離去。


    我笑道,原來你也姓李啊。我叫李小涵。李科長。以前沒見過你,真是相見限晚。


    她站起來笑笑,說道,我可是早就聽到過李小涵院長的大名了,我叫李清照,愛情醫院內才科的科長。


    我眼睛睜了睜,人比黃花瘦,桌上的宋詞,雅致如菊的女人。


    不是那個女詞人,想也沒有其它的人了。


    當然不會像剛到醫院時的驚訝,笑著望著她,看著兩個女病人出去掛號,我便對她笑道,李科長,我很喜歡你的詞呢。內才科你當科長,真是眾望所歸。百媚真是強啊。


    心裏感歎,中國最有才的女人,當屬李清照了。百媚竟然能請了她來,的確是強。


    她笑笑,對我道,明誠死後,我有陣子很難過,無意中到了宋朝的愛情分院,想治治心裏的痛,百媚不但給我治好了,還對我道,換個時空過生活吧,給我們醫院去工作可好。


    我想也是,宋朝那個時空,到處都是明誠的影子,我當時是穿越到現代來動的手術,病好後,就留在現代了,現在生活不錯,詞賦是久不作了,那些東西,年少時,傷感時才寫得出來。我現在可隻是愛情醫院眾多醫生中一個,不是什麽女詞人。


    她衝我溫和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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